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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往湛垟县衙府的路上,荣慎走在青砖板上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对啊!他脸一黑,那个荣华转移话题的功夫真厉害,话题转折衔接得这般自然,明明在说她下令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两人狼狈为奸……不,是互帮互助的事了。

    荣慎猛地一拍脑门,失策了!

    荣华看着前面脸跟变戏一样的荣慎,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找了那么个暂时盟友。

    荣华凤眼习惯性地扫一圈周围的环境,忽然她眼一眨,她连忙跑上前面对荣慎说:“皇兄,你去吧,我想起有事先走了。”

    荣慎看着荣华一脸认真不像撒谎,想着可能真的有什么事,荣慎还是开口问:“什么事?很急吗?”

    “嗯。”

    荣华没有多言,只是一双凤眼清凌凌地看着荣慎,看得荣慎忍不住点了点头,脱口而出:“那皇妹去吧。”

    荣华广袖一压给荣慎行了礼后转身离开,荣慎掌心压着额头,这皇妹他怕是压不住的。

    荣华出了胡同巷子便有人跪地行礼,“殿下。”

    荣华看了他一眼,“走吧。”然后自个走在路上,冉东沉默地起身跟在荣华身后。

    今天是个晴朗天,行人多了起来,湛垟内多是川流穿过,流水穿过的河畔两岸种着柳树,如今十月了,柳树早就枯了。

    两人穿梭在人群中,熙熙攘攘。

    荣华问:“信寄到了?”

    冉东五识不错,成功地捕捉到荣华的声音,恭敬地点了点头,“是。”

    荣华不停,微微低头看着鞋面绣的牡丹,语气十分随意,像是在聊家常一样:“然后呢?”

    “殿下这是回信。”

    冉东从衣襟处拿出封好蜡的信件,站住弯腰双手呈给荣华。

    荣华站住转身从冉东手中拿走信件。

    “嗯,本宫知道了。”

    荣华将信收好,向前靠近冉东微微弯腰握住他的佩剑,从远处看两人靠的很近,实际上两人连衣角都没有接触。

    荣华手上一提,剑刃露出一截闪着银光,荣华一松手,剑乓的一声掉回剑鞘,荣华对上冉东的眼,淡漠地说:“死人才能守好自己的一张嘴。”

    冉东唇色发白,“殿下,没有价值的人才会成为死人。”

    “真是聪明。”

    荣华随口一赞,擦着冉东的衣摆缓步离开。

    那厢荣慎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看着跪在脚边的人。

    满身血污,蜷缩成一团的,甚至看不出男女。

    暂代湛垟县令工作的湛垟县丞腆着宰相肚,腼这一张弥陀脸,笑呵呵的,“殿下,这是这贱婢招认的供词。”

    巴掌大的纸张,密密麻麻的蝇状小字,暗红的手印。

    荣慎瞥了眼,转头质问许章:“屈打成招吗?好本事!”

    许章立马俯首作揖,“殿下,是臣的疏忽,望殿下稍等片刻。”

    荣慎面无表情地轻“嗯”了一声。

    许章转脸冷厉地问早就被荣慎那句“屈打成招”吓得不敢说话的县丞:“如实交代,这人有没有认罪?”

    “这,这……”县丞捏着罪状,踟蹰难言。

    “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奴婢没有认罪,是,是他逼奴婢按的手指印!”

    那脏兮兮的一团伸出沾着暗红的血的手想要捉住荣慎直缀的衣摆,看上去瘆人得很。

    许章连忙一脚踹开那奄奄一息的丫鬟。

    县丞没想到这丫鬟居然还有力气说话,看来他被这丫鬟骗了!好个狡猾的丫鬟,还在殿下面前告了他一状!

    县丞顾不得这狱中满地血污肮脏之物,噗的一声跪下,眼泪鼻涕双管齐下:“殿下啊!不要被这贱婢骗了啊!明明就是这贱婢自己承认的啊!”

    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蠢啊?荣慎没有理会县丞的苦情戏,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丫鬟,使了个眼神给许章。

    许章颔首,抽出剑,剑光凛凛,上面还带着血腥气,挽了个剑式,剑刃搭在县丞的脖子上,县丞顿时也不叫不哭了,瞪圆了眼看着那剑,脚都不敢抖,怕一动这剑就划破他的脖子了。

    “大人,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说吧,这人招认了什么?”

