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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书,这是战家的东西,我不希望你不问自取,哪怕是赝品,都不可以。”

    偷……吗?她能去哪儿偷?她原本以为,战老爷子将藏书阁的要是交给她,便是对她无比的信任,然而当她在建康城基地听了那段U盘里的语音文件,加上在冬海海面遇到的那些事情,无一不是在告诉她,能摆出来的,都不是真正的大秘密。

    “在我告诉你想要的答案前,我也想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孤儿吗?”

    谈书润的问题很是莫名其妙,战寰的心底却蓦然一沉,此时的谈书润是极少见到的,又或者说,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怨怼的谈书润,每个字都带着恨意,语气平缓,却是咄咄逼人。

    “你在说什么?”

    说的什么?

    当然是那些有人不想让她知道,偏偏天道轮回,却又让她知道了的事情。

    ——

    前世,战老爷子希望她与战寰结婚,来掩盖战家两兄妹竟然成为情侣这种令北城世家所不齿的事情,那时候,她本要推辞,他们若是结婚,毁掉她一辈子无所谓,但战寰的人生也就跟着毁了。

    然而,战老爷子提出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还是两个。

    第一是请求她看在这么多年,战家抚养她长大的份上。

    第二便是,战老爷子帮她找到了当年在谈家小楼纵火的那个连环杀人犯。

    她愿意报恩,更加希望战老爷子能够帮助她找出杀害她父母的真凶,那伙逃亡在外十几年,如人间消亡般,了无踪迹的杀人凶手!

    ——

    谈书润望着战寰,像是在说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其实,我六岁前,也是受着爷爷疼爱父母宠溺长大的。”

    “但是在我六岁的时候,一伙人闯进了谈家小楼,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没有找到后便对我的父母举起了枪,我的母亲拼死将我和父亲推进了地下密室,而我的母亲则是用命换来了我们从谈家小楼逃离。”

    “可是,终究穷途末路,我的父亲将我藏了起来,他独自引着那些人离开。”

    第二天,我被警察找到,他们带我回家认尸,我的父母,昨天晚上还抱着我讲童话故事的父母,被烧成了焦炭,根本辨别不出来面貌。”

    谈书润看着战寰,看着他神色不渝,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那张结案报告。

    “警察给出的结案陈词是,渝城监狱逃出的连环杀人犯看中谈家小楼的富裕,入室抢劫,杀人烧屋,谈家小楼无一人幸免,而那之后,当年的谈家灭门案很快平息。”

    “我父母入殓的那天,来了个慈眉善目的阿姨,她跟警察聊了很久,最后,将我带走,送我进孤儿院,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与你说的,不是骗你的,我的确还有个名字,叫做……”

    战寰回想起来了,那时候,他见到家里多了个小妹妹,瘦骨嶙峋的,活像是几百年没吃饱饭的乞儿,脸色蜡黄,一双大眼睛却是无神。他以为是母亲做公益带回来的孩子,便随口问了她的名字,那时候,她回答的是……

    战寰不由得喃喃自语:“沈晶冰,……”

    对啊,在深山,与世隔绝的孤儿院里,待了那么多年,那些小伙伴口口声声喊的,可不是神经病嘛……

    “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说这些?”战寰声音淡淡,却好奇,“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当然不,十六年后,故事有了后续。

    前世里,是战老爷子帮她找出了那日在谈家小楼纵火的连环杀人犯,并且将其判处了死刑。她感恩戴德,恨不能将全身心奉献给战家。

    然而,重来一世,故事的后来,绝不会再是那般。

    ——

    此时想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如何能愚笨如猪到那种地步,那伙人想要钱的话,为什么她的父母亲苦苦哀求那些人把钱全部拿走,放他们一家人一条生路时,那些人去而无动于衷;为什么放火烧屋,他们家的保险柜却是毫发无损地待在她父母亲的主卧,甚至连她母亲身上的珠宝首饰,都毫发无损。

    根本不是所谓的抢劫犯随意犯罪,谈家全府意外中标的故事。

    现在想来,那些跟却强盗一样闯进他们家翻箱倒柜的人,他们是在找什么?那时候太小了,只模糊记得他们貌似喊过她爷爷的名字,所以那时候根本不是随即的抢匪入室杀人,而是盯着他们谈家的报复和寻衅。

    她怕是已经了解,所谓的报灭门之仇,只是将她的感恩戴德之情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笑话。

    ——

    “至于故事的结局嘛,我相信,老天爷自会有他的悉心安排。”谈书润想用笑意来讽刺此时问出‘故事结局’这四个字的战寰,然而她连假笑都扯不出来而来:“战寰,杀人偿命,是不是?”

