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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这是孩子们向来讨厌的日期,所有调皮鬼都要为今天到来而起的特早。这不,天还暗着呢,教室外已经站满了学生。他们精神焕发地趴在窗台边跟地面上,头扭来扭去抄着作业,干脆嫌这样的动作太废时间,头也不扭了,直瞪着样本,笔尖跟随眼神在纸上迅速划动,毫不在乎写得是否工整。

    门开了,“喔喔喔——”开门同学手上的锁还没拿掉,身后一群人就大呼小叫地把他挤到一边,推推搡搡压进教室。

    江阳坐在位子上自由自在转着手上的圆珠笔打发时间。“哎?都搞定了?”蒋智涛背着书包刚进来,在他座位边站住,迷惑地问道。

    “恩,你要抄吗?这里有陈月的数学。”

    “语文呢?”

    “语文?”

    “对,拿来抄下。”

    “语文练习册后面不是有答案吗?”江阳不思其解,找来语文练习册,翻到后面的答案给他看。

    蒋智涛顺手摸走,丧气地说:“被班主任撕了。”

    随着天慢慢变亮,读书声跟着响起,班主任也来到班级。她四处来回地在教室里转,监督孩子们早读,发现小动作,便狠狠臭骂一顿。

    “报告!”门外站着一个女孩,辛苦地喘着气。

    有人迟到,前排的学生们边读书边望过来,他们同情地转着眼珠子,示意她趁现在溜进来,准能逃过一劫。但,那女孩不敢这么做,一直站在那等班主任从教室另一头走过来看到她。

    班主任拿着教鞭走出门,板着脸问:“为什么迟到?”

    “闹钟停电了。”张萍萍编了谎。

    “所以,睡过头了?”

    “嗯,不小心忘记时间。”

    “都到这个时候,你还能睡迟到?可不是嘛,你一向很懒,天天上课人坐在那,心思不知飞到哪去。”班主任对这类理由的真实性早已含糊,她皱起眉头,举起教鞭。张萍萍内心不禁恐惧起来,嘴里支支吾吾哀求着:“呜...以后再也不迟到了...呜”。但班主任不予理睬,恼火地说:别废话!手伸出来。张萍萍乖乖伸出左手,班主任狠狠打了3棍才准许她进入教室。她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看了一眼后面正朗朗读书的江阳,江阳在余光中也看见她正在看他。她拿出作业本和语文书,先是把作业本向前传递,送到组长那。做好这些准备,便读起书来。

    没一会,前排同学转过头,在她桌上敲了敲,嘴里不满地重复:“数学数学数学。”

    “啊?”张萍萍张口惊慌地翻起书包,找到数学练习册,她呆呆地望着空白的题目,班主任走了过来,她害怕极了,赶忙将练习册收回书包。并小声对前面同学说:“等我一小会。”那同学也注意到班主任过来,回头继续读书。张萍萍急得手忙脚乱,在班主任走到另一边过道时,她左顾右盼问同学借抄数学,可是他们都已经交到组长那了。身后,江阳马上发现她异常的举动。对于这个大恩在前、长着可爱大眼睛的好女孩,他必须得帮她。江阳用食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后背,她回过头。从她眉头紧缩、颤抖的嘴唇中,江阳知道:她摊上了麻烦。“怎么了?”江阳问。

    她抬头看一眼班主任,着急地小声说:“我数学没写”说着,转回头忙自己事,小心的把数学练习册放在语文书下垫着,旁边又夹着政治书遮掩住。“题目不会写啊。”张萍萍更加焦虑,想想现在作业质量还得过关,真糟。

    江阳不慌不忙从桌角找来本数学练习册,也望了眼班主任,待准时机。“嗖——嗒。”一本练习册在张萍萍的肩上划过,飞到她桌上,她扭头看了眼江阳,之后迅速把飞过来的练习册放到桌子底下,让同桌帮忙盯下班主任,自己连忙抄写起来。

