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宝摇晃了一下脖颈，又扭了两下腰肢，放松了一下之后，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又紧绷起来了。因为接下来的任务更重要，自己的这个“九零后”的方案要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他希望能够通过，但是他没有把握，毕竟每个人的想法和出发点都是不一样的。

唐天宝走到了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漱了漱口，又把那条在办公室放了很久的毛巾湿了一下，伏在脸上。湿润润的、暖洋洋的。即使这样，他的眼睛里面还是有些干涩，里面痒痒的，他没有眼药水，也从来都没有用过眼药水。他把那条湿润的毛巾挂在了脖子上，走向了卫生间。

洗完脸只有，他又点燃了一支香烟。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

公司的员工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一声声脚步声此起彼伏。谢敏今天来的特别早，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上班的时间了，唐天宝听到谢敏已经在大厅的格子办公桌前给大家布置任务了，言语越来越犀利，最后好像在批评谁似的。

唐天宝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谢敏看到了唐天宝后说：“召集你们部的人去会议室开会。”说完，谢敏又对着睡眼惺忪的李波说：“还有李波，你也召集你们的部的人，一起到会议室。”

“对了，大家有没有看到余秘书？”谢敏话锋一转，问道。

格子办公桌上的人们，零零散散地说：

“没有。”

“没看到。”

“关键时刻掉链子！”谢敏说罢，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时，销售部主管李波走了过来。李波这个人平时不善言谈，看上去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其实不然，越是这样的“蔫茄子”越是坏。他不爱说话，但是只要张嘴说话了，必然会语出惊人，是那种把人噎死不偿命的主儿。

李波跟唐天宝打了一个招呼。唐天宝用眼睛的余光看李波一眼，他本来就瞧不起李波这个“蔫茄子”，现在更不愿意搭理他。唐天宝把李波视若空气，转身刚要走，只听李波又说：“唐天宝，昨天晚上没睡好吧？你看你的黑眼圈跟个大熊猫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化妆了呢！”

李波说完这话，他部下的几个销售员跟着起哄，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唐天宝听到了，言辞苛刻，极度伤人。

唐天宝在原地站住了，扭过头来看着李波，但是他缄口不语。

李波得寸进尺地说：“唐天宝啊，你可真猛，能一晚上都不睡。佩服！”

唐天宝依然缄默，然而他感觉李波的话里好像有话，有点冷嘲热讽的意思。他没有心思跟李波斤斤计较，唐天宝又转回了身，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的手里还有很多活要做，马上就要开会了，他需要把自己昨天晚上熬夜做出来的文档打印出来，好在开会的时候拿给谢总看。

唐天宝朝前走了几步，大厅里很安静，响起了他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你倒是爽了，我们的余秘书却受不了了，一夜娇羞啊。是不是啊？”

“哈哈。”

“活儿真好！要是我肯定头半夜就没力气了。”

“你啊，去医院看看吧。”

大厅里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有揶揄，有嘲笑，更多的是刺耳的喧杂。

说这些话的人，基本上都是李波部下那些男销售员，做销售的人们，都有一个特点——嘴皮子很利索，只要让他们抓住一个话题，便会喋喋不休地说半天。唐天宝和那些男销售员并不熟悉，他们应该是最近才被公司里新招聘来的。专门负责那一套文胸产品的销售工作。

唐天宝忍不住了，他已经听明白了，他们都认为自己昨天晚上一晚上都在和余梦巫山云雨尽享鱼水之欢了。他对决不能容忍这类流言蜚语。他怒气冲冠地回过头来，抬起胳膊，指着李波，瞪着那一双灌满了血丝的眼睛，仿佛要瞪出来似的。

“李波，你他妈的别胡说啊！”唐天宝怒火中烧地骂道。

李波笑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这时，一个长满胡子的销售员说：“哎呀，唐大主管生气了。真扫兴，开个玩笑都不行。”

“你他妈的谁啊？开你个蛋啊！”唐天宝气得肺都要炸了。

“行了，行了，你们准备一下，去会议室开会去。”李波对着自己部下那几个男销售员说。仿佛这件事的事端不是他李波挑起的，而是那些不懂事的销售员。

唐天宝双眼瞪着李波轰赶着他的部下离去的身影，心里一阵憋气。他不怕那个蔫了吧唧的李波，他心里想：狗日的，别把老子逼急了！

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唐天宝的眼睛就跳不停。他感觉自己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但是有不知道到底丢了什么？那个满脸胡子的销售员的话，还在他的耳际萦绕，还有那些闲言碎语，交替出现。唐天宝咬着牙，右手攥起了拳头，狠狠地在办公桌上捶了一拳。他的手关节处已经出现了殷红的血迹。

