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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制作蛋糕的小活动接近尾声时,琪琪突然神秘兮兮地看了眼两人身后的树屋,既紧张又八卦地问:“书书啊,我超级超级好奇的耶,你和阿越,是,是情侣吗?”

    “什么?”

    琪琪人小鬼大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将谈书润砸得眼冒金星,登时有点懵。

    这个问题?答案是什么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追根究底,是因为谈书润从来没有细细想过。琪琪这一问,倒是直接将谈书润拖入了对‘是情侣吗?’这四个字的深入思考中,既认真又严谨的程度,堪比研究宇宙诞生的奥秘。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谈书润想不明白,干脆丢给琪琪一个反问。

    琪琪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回道:“我看你,很关心阿越的样子啊,这段日子,只要是跟阿越有关的事情都亲力亲为,我上次听罗玛哥说,你为了找草药,还差点从崖边滚下去。这样对他好,不是情侣是什么呢?”

    琪琪顿了顿,这也是为什么她刚开始觉得小书两面派,对她冷嘲热讽的原因,明明对阿越那么好,却还跟罗玛哥走得那么近,根本就是脚踏两条船!

    “所以,是吗?是情侣吗?”

    见谈书润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中,琪琪的好奇心胜过了一切,而且,她再次不着痕迹地往谈书润身后瞄了眼,既然小书要帮她追求罗玛哥,那么她也帮她一次!

    嘿嘿嘿~~~

    树屋小窗边,可以看见有道黑影伫立,挺拔颀长,剪影冷硬,似乎也在等着谈书润深思熟虑后的回答。

    思考良久后,谈书润从齿缝间蹦出了两个字,斩钉截铁。

    “不是。”

    他们,不是情侣。

    从金融大厦她狼狈不堪,他如神祗般降临,救她于丧尸围剿中;到此刻她与越越双双掉到这个深山老林中,九死一生,堪堪捡回一命。

    初识,至如今。

    他们都还,只是朋友。

    农历十一月份了,本该是风都开始变凉的时候,淳青山里却依旧树木葱郁,鸟啼于花海。

    枝头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晚风拂过,树叶飒飒作响,便像极落了一肩头的春意。

    谈书润笑得无所谓:“我们,只是好朋友。”

    他救了她很多次,而她报以关心,如此这般,投桃报李,知恩图报而已。

    甚至,连昨天的吻,她知道回应后,对于她自己代表着什么,然而越越不一定清楚,不一定承认。

    人在漫长历史进化中,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直立行走,比如学会使用手,还比如,当人处于陌生且危险的境地时,大脑会下意识便根据前车之鉴,迅速做出最保护自己的意识。

    有些怂,但有用。

    对于谈书润而言,否定掉一切,至少有个绝对值得的好处,那便是保护了她自己,至少此话深思熟虑后,说出口,她不用再觉得眼睛像是进了沙子,酸涩不已,疼。

    玄月柔光下,琪琪瞄着那抹黑影,咽了把口水,心底纠结万分,这算不算是,弄巧成拙?

    她正欲说点什么,赶紧挽回下,谁知,罗玛的声音却从山道上传来,紧接着,她便看见罗玛哥疾步跑上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道:“小书,统计结果出来了,除了族长和萨姆奶奶外,其他的人,都要跟我们一起离开。”

    听见此话,谈书润点头,心中了然。

    这次的洪水,夺走了青族大多数人的性命,而这些‘大多数’人中,大部分亦都是老年人,剩下的年轻人居多,自然是愿意选择到外面去闯一闯,因而,如此结果,谈书润并不意外。

    “那么,分成六人一组吧,按照每人擅长的技艺和亲缘关系,尽量合理的安排好每组里面的成员组合。”

    罗玛颇为同意地点头,而后,才将视线落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琪琪身上,奇怪道::“琪琪,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说着,罗玛伸手便往琪琪额头上探了探,又摸了摸他自己的额头,比较一番后,皱眉道:“没有发烧,还是你肚子又难受了?都告诉你了,别整天胡吃海塞的!”

    瞧着罗玛越说越不高兴,琪琪欲哭无泪,那间屋子里估计现在还有个更加不高兴的,她被突然窜出来的罗玛给打断了思路,此时再想追问解释一番的时候,却发现,已然不是再继续刚刚话题的最佳时机。

    “没有不舒服!”