    有了它,一会儿功夫,作业就全完成了。张萍萍把自己的练习册交给前面同学,然后留意江阳给他的练习册的封面,想看看是谁的:陈月(2组组长)。她轻松舒了口气,还给江阳,道了声谢。实在是帮了她大忙,早读下课后,她再次重重向江阳道谢。

    在此之后,张萍萍经常课下回头找他聊天。江阳也很欢迎,不过随时随地都得配合徐强强让出座位充当他的角色。

    第二天,早读照常提前上。班主任突来驾到,让孩子们措手不及。她进入教室门,悄然又疾步地走到一个男孩课桌前,丢掉那孩子的笔,抓起他桌上的报纸,朝男孩侧脸上呼过去。

    这孩子可不在乎脸多疼,而是清楚自己少不了拖去办公室。他吓坏了,低着头身子僵住,等待班主任发落。

    就因这事,班主任敲敲讲桌,学生们停止了朗读。她说:“来吧,各组组长,现在开始检查作业。没交的、不好好写的都记好名单。”组长们应声站起来,在过道上个个座位讨作业本,然后收到自己桌上,让周围组员帮忙检查内容,记好名单送上讲台。

    “这就来看看。”班主任拿到名单后,侯亮地报出纸片上倒霉鬼的姓名。

    “全都给我站起来!”班主任报完姓名,立刻咆哮般喊道。

    报上姓名的学生无助地站起来,他们都在后排,懒散地歪着脑袋。

    “继续读书。”而他们只能站着读书,或许一天上课都得站着,或许下课还得站着。

    下课之后,自然是被报上姓名的学生都得跟着班主任出去。班主任宣布下课,从讲台下来时,想起重要的事。“对了,陈月和张萍萍也来下。”她简单说完就离开教室。陈月跟张萍萍清楚听到班主任脱口而出的自己的名字,他俩十分惊讶地望着教室门口。

    “陈月?”同桌顾灵愣了愣,对陈月说,“是不是搞错了。”她认为准是除麻烦之外的事找他。

    “我也不知道。”陈月不解地回答顾灵,第一次被喊去办公室,他苦思今天跟之前在学校做过的事,可找不出什么头绪。

    一楼办公室里,大群孩子围在办公桌四周。班主任快马加鞭,轮到的孩子每人挨十大板,沉重又连续的拍打。陈月看着同学们捂住手屏着气从身旁穿过,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终于,他被挤到班主任面前。班主任正怒火朝天,看见陈月时,向他撇了撇眼,对身旁的另一个学生说:“来,你先过来。”把陈月放在一边。

    陈月只好退步。等所有同学都挨过打,离开办公室后。班主任把手上那根当做太阳能一体管的教鞭放在办公桌上,将椅子移到桌前,摆了摆桌上的书本。“你俩可真有意思了,过来。”她朝陈月和张萍萍威严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班主任盯着他俩,拿起教鞭拍着桌上的练习册问。

    两本夹在一起的数学练习册打开着堆放在一起。陈月上前低头去看,他不明白班主任的意思,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班主任歪了歪头凶狠地瞪着他身后的张萍萍。张萍萍吓得直冒冷汗,赶忙上前看桌上的那两本练习册。

    班主任的邻桌是他们代认的数学老师,身材偏瘦,不过个子挺高,穿着白色衬衫,胸口挂着一朵白牡丹。他正坐在自己位子上悠闲地喝茶,看到眼前这出戏,微笑着搁下水杯朝这边说:“昨天晚上我就在想,还真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我这第二十章我还没上呢,你们俩都给把第一节写完了。而且连错的地方都一样,怪,真怪。”说着看了看他们班主任发出一阵轻笑声。

    “到底怎么回事?”班主任极度不满地问道。

    “这——她怎么也写了第二十章。”陈月自语地小声发出声来。而一旁的张萍萍则神情紧张,内心一阵害怕。

    数学老师心里可清楚,陈月——多么刻苦、勤奋的学生,而张萍萍,却还差得远呢。真相不用猜了。不过谁的错?他可说不准。诱导与当事人同罪?犯错的人与指使犯错的人,通常人们会认为后者比前者行为更为恶劣。