他暗暗地在自己的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公司里谁再把自己和余梦联系在一起的话，他就只好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了。他不崇尚暴力，但是他想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用暴力了，那些销售员显得蛮不讲理，跟他们客气、跟他们讲大道理根本没用。他们是非暴力不合作的主儿。

从手上传出来的疼痛让唐天宝心头的气暂时的消散了很多。他打开电脑桌面上那个“九零后系列”的设计方案文档。他又在上面看了一眼，他这是在做最后的检查，马上就要开会了。

这时，外面已经有人一边闲谈着，一边走向了会议室，谢敏的高跟鞋也发出了一连串优雅而华贵的响声。会议室里的人已经差不多了。莫洛站在了设计部主管办公室门前，对唐天宝说：“师父，开会了。”

莫洛带着微笑，显得落落大方。

唐天宝应了一声，然后把那个文档打印出来了，他拿那三张A4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有大有小，有黑粗体的、有宋体的。这是他一晚上熬夜的结果，他看了一眼，嘴角挂出了一个笑容。

就在唐天宝走出办公室门口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是余梦的号码，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拒绝键。然而，电话那头显得很着急，电话打过来了，唐天宝又拒绝了。

余梦的电话很执着了，电话又打过来了。

唐天宝心里头烦透了，他按下了接听键，然后不等电话那头说话，他先劈头盖脸地说道：“我在开会！现在没有时间！你以后没有什么事就别给我打电话了。要是请假自己找谢总。”

“小宝……”

电话那头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唐天宝就把电话挂断了。他匆匆忙忙地往会议室走，一边走着，脑子里忽然感觉不对，刚才那个音声非常耳熟，他虽然还不确定那个声音是谁，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声音绝对不是余梦。

就在唐天宝想着那个声音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铃声在无人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的响亮。唐天宝按下了接听键。

“喂。”唐天宝想再听一下对方的声音，确定对方是谁。

“小宝，我在市第一人民医院，你快点过来吧。”电话那头说道。

那个声音有些沧桑，有些沙哑，又有些着急，但是非常的耳熟，仿佛在那里听过一样。然而，唐天宝还是确定不了电话那头的究竟是谁。他想不到这时谁会拿着余梦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因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所以唐天宝也无法往自己的好友陈大龙的身上联想，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时间紧迫，唐天宝自己不瞎猜了，直接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你妈！赶快过来！”段红气匆匆地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段红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踱着步子，休息区上有两个熟睡的人，一脸的疲倦，估计是昨天晚上在陪护。走廊里偶尔有一两个大夫走过，应该是早上替班的。段红一大早接到了余梦的电话后，就打车来到了医院。她完全没有想到小宝居然一夜没有回家，这小子简直太不懂事了！

挂了电话后，段红没有急着进病房，而是走出了医院，穿过马路，在对面的小吃摊上买了两份早餐。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余梦已经睡了。她的脸色非难难看，好像经历过一场劫难似的。一张浅蓝色的被单盖在身上，一只手从被单里伸了出来，针头扎进了她的手背里。点滴瓶挂着了一个白色的铁支架上，输液瓶里面不停地冒着泡泡。

段红见余梦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病床前，然后把早餐放到了一个白色的床头柜上，她静静地看着余梦。

余梦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了，脸上皮肤黄蜡蜡的，尖翘的鼻翼喘着并不均匀的呼吸。余梦的睫毛很长，弯弯的，显得非常可爱。段红看到这里，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丫头。这时，她发现余梦的眼皮一片通红，肿的很高，眼角处还有一道半干半湿的泪痕。

看到这里，段红似乎明白了，一定是唐天宝和余梦两个人吵架了，要不然她哭什么，要不然唐天宝怎么一夜没回家？他们一定是吵了一夜……

想着想着，段红的眼中忽然流淌出了一滴水珠，她忽然有一种负罪感，她感觉自己对不起余梦。她把手轻轻地放在了余梦的额头上，她能体会到那种痛和苦，那是女人的专利，她是女人，她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