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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母亲段红的电话后,唐天宝仿佛惊弓之鸟,整个人一个踉踉跄跄,有些站不稳。他扶着墙,手中的那几张打印出来的文案纸掉落在了地上,仿佛秋天的落叶,飘飘扬扬。也许是父亲唐大奎走的太突然了,虽然时隔已久了,但是在唐天宝的心里落下了深深地伤悲,每每想起悲怆万分。

这就是亲情,天大的事情也挡不住亲情的力量。这时的唐天宝,心里那还有开会的事,他甚至都忘记了谢敏。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才是世间最大的悲哀。

唐天宝定了定神,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力量,两条棉花一般的腿,挺直了。他几乎是冲了出去的,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听到了巨大的动静之后,莫洛从会议室里探出了头,她一脸惊诧,她的嘴巴张得很大,下巴几乎都要掉在了地上,她的双眼瞪着,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是看着唐天宝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公司了,仿佛百米冲刺的运动员。不,比百米冲刺的运动员的速度还快。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唐天宝这么着急。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呢?不好,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莫洛胡思乱想起来,她的猜测是主观的,无边无际的,她也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在想象的旷野中自由驰骋,但是谢敏不允许她这般自由,谢敏喊住了她。

“莫洛,出什么事了?”谢敏坐在会议室的最里面,严肃地问道。

“哦……”莫洛支吾着,转过了头,她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被会议室里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什么动静啊?”李波对嘴地问道。

“哦,没事。”莫洛说着,就低着头往自己刚才的座位上走,她感觉很多人都在看自己,每一个目光仿佛刀子一般,割着她的脸。

“找你们部的主管去!”谢敏冒了一句。

这时,莫洛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她抬起头,看了谢敏一眼,那个女人的脸上写满了杀气,咄咄逼人。

“唐主管刚刚出去了,急匆匆的,可能是有什么突然情况。”莫洛为唐天宝解释了一句。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了,之后销售部的人员开始在下面交头接耳地嘁嘁喳喳说着什么,安静的气氛一下子又被打破了。

“好了,都别说了。开会!”

唐天宝风风火火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潮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这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十五分,医院的门口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有一些是病人,有一些是推着三轮车的卖水果的小贩,还有一些是等着拉人的司机。

这时,一辆救护车正好拉着车鸣急速行驶而至。白色的救护车上,画着一个艳红的十字。后面写着“120急救中心”。看到着几个字后,唐天宝整个人都慌了,他的脑海中浮现了自己父亲的样子,这时的人才会清楚地意识到,人是脆弱的,无能的。面对死亡,人根本就没得选择。相信没有一个人愿意死亡,就包括那些自杀的人,他们要是有办法,他们也不会选择自杀。死亡,这个词眼已经不止一次在唐天宝的生命中出现了,他担心、害怕,甚至开始变得畏惧了,他不想再听到噩耗,不,他是不能再听到噩耗了。死亡对一个人的打击和摧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种架势,是摧枯拉朽的。

唐天宝着急,但是他又茫然了,怎么走?在哪里病房里?他站在医院的大厅里,不知道方向。他急忙掏出了手机,他犹豫了一秒钟,还是拨通了余梦的电话。

电话接听了,电话是余梦接的,对方的声音很小,在吵杂喧闹的大厅里,唐天宝听不清。他一边着急地说着,一边往病房的方向走着。

“多少号病房?我已经到医院了。”

“728。”

“什么,你大点声音,我听不清楚,你再说一遍。”唐天宝几乎是咆哮的。

“7……”余梦犹豫了,唐天宝的态度让她心寒,自己都这样了,怎么就不能多体谅自己一下呢?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嚷什么啊?谁让你来看我的?牛气什么啊?

“喂,余梦。你说话啊?你听到了吗?多少号病房,赶紧说!”唐天宝想骂街,但是这毕竟是在医院,周围的人已经向他头来了惊诧的目光了,他只好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愤怒。

余梦把电话拿开了,没有说话,她的眼睛闭上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沿着蜡黄的脸颊滑落到了枕头上。

“是不是小宝啊?”段红问道。

余梦睁开了眼,脸上的阴霾立刻换成了微笑,但是这个微笑是伪装出来的,段红一眼就看出来了,想必是唐天宝的言行又让余梦不高兴了。

段红给余梦拉了拉身上的那张白色的被单子,顺势又从余梦的手中接过了电话,然后小声却严厉地冲着电话说道:“你嚷什么啊?到了没有啊?”

“妈?是妈吗?”唐天宝问道,“妈,你没事吧?怎么了?你在哪间病房?”