    “别看了!课还没上,你俩写得一模一样,唬鬼啊。”班主任凶狠地在桌上敲了又敲,把他俩拽到自己跟前并排着。“到底是谁抄谁的?。班主任眼里闪着火光。

    一顿沉默。上课预备铃响了起来。

    “哎哟?怎么得?不讲话!”班主任动了动腰,把椅子往后推,翘起二郎腿。非要搞清楚谁跟谁。

    张萍萍垂着头,眼珠子抬得高高的,看着班主任一举一动。她的双手、双腿都要近乎颤抖起来。她开始想起昨天早上的事,那本江阳扔给她借她抄写的作业本,正是他的!身边这位陈月同学。当时就在想,为啥要写2节,原来陈月多写了1节。

    “那本作业,是我...”张萍萍可怜巴巴地开口认错,但她没有说完,旁边的声音突然打断她。“是我!”一声响亮简洁而肯定的回答。陈月不在颤抖,而是笔直站在那里,向班主任投去自信地眼光。数学老师最先傻住,明显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是吗?”班主任也有些孤疑,盯向抬起头来的张萍萍的脸。

    “嗯,是我,是我主动拿她作业去抄的,在她组长那拿的。”

    “是吗?班主任仍在怀疑,问道,“为什么抄?”

    “晚上忘记写了。”

    “哦,忘记写,就抄别人作业啊?”这下班主任彻底给触怒,盯着陈月大声训道:“你现在也跟着他们学,不好好写,学着抄,你妈妈整天来学校跟我问你成绩,担心得要命。你呢,还不好好努力,反而退步,成了这个样子。”

    陈月惊慌地直摇膝盖,刚刚挺身而出的勇气转眼变成自己负担。

    “张萍萍,你赶紧回去上课吧。”班主任挥了挥手中的教鞭。

    张萍萍呆在原地停了停,拖着步伐艰难地离开了。出了办公室门,她没有走开,背对着办公墙,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很快她听到使她内心阵阵恐惧的敲打声。那是比之前那群调皮孩、她所承受以来还要更为响亮、更为痛彻心扉地敲打。

    她木雕似得转身离开。

    这天下午第一节体育课,孩子们集聚在校园后方的操场上。体育委员列好队,老师走上前,命令他们围操场跑一圈活动活动筋骨。队伍的领头率先摆好姿势,于是两条队伍整整齐齐地在指挥下跑向跑道。队伍在跑上操场另一头时,似乎开始松散。张萍萍离着陈月不远,她加快速度跑到陈月身边,对今天给予她的帮助开心地道了声谢。谢过之后,她便回到自己列队。

    虽说已入秋,可在这位年轻力壮的老师下培养起来,各种体操、健身运动活动下来之后,大家额头上的汗珠都涌露出来。

    最后,终于自由活动。自由活动相当于下课,孩子们赶着回教室、去食堂,不过也还有仍留在操场的草坪上玩耍的。热得呼呼喘气的孩子立即向食堂内跑去。那里非常凉快。

    江阳和陈月在食堂内一个餐桌上坐下。“你在这坐着,等我一下,我去买瓶水。”江阳说道。

    他拿着纯净水回来时,路上与张萍萍巧遇,双方打了招呼。离别时,张萍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口香糖递给他,他很高兴地收下。张萍萍没走开,看着江阳一直走到不远处的陈月那边。她挥舞着手。江阳指了指自己,不是,“他?”又指向陈月。“过去吧,陈月,她喊你。”江阳对陈月吩咐道。陈月好奇地回过头,确真有同学喊他,便起身走过去。原来,张萍萍还留给他一块口香糖,陈月腼腆地伸手接过。

