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场上静默无声。

    胡韫沉默了阵,说:“你的意思是公主中了巫蛊之术。”

    丫鬟脑袋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大邺对巫蛊之术是十分厌恶的,一是前朝亡国就是因为宫妃利用巫蛊之术戕害皇嗣,祸国殃民;再者大邺史上也有过巫蛊之术害人的事,明治帝河平十年,宫妃暗中制造巫蛊娃娃,上面分别写有当朝皇后和太子的生辰八字,当时后宫、朝野震惊,甚至动摇了国本,以至于后来是毫无功绩的四皇子,那就是后来的明文帝登基。自此,无论是后宫还是民间对于巫蛊之术都十分忌讳。

    荣慎吩咐:“把这丫鬟拉下去审问。”

    顿了顿,看着被捂嘴拖下去的丫鬟,荣慎冷厉地扫视一圈,“今日之事本宫不希望再有他人知道。”

    哗啦啦地跪了一片,“草民(民女)谨遵殿下命令。”

    荣华指尖摩挲着玉牌,终于从一开始的稳坐不动站了起来,捎带冷意的凤眼冷漠地略了一遍,语气淡淡的,口中吐出的话却是冰冷血腥:

    “处理掉。”

    场上更冷了,空气都仿佛冷凝起来了,呼吸一下喉咙都是刮得疼。

    荣慎猛地一抬眼,惊讶地看着荣华。

    而荣华低着头,敛着眼,把玩着腰间玉牌悠悠地背着他一步步走远。

    许章见荣慎并没有阻止,叹了口气,神色也严肃起来,一手握住佩剑,一手打了个手势,他身后跟着数十剑出鞘的侍卫,个个神情肃穆冷凝。

    许章刷的一声抽出佩剑,寒光乍出,在黑夜中亮瞎人眼,许章剑直指云霄,下令道:“封锁胡府!”

    令一下,许章后面的侍卫全部涌向宴席上,随之响起的是破空声,刺破血肉的声音,以及惨叫声。

    荣华似乎听到哀求她的声音,哀求什么?放过他,还是他不会说出去?似乎还有辱骂她的声音,骂她什么?哦,冷酷无情,还是暴戾凶残?太吵太闹了,荣华听得不甚清楚。

    荣华微微掀起眼皮子,眼前都仿佛笼着一层血雾。

    看着满地尸首,看着自己身边的小厮长随倒下,鲜血染红衣袍,胡滦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十一殿下,太过于无所谓了,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里仿佛都是无所谓,她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胡滦忽然一笑,抬手捂脸仰头,原来这才是她,大邺皇朝的嫡公主,十一殿下,荣煜苧,荣华从来就不是温软女子,她生来就站在云端上,你叫她往下看,她未必会将那些渺小看入眼。

    他真是天真以为她会和澜庭公主那般会心系他人,温情软意,这样罔顾性命的人岂是会将心意赠予他人的人?

    这一晚注定不得安生。

    呼——

    荣华凤眼猛地一睁,下意识抬手握住袭来的手。

    荣慎的劲不小,再加上男女悬殊,荣华微微往后一仰。

    荣华一甩开荣慎的手,冷声道:“皇兄大清早的到皇妹发疯?”

    “你怎么可以将那些人全部杀了?”

    声音尖锐严厉,荣华本来靠着锦鲤绣绸缎软枕斜躺在软榻上睡着,这人忽然闯进来还想要刮她耳光。

    这闹得荣华头疼,荣华不由得揉着额头,语气也不太好:“杀了又怎样?”

    “你,你……”

    荣华伸手推开荣慎指着她的手,嘲讽地扯扯唇角,“皇兄不也是没有阻止吗?”

    荣华可不会给荣慎留脸面,一开口直接撕开别人的伤疤。

    荣慎一恹,荣华这才发现荣慎眼底青黑,衣衫不整,唇瓣干裂。荣华又伸手揉了揉额头,就一晚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荣华脸色一沉,吩咐来风:“备水替三皇子洗漱一番。”

    荣华转向沉默的荣慎,说:“皇兄还是先去清洗一番,有事待会用早膳时再说。”

    “好。”

    荣慎低头看了看自己,点头答应,跟着来风去了偏房。

    荣华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一旁便有机灵的丫鬟上前来。荣华看着这些丫鬟生气勃勃的,便知道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荣华舌尖一抵,感慨这胡家动作真快!不过她喜欢!

    洗漱后,荣华换了件皂色银领的长袍,坐在荣慎对面,端起茶水含了口,而后吐在瓷罐中。

    顶着荣慎的眼光,荣华拿着汤勺搅了搅面前的银耳冰糖水,“都下去吧。”

    待门轻轻合上,荣华轻轻地又搅了一圈,低着头看着漂浮在碗中的红枣,一两颗,红艳艳的,看得让人特别有食欲。

    “皇兄想与皇妹说什么?”