“上七楼,在728号病房。好了,你快点吧。”

段红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唐天宝装起手机,跑到了电梯门口,电梯傍边的数字栏里面显示的是“28层”,上面的红色箭头是朝着下面闪动的,但是已经不见那个数字变少。唐天宝有些等不及了,他平明地按照那个向上的箭头,但是没有效果。他的身后已经围上了很多等电梯的病人,一个个苦眉愁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唐天宝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他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跑到了挂着“安全出口”的小牌子下面,这里有楼梯,他飞快地爬了上去。没错,他几乎是爬上七楼的,上来以后,已经气喘吁吁了,满头大汗。但是,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在走廊里寻找着,终于找到了“728号”病房。

唐天宝推开了门,推开门之后,他似乎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的心里虽然踏实了很多,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

“妈,你没事啊?”唐天宝几乎是不加思考地说出了这句话的。

段红不高兴了,她板着脸说:“怎么?你还盼着我有事啊?”

“妈,我不是那意思。你没事来医院干什么啊?你可吓死我了。”唐天宝说着,走到了段红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段红的胳膊。

“余梦病了。”段红急忙转移了话题。她指着正躺在床上打点滴的余梦说,“你看看,你怎么现在才过来。”段红批评着唐天宝,她的批评更像是说给余梦听的,她希望,余梦能理解唐天宝。

这时,唐天宝忽然感觉到了浑身热难受,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喘了一口气,放心地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是什么话?这分明是和余梦过不去啊?不过,话又说话来了,他自己和余梦划清了界限。

“你个傻孩子,你缺陷眼啊?”段红骂道。她是背对着余梦的,她的眼睛一直在对唐天宝使眼色。她心里却一阵烦躁:这孩子一点都不懂事,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行了,你们两个人聊吧,我出去溜达溜达。”段红把唐天宝拉到了余梦的身旁,自己“逃之夭夭”了。

唐天宝面对着段红的背影说:“妈,我还有事呢?妈……”

段红已经走出了病房,并且把病房的门关上了。段红的用意,唐天宝和余梦都很清楚,无非就是给他们两个人一个单独聊天的机会,但是,唐天宝不知道说什么,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已经这样了。然而,他就这么走了,把余梦一个人晾在这里也不好,所以他开始为难了,不知所措、进退维谷。

病房里,十分安静,安静的几乎能听到余梦的喘息声和唐天宝的怦怦心跳。他不是并不是那种狼心狗肺冰冷无情之徒,但是唐天宝实在不想再和余梦发生任何纠葛了,他不想欠她的,也不想为她付出,让她感觉她欠了自己的。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母亲住院了呢?所以才万分着急。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毕竟现在病房里只有他和余梦两个人,虽然谢敏那边还等着自己开会呢,——那个会议八成已经开了。但是,自己就这么不告而“逃”,那昨天晚上一晚上的认真和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我……”唐天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还要回公司。他刚开口,但是很快又缄默了。片刻,缓缓地开口了:“你没事吧?怎么了?”他还是问了,他的良心上还是感觉自己欠了余梦的。想彻底和余梦划清关系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去吧。我没事的。”余梦显得特别温和,她的声音很小,她的身体忽然就这么虚了,可能是自己昨天晚上在外面逗留了大半夜的结果吧,不,准备地说应该是在外面哭了大半夜。她的眼睛现在还通红呢。

余梦越是这么说,唐天宝就越不能走了。他想走,但是他的良心告诉他不能走,如果自己就这么一拍屁股走人了,那太不男人了。如果,谢敏知道了自己这么做的话,谢敏也不会欣赏自己的。一个人好,应该是对所有人都好;而不是只对自己喜爱的人好。他宽慰着自己,他告诉自己,这不是爱情,他也确实不喜欢余梦。照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相信谢敏也不会吃醋的。唐天宝已经把谢敏当做了自己的女友,他在心里念叨了一番,仿佛是在告诉谢敏,自己真的不是什么所谓的旧情复燃,自己只是来看望一个生病的同学,请谢敏大人不要生气、不要吃醋。经过一番心里活动之后,唐天宝坦荡了很多,他的坦荡是发自内心的,他已经在心里向谢敏保证过了。

唐天宝的做法显得十分幼稚,也许这就是暗恋中的男人常犯的“傻”吧。这一切谢敏并不知道,谢敏唯一知道的是,唐天宝当了“逃兵”,在马上就要上战场的时候,他唐天宝居然一声不响地“逃”了……

然而事情发展的并不顺利,极力想划清界限的唐天宝忽然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时的客观因素使得他已经和余梦划不清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