    “嘻嘻。”她嬉笑着又望了江阳陈月两眼,走出食堂门。

    休息片刻,身体放松许多。江阳与陈月走回教室。教室里只有几个人,零零碎碎歪着脑袋趴在自个桌上。陈月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从书包侧袋网里拿出家里带来的水瓶,咕哝咕哝喝了一大半。江阳把手上的纯净水放在顾灵桌上,嘴里也感到阵阵干燥、口渴。连忙对陈月说:“留我一点,留我一点。”

    水瓶从嘴边放下,陈月喝了个畅快,嘴角一丝水流顺着下巴落进衬衫里。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把水瓶递给江阳。

    “这纯净水是给顾灵的吗?”陈月问。

    “是的。”江阳痛快道,举起陈月的水瓶准备将它喝完。

    门外进来一位同学。进入教室门的刹那间,他第一眼就看见江阳,抖了抖脑袋,把头上的撇发向侧一甩,冲了过去。这人猛地抢过江阳手里的水瓶,二话不说,隔着瓶口大嘴大嘴将水全灌进嘴里。喝完打了个嗝。

    江阳对这疯子行为厌烦透顶,重重拍了下桌子,面向成鹏大声喊道:“你什么意思?”

    “喝口水呀。”成鹏漫不经心地打完嗝后回答。

    “是我先要的。”

    “喔?”

    “经过别人允许了吗?他给你喝了吗?”

    “没有,怎么样?”

    “你这混蛋!”

    成鹏睁大眼,在这班上还有人敢这样正面骂他。他把喝得精光的水瓶随手扔在地上,瞪着江阳,“怎么,你不服吗?”随后推了把江阳,“老子喝口水,你骂什么呢?”

    “你想干吗?”江阳抖抖肩,定了定神,睁大眼睛。江阳心里明白,此人不好惹,并没有对他无礼的推搡做出回应。

    两人都不甘示弱瞪着对方,燃烧的火花在他们眼中旺盛起来。回来的同学经过这儿,简单看了看这幕,急速撤开。顾灵也跟朋友相依作伴回来教室,她一惊,“这是...”她小心地默默望着两人,走到位子上。

    教室长长的一阵寂静。“滚开!”成鹏突然叫出声,把江阳往过道一推,江阳踉跄着倒在身边的板凳上。

    “陈月,买瓶水来。”成鹏没喝够,掏出一元硬币向陈月桌上抛了过去。硬币在桌上翻了个身落住。

    “哦。”陈月起身答应道。

    “等一下。”成鹏迅速把钱币夺回手中,“哟,这不是有一瓶嘛。”他拿起顾灵桌上的纯净水,拧着瓶盖。有人从他侧面快速抢走了瓶子。

    “没想到,在这,我会遇到这么个大钉子,敢跟我耍把戏。”成鹏暗想又有个笨蛋要出现了。他毫不客气朝江阳胸口打了一拳。不算重。

    挨了这拳,江阳不但没退缩,且胸脯挺得更高。没有还手,他那双透露着火焰的眼神似乎要把眼下的人燃烧殆尽。“嗒咚。”又挨了一拳。也不算太重。不过这一声肉体的砸击声可把顾灵吓着。她赶忙走出座位,“成鹏,你够了!打人干什么?”她很生气又担心地叫道。

    “要你管!”成鹏往讲台退了一步。班级的前排学生们,用鄙夷的眼光盯着他,他低下头,心中感到十分不悦。使劲踩扁了地面上陈月的水瓶以作发泄。最后绕讲桌离开了。

    陈月慢慢走到江阳身旁,拍拍他的胳膊,像是要表达什么。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破了形的水瓶。

    江阳此时脑子里千头万绪,心中错综复杂。他想:多混蛋!多么个嚣张没教养的坏蛋。在成鹏匆匆地离开讲台绕到对面过道,顾灵不满地朝他喊道:“干吗打人啊,真差劲!”成鹏没有理睬。

    三人走到桌子旁,江阳放下纯净水,单手扶在陈月肩上,安慰说:“我没事,不用担心。”简单的一句话,对眼前两位朋友共同表达的委婉伤痛。实际他并没伤着,只是心中忍不下一口气。