    “阿书,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那些善恶到头终有报的故事,也终究只是故事。”

    战寰看着谈书润失魂落魄的小模样,到底是有了丝心疼,不由得起身,边走向她,边道:“我会帮你。”

    帮我?你知道真相后,会帮我什么?结束性命,送我去和我的家人地府团聚?

    “你站在那儿别动,别过来……”谈书润长舒了口气:“好了,故事说完了,我的心情也好多了。”

    战寰或许会疑惑她突然说起往事,但此时不说,等到她成功的那天,或许她便再没有了兴致,与战寰说上半个字。

    最好,好奇心更浓些,去查吧,查查你们战家对谈家都做了些什么;你们给我一口饭吃,究竟还想要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呢?

    思及此,谈书润佯装陷入了回忆,解释道:“你不是问我,檀木珠链是哪儿来的吗?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交易的条件是,我不能对你撒谎。那么,你想知道的,我当然都会告诉你。”

    ……

    “这串珠链是赵婕给我的,她绑架我的时候,突然将这串珠链塞给我,我都没来得及反应,便爆炸了。后来,看着好看,便当做饰品随身带着。”

    谈书润峨眉紧皱,似是极为为难的样子,而后又是小心翼翼地犹豫了半晌,最后道:“当然,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还是应该知道的。”

    “赵婕告诉我,若我想找到靠山,最好的选择是高演,他才是战老爷子属意的继承人。”

    战寰站在休息室的中央,看着谈书润极为殷殷地望着他,眼睛里写满了两个字,可惜。

    “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但是……”谈书润疑惑道:“北城的那些名门豪族,哪个不是长子嫡孙继承的呢,战家就你一个孙辈,怎么可能和高演扯上关系。战寰,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些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怎么会知道,赵婕手上拿的,竟然是属于……战家的东西呢?”

    谈书润靠着门板,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抱住膝盖,整个人埋进了双臂间,再不发一言。

    战寰再次起身,缓步走到谈书润身前,蹲了下来,刻意放低放缓了语调,道:“你在哭?”

    “我没有偷东西,你不能说我偷!”

    话落,谈书润便拒不再搭理战寰。

    战寰无奈之下,抬手,本欲揉揉她的脑袋安慰她,但想到每每被躲过,战寰的手停在半空中许久,而后默默收回,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等我们回了北城,檀木珠链你是不能再戴着了,到时候收起来,明白吗?”

    谈书润:“……”

    战寰无奈,他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耐心,竟然干脆陪着谈书润坐到了地上,歪过头看向她,打趣道:“还记得小时候吗,每次受了委屈,就喜欢躲起来偷偷哭。这种操作明明傻得要命,偏偏你被我逮到了,还以为遮住眼睛便看不见了。”

    “好了,阿书,乖,别哭了。”

    闻言,谈书润的心颤了颤,其实赵婕根本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但是,死无对证,况且,她家破人亡,现在不过搅乱战家的团结一心对外而已,小事一桩。

    ……

    战寰无奈,抬起手臂穿过膝下,直接将眼前的小女人整个抱起,起身直接往床上走,怀中的小女人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出,愣愣地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战寰不由得感叹,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蒙着头哭。

    “你眼睛红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天晚上我怎么着你了。”

    怎……么……着?

    谈书润顿住,不是很灵光的脑子硬生生地憋出了三个字。

    “放!开!我!”

    “我不放。”

    “你!”

    谈书润怒上心头,作势便要回击挣扎,然而战寰抱起她时的动作却是已然将她反抗的可能考虑在内,无论她如何折腾,均是以失败告终。

    “你不放,我报复了啊!”

    “你报复吧,我不会报复回去的。”

    谈书润着急了,和战寰的相处,她的脑内有根线,无论是她或者他,只要有人越过,便会立刻拉响警报,潜意识逼迫着她逃离,而战寰故意的钳制,令谈书润陷入了崩溃边缘!

    手臂传来痛感的时候,战寰不怒反笑,他的嘴角抽了抽,道:“你属狗的吧?”