    刑讯的手段用在这个地方着实浪费,许章看着这哭哭唧唧的县丞就心生嫌恶。

    “这贱婢招认了她参与了巫蛊之术,主谋者是胡家长房三小姐和三房的大小姐,是这个贱婢告诉她们怎么利用巫蛊之术害人,这个贱婢还为她们出谋划策。”

    县丞的声音不抖,条理清晰,他看出了这些大人物不是想杀他。

    果然许章一抽回剑收归入剑鞘,转头看向荣慎,“殿下。”他在等着荣慎的命令。

    荣慎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投眼向那丫鬟,用“什么时候吃饭”的语气说:“许章,弄醒她,你亲自审问,招认后直接处理掉。”

    许章看着荣慎俊朗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三皇子和十一公主很像,尤其说要处理下面的人的时候,一样的都不在乎。只是三皇子似乎不知道,或者说在掩饰,不像十一公主那般坦然自若。

    许章握住剑柄,吩咐人拿来冰桶浇醒丫鬟,他还是觉得十一殿下身上皇族的冷漠更重,自知双手染血却毫无愧疚之心,连遮掩都不屑。

    丫鬟幽幽转醒,浑身打颤,早有人扯住她的头发使她头对着许章。

    许章冷冷地问:“坦白交代,本官留你全尸,若是有一言为虚,你的家人也要受你连累。”

    丫鬟终于害怕了,挣着身子,“大人,奴婢求你了!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奴婢都说,都说!是是是,是奴婢告诉两位姐儿的,只是奴婢真的不知道两位姐儿用来害公主殿下啊!是姐儿她们问起奴婢,奴婢才说的啊!”

    许章一挥手,立马就有人狠狠地将丫鬟的头往下压,不让她说话。

    许章转向荣慎,“殿下。”

    “嗯,本宫知道了。就按这个重新写供词让她按压吧。”

    荣慎翩然起身,准备离开却看到衙狱门口处站着一个人。

    “煜苧?!”

    荣慎有些惊诧,不是说有事吗?

    许章也看到荣华了,站在背光处,白光投在她的背后看不清她脸上神情。

    “殿下。”

    “嗯。”

    荣慎问:“你来了多久了?”

    “就在皇兄说要重新审问时。”

    荣华将眼光从丫鬟身上移到荣慎脸上,“皇兄,胡家那边来人传话说是皇姐仍昏迷不醒让我们过去。”

    “那我们快走吧。”

    荣慎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实在是他太少笑了面部僵硬了。

    “嗯。”

    荣华错开一步让荣慎先出来再跟上。头微微低着,眼皮子敛着,刚刚那个丫鬟说的话有问题,她在撒谎。荣华想起招供的内容,呼了口气,荣絮真是狠啊!

    荣华不得不说做的真好,虽然看起来简陋不堪,却利用得很好,一旦有人发作了,谁还会理会那点不合情理的地方,她所倚仗了是这个吧,真是胆大心细!

    许章跟在后面想问那个胡家长房三小姐和三房的大小姐该怎么办?未等他问出来,荣慎就发令了,“捉拿此案相关人员,一个都不放过!”

    “臣,领旨!”

    许章连忙点好人员,一到胡家门口就和两人分开了。

    观云阁

    胡家的主子们大多数都涌在观云阁,所幸有胡韫的命令在,都只能守在外面,张潜在里面替荣絮诊治,不时有丫鬟端着药进进出出。

    看到荣华两人,胡家的主子们都忍不住打颤,白着一张脸行礼,他们忘不了昨晚的血腥屠洗。

    荣慎摆摆手,带着荣华进了内室。

    荣华一眼就看到了抱住荣絮的胡韫,从丫鬟那拿起药喝了口再小心翼翼地喂着荣絮喝下。

    只不过那眼皮底青黑,双颊黄绿,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发簪松散,衣襟褶皱,这个人真的是清风俊朗的胡韫?

    胡韫看着荣絮喝了一口就又吐出一口忍不住怒气,拾起碗一扔到丫鬟身上,怒骂:“你这熬的是什么药?滚下去!”

    丫鬟顾不得烫伤的皮肤,抱起碗和托盘连忙爬出去,不小心撞上荣慎,哭着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荣慎脚一缩,皱着眉,“下去吧。”

    丫鬟一得到释令抱着身子真的是滚的滚下去了。

    在石阶上咕噜咕噜地滚下,就在滚下石阶底的时候一双手拦住了丫鬟的动作,丫鬟惊慌地一抬眼,对上一双澄澈的眼,来人轻声安慰:“没事了,赶紧下去吧。”

    丫鬟感激地点点头,小声地念了声“谢谢”快速离开。

    明州收回手,微微抬头对上荣华黑涔涔的凤眼。

    明州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石阶,走到荣华身边问:“殿下,真的是巫蛊之术吗?”

    荣华点点头,“那个丫鬟招供了。”

    明州问:“殿下相信巫蛊之术是真的?”

    “有人信就是真的。”

    荣华没有说自己信还是不信。

    “殿下不信。”

    明州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只要殿下不信,那这世上就不会再有巫蛊之术。”

    荣华靠近明州,微微仰头,“你信本宫?”

    明州也微微低头,两人鼻尖靠近,“嗯,以前不信,现在我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