    星期五中午自习课,班主任把接下来半小时交给大家作业,自己回了办公室。起初,教室里很安静,慢慢地、谨慎地,各处就传出稀微微的谈话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交流会就这样开始。

    身后,有人用指节敲了下江阳的头顶,又把报纸放在他桌上,腾来一堆零食。江阳不耐烦地从报纸下抽走课本。那人狡黠地笑了笑。

    他本想现在坐在徐强强位上,能安安稳稳写完作业。谁知临放学还有一段时间,题目就差一行抄完,徐强强抓着报纸回来,把他从位子上赶走。他只好拿起纸笔回到自个座位。

    江阳刚坐下,臀部下方感到一阵扭痛,压在什么坚硬的凸起物上。他站起来,凳子上放着个苹果仁,泛着特有的酸味。他拿着它,又仔细上下从桌面到桌里再看桌底下。原来,还有很多垃圾物,桌面上的橘子皮,书桌里塞满的黏旧旧的透明塑料袋。“这混蛋是把我这当垃圾堆了吗?”他心中骂道。他实在不能忍受这样的放肆,这是鄙视,是耻辱。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徐强强!”

    徐强强听见有人直呼其名叫他,这是挑衅?他走过来问:“怎么?”

    “看看这是什么?”江阳指着自己桌子,“再看看这是什么,你就这样放我桌子里?”江阳说着转头盯向徐强强,好气地小声又说:“你就不知道扔进垃圾桶里吗?”

    眼前这人可看出来,这是在对封建势力表示不满呢。“你跟我说什么?”徐强强眯起右眼皮,侧着耳朵讽刺地问,“你能再说一遍吗?”

    江阳把书桌里的垃圾袋拿出来跟橘子皮堆在一起,手上的苹果仁也丢了上去。“扔走你的垃圾。”他好不容易倾吐出来。

    四面投来尖锐的小眼睛,恶狠狠地从近远处盯着江阳。有几个站了起来靠近着,像是徐强强的保镖一般随时待命。对此,江阳已经发现,想要反抗可得尝苦头喽。尝苦头,谁想?揍他,痛快的扁他一顿!他是这样想的。已经忍到最极点,为什么能受到如此屈辱,害怕吗?

    “就不扔,告诉你小子,给我多点心眼。”徐强强说着往他脑袋侧部甩了一巴掌,又走到他桌前抓起橘子皮扔向他的脸,“给我老实点。”橘子皮在江阳满脸上四处横飞。

    最后的安全门瞬间炸开。江阳一触即发,他猛地举起拳头往徐强强胸口砸去。这一瞬间,旁边的贼猫们全聚了过来,把江阳和徐强强围了起来。有人走过来抬走江阳的课桌,踢翻他的凳子。教室后面的空场站满人,打了起来。

    同学们专心地写作业,马上,他们就听到打斗声,接着闻到鼓鼓刺鼻的灰尘味,全都转头望着后面那团人。这时候,后排变得乌烟瘴气,地面上层层厚厚的尘埃漂浮到空中,卷起尘雾。

    在重重的包围跟厮打中,江阳已经无力反抗,只能认命,努力抱着脸防护。可是胸口、背上无数只铁拳砸着,大腿小腿无情的被人踢着。危险逼近,有个家伙打上瘾,红着脸退身一步,摸来条板凳。

    “啊!”教室传出最大一声惨叫。江阳右臂给板凳腿砸伤了,双腿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这时,全班人都围上来,呆呆地凝视着这一幕。顾灵也走过来,听到叫喊声,小心地靠前大声喝道:住手,别打别打了。”这一声阻止,动静虽然小下来,可一群人还围着江阳。顾灵急得连连拍手,然后仰起嘴大叫:“别——打了!”