    琪琪心中有气,赶着将念叨她不听话的罗玛给赶下了山,而后面对谈书润,底气有些不足,“书书……哎……算了,我还是去看看罗玛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话落,琪琪便拎着早已做好放入木盒中的蛋糕,一溜烟地跑了。

    谈书润被留下,满脸错愕,无奈地摇摇头,一阵失笑。

    ……

    明天就要走了,重新回去面对现实的残酷与痛苦。

    三个多月,将近百天的心惊胆颤、夜不能寐,一切的恐慌,都随着越越的苏醒,而消散无踪,大抵是劫后余生的幸福感使然,谈书润呼吸着,竟然觉得风中的花香,都带着甜味。

    夜晚,谈书润站在树下,“阿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越越微微颔首,示意谈书润继续说下去。

    银月慢吞吞地晃悠上夜幕,朗风昭昭。

    今天一整天,越越给她的感觉都很是奇怪,仿若,失落。

    而她,猜不到他这种情绪,源自于哪里。

    越越见她不说话,眼眸微敛,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鬓边的碎发,仔细收拢到了耳后,哑声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除了我们只是朋友,你还想要告诉我什么?

    怀中的香囊紧贴着谈书润的胸口,香珠戳着心头,有点硌得慌,她小心翼翼地将向香囊取出来,放在手掌心上,朝越越面前一递,献宝般,认真道:“青族有个传统,收获祭祀那天,用亲手缝制的香囊,还有染凝的香珠,向上天祈愿,愿望便能实现。”

    “这是我亲手做的,因为不是一般的丑,所以我犹豫了很久。”谈书润不好意思地笑笑,觉得送人家礼物,结果拿出手的却是颜值如此低的,好丢人。

    “但最后,我还是想,送给你。”

    “为什么?”

    越越眸光越来越暗,直至只剩下一片漆黑。

    为什么会送他香囊?笨女人,知道青族的香囊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吗,你就往外送?不是说,只是朋友,还送香囊做什么?

    谈书润没有多想,只以为越越问的是为什么那么丑还要送到他手里,立刻紧张地解释起来,道:“因为本来就是想着你才缝制的啊,你都没有发现,你总是在受伤吗?”

    倏忽之间,越越的眼睛顿时便亮了。

    是本来便要送他的?所以,早些时候,他郁闷一天,究竟是在做什么?

    越越目光灼灼,炙热得几乎要将人融化,谈书润却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而错过。

    “我的愿望,是请你,请阿越你,无论如何,不要随便放弃生命,好好地活着。”

    似乎觉得如此这般的祈求不足够有分量,谈书润在一番纠结后,终是鼓起勇气,抬起眸子,紧紧盯着越越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着他眼中仿佛变了个人的自己,一字一句道:“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你,你也要平安。”

    世道艰难,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平安二字,比任何价值连城的宝物都要来得珍贵。

    谈书润望着眼前的男人,眉目如画,倜傥俊朗,她记忆中他的一生,他最后的结局,可悲凄凉的灰飞烟灭,连黄土白骨都没能剩下。

    若是能改变,就好了。

    所以,她别无所求,便平安吧。

    当做回报,她会尽力护着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越越低头,瞧着谈书润一时默然落寞的神情,有些奇怪,他一贯觉得女人的心思很难猜,而这其中,谈书润的心思更甚,只是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说这些?

    平安吗?

    他早已从生死边缘来回了许多趟,平安是不可能的,并且若是她知道他是什么人,怕是会恨不能他早点死去才好,怎么还会期盼他活得好好的?

    越越垂眸,将香囊里的香珠倒出,珠子圆润细密,他将其放置于手掌心之上,抬手迎向朗月,珠子仿佛顿时被月色霜华浸透,盈晕着一派柔和。

    谈书润站在树下,仰头看着越越,男人剑眉微蹙,薄唇紧抿,没来由的,想到早些时候,琪琪问她的那个问题——是情侣吗?她只觉得,见到此时的越越,心脏竟猛地抽搐了下,顿时,疼得厉害。

    正惶然间,手却被握住,掌心温润带着些许凉意,刺激得她一个激灵,谈书润疑惑地看着越越,眨了眨眼睛,无声询问他,想要做什么?

    越越边握着谈书润的手,边将其放在了摊开的手掌心上,双手交握,光华流转的香珠静待其中,静静地散发着若有似乎的迷迭香松木香气,暧昧叠生。

    谈书润将视线从越越的星眸落下,沿着优美弧度的肩胛线,一路往下,直至落在他修长白皙的大手上,指节分明,而后,眼睁睁地看着越越将两人的双手交握,慢慢地改为十指紧扣。

    自始至终,从来没有人想要他活着。

    在他还是个人的时候,便没有;后来他成了个怪物,自然更加不会有。

    但他会尽力,至少陪着眼前的小女人,多走一段时间。

    “我答应,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