    谈书润挑衅地歪着脑袋瞧他,挑眉,饶有兴趣道:“你不放我下来,我就还咬你!”

    战寰低头,瞧着怀中的小女人,龇牙咧嘴,像只自以为是老虎的小猫,挺好的,脾气倒是有点回到小时候那样,战寰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些,直至到了床沿,将人小心翼翼放下。

    “既然咬都咬了,那我不咬回来,岂不是很吃亏?”

    谈书润下意识便要往床内滚过去,然而战寰岂会令她如此轻易便如愿以偿,右手往床榻内侧一撑,便挡住了谈书润逃跑的路线。

    “你,你,你!”

    “闭上眼睛。”

    谈书润哪里肯,反而故意将眼睛瞪得更大,惹来战寰的轻笑,“阿书,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瞪成了铜铃,我想吻你,照样吻你。”

    “你变态啊!我这张脸都这样了你还下的去手!而且你有不喜欢我,这么玩我有意思吗你?!”谈书润双手捂在胸前,若是战寰真的敢动她一下,她…,她也不能怎么样。

    和她需要做的其他事情想比较而言,这点屈辱根本算不上什么。

    “战寰,我们是合作伙伴。”

    “合作的范围很广阔,床上,也能合作无间。”

    谈书润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战寰一脸,无语反问道:“战寰,寰少,请问你知道你这样,节操和人设掉一地了吗?快捡捡吧,要不然,我以后很难直视说出这种话的你惹!”

    “哦?”战寰欺身而下,两人间的距离陡然缩减,直至战寰的鼻尖顶在她的鼻尖,左右来回地碰了碰,惹得她鼻子痒痒的,直想打喷嚏。

    “那么在阿书的眼中,我的人设是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唔……”

    既然战寰如此诚心问了,谈书润必然是要好好回答的,她认真地想了想,最后道:“北城名门继承人当中,比你有钱的没有你帅,比你帅的没有你有权,比你有权的没有你武力值高,比你武力值高……呃……,貌似现在还找不到,所以,请你保持下去,可以吗?”

    “看来,我在你眼中的形象还挺好。”战寰轻声浅笑,黑葡萄眼熠熠生辉,惹得谈书润有瞬间的恍惚,“但是,对形象如此好的我,你不该用更好的词语再夸夸我吗?”

    ……

    谈书润陡然想到了一句话,战寰曾问她,他到底是哪里好,值得她没皮没脸,死缠烂打。

    她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呢?

    我喜欢上的那个男人,便没有什么不好,缺点便是优点,优点便是闪光点。

    我喜欢上的那个男人,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

    谈书润心底满是苦涩,世易时移,居然在这种时候,碰到了差不多格式的题型。

    然而谈书润却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用心地夸了起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兰芝玉树,用词准确否,描述精准否?”

    “还不错。”

    “那就好,但是……”谈书润不知道今晚上的战寰究竟是怎么了,言行举止都变得特别奇怪,好像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似的,而且他们两人靠的距离太近,她甚至能闻见战寰身上,刚洗过澡后的薄荷沐浴液的清新味道。

    “你不是让我早点睡觉吗?闲聊的话……”谈书润试图商量:“改天吧,我是真的困了。”

    谈书润这次没有撒谎,她是真的十分困顿,精神高度紧绷的一天,十几分钟前,她就该好好进入梦乡休息,说不定还能梦见越越托梦,告诉她该去哪儿找他。

    何况,此时身后便是软绵绵的床榻,闻着味道都能觉得安全。

    “那好,睡吧。”

    难得战寰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谈书润奇怪地看着战寰动作利落地翻身上床,挤在床沿边,缩手缩脚,抬起下巴,示意谈书润:“往里面挪点。”

    “??什么?你不回房间吗?!”

    “不了,我挤挤就可以,我不嫌弃你床小,也不埋怨你睡姿不佳,更加不会半夜打呼噜。”

    这一连串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反驳,而战寰横过手来,搂住了她的腰,更是将下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声喃喃道:“睡吧阿书,做个好梦。”

    不多会儿,身畔便传来战寰极轻极缓的呼吸声。

    她想起了回到礼堂后见到的战寰,从血水尸堆里爬起来,该是累极了,算了,睡吧,就当成是被人形玩偶抱着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