    见他们都慢慢停下打斗,顾灵赶忙拉开围子,蹲在地上看着江阳,“大事不好大事不好,淌血了。”她实在控制不住这等局面,气愤地站起来,“你们把人打出血啦。”

    班长跑去办公室把班主任喊来。

    班主任赶来时,这场打斗刚结束。“干吗呢,干吗呢,在班上出演武打片呢?”班主任把一群人推开,走来江阳身边。江阳正一只手扶在右臂上发出呻吟。“天,怎么被打成这样?”班主任急忙扶住江阳的胳膊,生气地说道。

    没人回应。

    “打成这样?这可算轻的。”在江阳前方,徐强强仍然拿着条被折断的板凳腿,他打红了脸。在班主任与顾灵和班长一同努力下把江阳轻轻抬起时,徐强强顺势靠过来,把抓着武器的手向后一甩,沉重地砸向江阳腿上。

    又是一声痛叫,江阳本想勉强在三人的搀扶下站起,可受到如此正面打击,全身软了下去,一只腿再也用不上力。班主任一惊,瞪着徐强强,“喂!”班主任刻不容缓,用力握住徐强强的肩膀往墙角推,愤怒地问道:“徐强强,你到底想干吗?你想把人打死啊。”

    放学铃声响了起来,大家都渐渐疏散开。班主任吃力地扶住江阳,这位漂亮的老师,几乎要将他背起来。顾灵跟班长在一旁协助。陈月也跟了上去。

    到了办公室,江阳被安置在舒适的坐椅上,班主任拿来纸巾,为江阳简单包扎伤口,但江阳微微地拦住手拒绝。

    “老师,别用纸,我用衣服捂着就行。”江阳请求着。

    “好吧,你这个孩子,衣服都弄脏了。”

    外面,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校园的各个角落。

    顾灵和陈月赶来江阳身旁,努力地慰问与安抚,希望他能好些。班长跟来办公室后,见安顿好就离开了。

    “你们俩,赶紧背着江阳去四康看看。”班主任着急说,看着江阳满身的伤,她忧心重重,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陈月弓下腰,扶好江阳双手,压了压大腿,把他驮上背。顾灵则向班主任点点头,冲出办公室门。陈月吃住重力,咬咬牙,小心翼翼从办公室走出来。

    此时顾灵踏着双腿从二楼飞快地跑下来,两手各拧一书包。“赶紧去。”顾灵急地把陈月向前推了一把。陈月打意识地冲向公路。

    出了校园,江阳恳求放下自己走,却被顾灵坚决阻止,他便打消念头。四康就在校园大概200米处,并不远,不过对现在背着一个粗壮结实的男生的陈月来说,可是千里之遥。

    陈月粗粗地喘着气,江阳就贴在他背上,听见陈月心脏传来阵阵跳动声。需要过马路时,江阳立即挥手说:“不用过去,不用去四康,就在这!瞧那儿,不是有家医院嘛。”

    是一家诊所。陈月轻轻地蹲下,把江阳稳稳地坐在一张木椅上。木椅对面有张桌子,有一名老医生就坐在桌子里面,他托了托镜框,看到三个仓促、灵活的孩子,便问:“病人是...”他说着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像是病人的江阳身边。老医生用手摸了摸江阳手臂上那块最大的伤口,“快!尽快消毒。”老医生快速敏锐地把江阳扶到病床上。

    老医生从一间柜台里捎来放有药瓶的盘具,放在江阳旁的床边,然后用镊子在药瓶里取出蘸有药水的棉花团,给他把药敷上,刚触碰皮肤,江阳疼得全身颤抖。

    “放心吧,一会就不疼了,忍着点。”老医生扶好江阳,把他磨有伤口的部位全涂了一遍。“行了,再开点消炎药,之后注意一下碰撞。”说完,老医生走回前台那张桌子里,“结账吧。”

    这个话题可把三个孩子楞住,三人相互对视,双手向外展开,无助地摇摇头。

    “多少钱?”顾灵朝老医生问道。

    “9块。”

    糟糕,陈月和江阳可是身无分文,而顾灵却只有1块钱。“喂,要9块呀。”顾灵跑过来,小声地对俩人说。

    江阳苦笑了一下,说:“这可伤脑筋了。”坐在身边的陈月也一副为难的表情。

    三人都在想着办法。老医生回头把镜框向上一推,瞪着六只小眼睛开口问:“怎么了吗?”