    荣慎没有再责问荣华为什么下令杀了那么多人,转而问她:“在场的人那么多你要怎么向父皇交代这件事?”

    荣华闻言,忽的一声笑出来,“皇兄觉得与天下较之,胡家那些奴仆算得了什么?”

    “什么意思?”

    荣华缓缓抬头,凤眼一弯,“什么什么?皇兄,不过些奴仆罢了,有漕运一事在前,你觉得父皇会为了这个而发落我吗?”

    荣慎皱眉,“现在不是说漕运一事,还有你怎么那么清楚?不是,而是这不是宫中的小打小闹,昨晚的事你只是处理了胡家那些奴仆,可是在场的不仅那些奴仆,此事传回上京,如果被有心人捉住了把柄,往上告状,往大里说,王子犯罪与庶民同罪!你可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啊!漕运一事啊,不是皇兄你让梁大人跟我说的吗?”

    荣慎看着荣华不当回事的模样,顿时气就上来了,他一把抢过荣华搅拌的汤勺,挪开银耳冰糖水。

    “煜苧!你莫要以为父皇宠你,又有母后在,倘若日后父皇恼了,谁也救不了你!何况煜苧你在上京时就肆意妄为得罪了不少人。”

    荣华手肘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滟潋的凤眼一眨,“不是有皇兄你吗?”

    荣慎冷冷一笑,“本宫怕是自身难保!”

    “皇兄护我,我自是会拥护皇兄。”

    荣华的声音很轻。

    “什么意思?”荣慎瞪大了凤眼,这不会是他想到的意思吧……

    荣华不知从哪抽出一把折扇,嗖的一声打开半遮住脸,只露出一双凤眼,“就是皇兄想的意思。”

    荣慎这是却是冷静下来了,“为什么?”

    “皇兄现在可以说是父皇的长子,而且皇兄在民间有着较好的威望。”

    荣慎低着头不看荣华,将银耳冰糖水推回给荣华,“十二皇弟在民间名声也不错,至于长子,我不是,夭折了的二皇兄才是父皇真正的长子。”

    “我不喜欢十二皇兄。”

    荣慎出乎意料地冷静,斯条慢理地说:“皇妹你不是你一个人,还有母后和太尉府。”

    荣华看着那碗已经不成样的银耳冰糖水,惋惜地想着吃不了了。听到荣慎的话,荣华随意一放,指尖搭上汤勺,“可是来的是三皇兄,不是吗?”

    荣华语气略有几分顽皮,像是在说些家常事,琐碎而欢快清明。

    “皇妹准备如何拥护我?”

    荣慎决定搏一把,直接切入主题,他算是知道了跟荣华这人打交道你绕弯子她比你绕得更多,还不如直接了当,不拖沓。

    “军权,人脉,”荣华顿了顿,笑了,“皇恩。”

    “好。”

    荣慎紧绷的肩一松,“我想看到皇妹的诚意。”

    “湛垟县令。”

    话一出,荣慎一凛,心思不由得深入。

    荣华挑挑眉,“怎么?皇兄不满意?”

    现在她身在江南还真的没有什么好鱼饵撒下,这湛垟县令的位置她倒是可以出手卖个好给荣慎,虽是有些不合情理。

    “皇妹是一早就盯上这个位置了吗?”

    对上荣慎灼灼的眼光,荣华觉得这三皇兄还是有些脑子的。

    他的话没错,这位置在他说要来湛垟的时候荣华就动了心思,于是便随手撒了饵,不料想鱼儿真的上钩了。

    可是荣华当然不会直接告诉荣慎,“巧合而已,皇兄觉得那出戏是我安排的?还是说我连这个都能算计了?”

    “我知道了,”荣慎站了起来,深深地看着荣华,“那就拜托皇妹了。”

    荣华顺着荣慎的动作,微微仰头,“好说,好说。皇妹我还劳烦皇兄好好护着我。”

    荣慎没有回应,推开门做要离开。

    荣华指尖一捻,怕是三皇兄还不全信了自己,心存疑虑。荣华想了想决定加把火也好促成交易。谁说不是交易,她给他好处,他遮掩护着她,礼来尚往的事罢了。

    “等等。”

    荣慎转头疑惑地看着荣华。

    荣华起身随手捉起了放在手边的折扇,走近荣慎递给他那把折扇,皂色衣袖微微扫过荣慎的手。

    荣华说:“皇兄,你落了东西。”

    这不是他的。荣慎微微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许章无瑕顾及两位之间不对劲的氛围,握住剑柄,袭带着血腥味向他们大步走来,“臣,参见两位殿下。”

    “起来吧。”

    荣慎好不容易才将话咽下去。

    许章起身这才发现两位殿下一位站在半掩着门的门口,一位站在里边,这奇怪的站法让许章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荣慎不悦地问话让许章一凛,他双脚并合,挺直腰板,说:“殿下,那个丫鬟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