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海平没有想到的是，故事根本就还没完。

他的目光不敢看台上，可这时他听到台上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大家好……”

陈海平往台上看去，顿时，他的身体一震，几乎跌落在地，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恐。

因为，他看到的是，是二十三年前他卖赝品给他的那位罗姓收藏家！

“我姓罗，今天，受邀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本来，我是不愿意来的，但我思索再三，还是答应了这个请求。因为，我想，天下的因果，迟早需要让它实现的一天。善恶，应该得到相应的结局。

“二十三年前，一个年轻人，带来了一幅李可染的画作卖给我。当年，我也刚接触收藏不过几年的光景，鉴别技术也还不到家，而且那副画作确实很逼真，我就买了下来。我还记得那时候，那时候我是花二十万买下来的，是我接触收藏以来最大的一笔交易。

“然而，几个月以后，刚好我结识了吴天德老先生——我们到现在都还是很好的朋友——他来我家里，一眼就看到了这幅画，我还得意地请他欣赏。可他当时的脸色很难看，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我是谁卖给我的。”

台下的陈海平，此时倒是已经平静了，他的目光绝望又无神，失焦地盯着前面的地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告诉了吴天德那个人的名字。三天后，吴天德把我的二十万给我带回来了，并取回了画作，但他并没有透露其他的消息，也没有告诉我那个年轻人是谁。

“可是后来，我终于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了，因为他后来当上了遗珠公司的总经理。”

听到这话，台下又是一片沸腾了起来，一道道不屑和鄙夷的目光再次射向陈海平。

“他就是陈海平。”罗姓收藏家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便站在台上意味深长地盯着陈海平看了一会，然后就下去了。

而陈海平已变成一副死猪一般的模样，惊恐早已转变为绝望，任由人们的骂声和目光淹没着他。

但是，如果他以为就这样就完了，那他就错了。因为他又听到台上传来了一个憨厚又有点怯懦的声音。

“大家好，今天，我……我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我这人不太会讲话，但我说的事我发誓是真的。”

这个人，是当年陈海平买了另外一只青瓷瓶并当场把它砸碎的那个卖主，那个农民。

“三年前，我手里有一只青瓷瓶，被陈海平知道了。他找到我，用十五万块钱买了这只青瓷瓶……”

此时，台下的陈海平又剧烈地呼吸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心脏病发作的人。不过，虽然有不少人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可怜他，只有旁边的祁思有些着急地抓着陈海平的胳膊，轻声地问道：“姐夫，你没事吧？”

那个农民继续讲道：“他买了之后，当场就把这个青瓷瓶摔得粉碎，然后又给了我五万块钱，让我永远也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还说，要是说出去的话，就……反正就是威胁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青瓷瓶是和他每年在拍卖会上卖的那个青瓷瓶是一样的，他为了……”

“轰！”这时安静的台下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人们一看，原来陈海平已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一旁的祁思哭了起来，蹲到地上叫着：“姐夫！姐夫！”

三个月后，德京市人民法院。

“全体起立！”法官威严说道。

旁听席上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有张业，有吴天德，还有张玉佳、张云鹤，还有许多收藏界的其他同仁。

“下面，我宣布，陈海平、祁思、顾英杰商业贿赂一案宣判如下：陈海平，犯商业受贿罪、盗窃罪、商业诈骗罪、毁坏文物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判处十年有期徒刑、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祁思为陈海平一案的从犯，判处两年有期徒刑。顾英杰，犯商业行贿罪，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法庭外，吴天德和张云鹤相对而站。

“师弟，你又赢了，这次，又是我看走了眼。唉，不管是看宝还是看人，你的眼光始终比我更高一筹啊！”张云鹤有些惆怅地说道。

吴天德微笑着说道：“师兄，如果当年你信我，不会害了遗珠，也不会害了陈海平啊！”

张云鹤望向天空，道：“人各有命，心魔难除。陈海平是咎由自取，就算他不接触艺术品，他也终究难逃命运啊！”

吴天德也微笑着望向远方的天空。

张云鹤把手搭在吴天德的肩膀上，说道：“你我兄弟，因为陈海平的事，隔阂了二十几年，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再重新坐到一起喝酒了！我输了，是我看走了眼，我向你赔罪！”

吴天德哈哈地笑了起来：“江湖路远，情分自在！走，我们今天一醉方休！”

两老哥俩望搭着肩，迈着轻快又矫健的步伐，向远方去了，正如四十多年前，他们在赵宝林门下当学徒时的年轻时代一样……

张业和张玉佳站在法院门口，微笑着望着远去的吴天德和张云鹤。然后，张业转过头来，对张玉佳说道：“三年没见了，你还是那么漂亮。”

“你也比以前更帅了。”张玉佳微笑着说道。

“现在找了老公吗？”

“找了。你呢？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没有，我也和周璐复婚了。”

“那就好。”

张业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张瑞龙，说道：“这小家伙，知道我是他的爸爸吗？”

说着，就抱了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而只有三岁的张瑞龙，望着这个奇怪地陌生人，一脸的茫然。

张玉佳在一旁笑了起来，摸了摸张瑞龙的脑袋，“叫爸爸。”

“我不叫，我有爸爸。”小张瑞龙怯生生地说道。

张业和张玉佳笑了起来，然后抱着张瑞龙往法院的高高的台阶下走去。

远处，是一片湛蓝的蓝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