    “医生,我中午上学来给你钱可以吗?”江阳发出请求。随后,顾灵也附和说:“对,我们走得急,忘记带钱了,今天中午上学一定带给你。”

    老医生犹豫着,他心想:孩子们说的话方可相信一回,不过钱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每天守这店12小时,若总有那么缺三少四的顾客,我还能继续做下去吗?还在犹豫当中,有个孩子走到他面前,离得很近,双眼充满了力量,孩子说:“我家去拿。”“好,这最好不过。”老医生高兴地答道,陈月便飞了出去。

    对于陈月此举动,江阳并没有做出很惊讶的样子,他平息地躺下身,卧倒在床。

    “伤怎么样?”顾灵走到病床边坐下,轻声地问。

    “动的话还会疼,不过比刚刚好些,放心吧。”江阳仍然躺着,双手支在脑后,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在顾灵坐过来后,他把脸转向她。

    “他们为什么打你?”顾灵突然问。

    “为什么?”江阳自嘲一句:“看我不顺眼呗。”

    顾灵又问:“到底是为什么?”这次她问的话语中带有几分正经与严肃。

    江阳看见她瞪大双眼,一副认真的神情,便想告诉她实情,可话说出口时成了:徐强强经过我的座位时,刚巧绊到我伸出的脚上,这不?惹恼他了。

    “就因为这个?”

    “嗯,是的!”江阳回答,同时与她肩并肩坐起来,“因为这个,我可倒大霉,你也清楚他们都不好惹,只能怪我自己偏把脚伸那么长。”

    完全强词夺理,就不小心绊了一脚,至于如此大打出手。顾灵不认可这个荒唐的原因。

    “我下午告班主任去,这点小事把你打成这样,简直欺负人。”顾灵生气地说,用小拳头敲了下大腿。

    “别,班主任现在知道此事,你可千万别。”江阳紧跟她的话说道。

    江阳感到左边膝盖上一处伤口有些涨痛,他想再涂点药剂。

    “等一下。”顾灵说着,拿来桌上的盘具,放在床边的凳上,然后研究手上那根铁质的一头串有棉花的镊子,她照医生之前的做法,在药水瓶里蘸了蘸。

    “你还会这个?”江阳笑着问。

    “坐好了,别动。”顾灵蹲下去,一手扶着床沿,仔仔细细把药水涂在江阳小腿上。

    “这里这里。”江阳指点着。

    伤口都擦好后,江阳舒口气,他的脸蛋在顾灵蹲下的那一刻起已经扑哧红起来。

    江阳坐在床头,微微闭上双眼休息。顾灵也在旁边闭上眼。两人害害羞羞、躲躲闪闪地相依为靠。

    同时间,陈月刚好从大门外累嘘嘘地冲进家。客厅里,他端起凉茶,满口咕噜喝完。母亲在卧室房间,听到客厅有响声,走了出来。“呀,孩子,怎么啦?”

    “妈...快快...给我...9...9块钱。”陈月上气不接下气地着急说道。

    “怎么了这是?”母亲停下手中的活,孩子脸上惊慌的表情使她感到不安。

    “江阳受伤了,在医院,没钱付。”

    “啊?”母亲听到这,立即放下手中的活,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纸币。

    陈月又喝完一杯水,奔向大路。现在,他不时需要停下来走走,呼吸呼吸。

    大概过去半刻,他回到诊所,把钱放在医生桌子上,看了眼病床上靠在一起的两人:顾灵正轻轻地依偎在江阳肩膀上。他们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太好了,终于把钱拿来付清了,我也得休息休息。”陈月这一趟跑下来,全身都倦了,双腿酸溜溜地疼。他一屁股坐在靠墙边的木椅上,身体往后一靠,合上双眼,也睡了过去。三个孩子忘记回家,忘记现在还是中午,直到忘记吃饭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