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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岁的情绪太好懂,不过楼长云也没想到时岁是想到了他隐瞒这件事上,还以为时岁是对自己天生石脉无法修炼而难过。

    “说起来我倒是很羡慕你的天赋呢,能够控制草木,这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楼长云笑着凑过来,捏起时岁的掌心,细细的揉着。

    时岁勉强自己提了一点笑意,“嗯。”

    被抛弃在温泉里的点颜总算发觉这里只剩了自己一人,连忙四肢并行上了岸,将身上的水甩干后,直接冲进帐篷,正好落到时岁的怀里。

    这几日它可想时岁了,虽然就在附近,可是另一个膀大腰圆的人每次它一靠近,就会被提着后脖颈扔走。

    点颜在时岁的怀里蹭蹭,委屈的控诉楼长云的霸行。

    不过时岁自己还处在自己的小悲伤中呢,哪里分辨得出点烟的委屈,还当是它饿了,当即看了楼长云一眼,让他出去给点颜拿点吃的。

    不过此举正好安慰到了点颜,它以为是时岁给它做主了,凶了楼长云,所以楼长云才出去的。

    在这里又休息了几日,时岁总算能够行动自如了,便决定启程追上大部队的进程。

    不过按楼长云的说法是,等到时岁彻底好起来再走。

    现在的时岁虽然能够行动了,但精神不是很好,每每才醒过来一两个时辰便昏昏欲睡了。

    不过迫于他的眼神杀之下,楼长云将这温泉附近所有的青灵果一扫而空,还是带着一人一兽再次踏上征途。

    为了能够早日追上大部队,时岁是被楼长云背着的,而点颜则死死地扒住时岁的衣领。

    就这么跑了两日后,楼长云已经发现了前人留下的记号。

    “看来我们离的不远了。”楼长云抚摸着树干上留下的记号道。

    正好天色不早了,时岁也心疼楼长云这两日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便道:“那今日便在这里扎营休息一晚吧。”

    昏黄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似乎瘦削了不少。

    时岁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能抚上去。

    能够安营扎寨,最高兴的莫过于点颜了。对于一个走兽来说,不能下地奔跑,那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啊。

    点颜一下地便窜进了附近的树林中,转眼就消失在时岁的视线里。

    “点颜!”时岁在它身后大喊,都没喊回来。

    楼长云倒是心大,还笑道:“让它出去跑跑也好,免得我做饭时它在旁边胡闹。”

    于是楼长云接收了时岁的一个瞪视。

    楼长云摸摸鼻子,将之前路上斩杀的妖兽放下,开始处理。

    点颜在肉香四溢的时候回来了,正好赶上第一块肉。

    自从时岁好了之后,天气便慢慢的晴朗了起来,这一日,月华如流水般泄下,星子莫能与之争辉。

    点颜和楼长云各自捧着一块兽肉大快朵颐,而时岁只能孤零零的啃着青灵果,闻着那边香味,愈发觉得手里的果子无味。

    不过时岁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楼长云是不会允许他咬一口肉的。

    时岁快速的填饱肚子后就进了帐篷,眼不见为净。

    没过多久,楼长云和点颜也进来了。

    不过时辰尚早,并没有睡觉,两个人聊起了天来,一旁的点颜也时不时的插一句只有它自己能听懂的兽语。

    “你说……”时岁看着上方的帐篷,“这妖兽暴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妖兽暴乱,无非是山脉中某一处出现了异常,等到异常平息,妖兽已然会回到自己熟悉的住处;还有就是,妖兽中出了兽王,兽王发起的暴乱。

    但是就目前来看,若是出了兽王,绝不可能挑乾国这个大国作为突破口,兽王的智慧与人类无异,定会选一个小国慢慢壮大己身。

    所以一定是这漫无边际的森林中,出了异常,有可能是一场灾难,也有可能是一场机遇。

    不过……

    楼长云有不同的看法:“这或许得看乾国大军何时将世天国打败。”

    “嗯?”时岁疑惑的看向楼长云。

    不过时岁很快自己脑补出一个结论,“你的意思是,将世天国打败后,乾国就可以派兵过来了,到时候妖兽暴乱就可以解决了,对吗?”

    楼长云摇头,“这次的乾国之乱,应该与世天国脱离不了干系。若是能将世天国打败,我想,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楼长云继续解释:“妖兽暴乱原是一种随机事件,可是这青阳山脉这般大,周围国家不知凡几,怎偏偏就凌虐乾国的领土?”

    “而恰恰好,乾国与世天国向来不睦,这周围,除了乾国,世天国便是一家独尊。”

    楼长云这般分析下来,倒是颇有几分道理,可是这样的事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没有任何关系,这是该上面的人头疼的问题,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将乾国的边境守护好。

    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随后两人聊到了元叔一家。

    “算起来山芙嫂子这几日也该生了。”时岁道。

    王山芙生产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在过年之际,时岁还是第一次过年都过得这般毫无知觉。

    “对了!”时岁眼睛猛然一亮,翻身朝着楼长云道:“再过三日便是年了……”

    不过说着说着时岁便颓然下来,过年又如何,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除了满目的荒凉还能有什么呢?

    之前待在一元城,至少还能过一个喜庆的年,不似现在这样,只有他和楼长云,加一个只会呜呜乱叫的点颜,没意思极了。

    往年这个时候,他该试新衣了,虽然每个月都有新衣服穿,可是过年时的新衣总是与众不同些,似乎每一针每一线里都藏着族人对他的爱与祝福。

    更别提那些篝火晚会,载歌载舞了。

    时岁眸中的星光黯淡,那些都再也回不去。

    楼长云将这些尽收眼底,欲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时岁低声道:“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说罢,时岁便将被子一扯,蒙头睡觉。

    楼长云只来得及极轻极轻的唤一声:“岁岁……”

    虽然盖着头,可楼长云听得出时岁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嘴唇微动,最终还没有说什么,也躺下,将被子网上微微提了提,也闭眼睡觉。

    与自己尾巴玩得正欢的点颜突然失去了两位主子说话的背景音,小脑袋左右晃了晃有点愣神,没过多久也钻进了被窝,趴在熟悉的地方沉沉睡去。

    在这两人一兽中,应该就数时岁迟迟未能入睡了。

    半年了,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的日子,时岁如今只要一回想,仍旧能忆起那日族人被屠虐一空的日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有他的胆怯和无能。

    ……

    “岁岁……”

    “岁岁?”

    “岁岁!”

    谁?是谁在唤他?

    时岁左右四顾,只有漫无边际的苍翠,和穿过树叶缝隙零落在地上的斑驳光影。

    没有瞧见人影。

    可是那个声音依旧在响起,且越来越凄厉。

    “岁岁!”

    “时岁!”

    “时岁!!”

    “时岁!!!”

    最后一句话几乎已经破音,那道声音就像是在他的耳边响起一般,如同一道惊雷,惊的他猛然一颤。

    时岁终于想起自己还能说话,于是朝着满眼的树木大喊道:“你是谁!”

    没有人回话,且那道凄厉的声音也消失了。

    林间如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鸟啼、没有虫鸣、没有风声……什么都没有,只有时岁剧烈跳动的心脏音和他急促的呼吸声,愈发显得死寂。

    “你是谁?”良久,时岁转了个身,又问道。

    依旧没有人回话。

    “你……”时岁咬咬唇,迟疑的开口,“……有人吗?”

    猛然间树林暴动!

    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时岁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了,吓得他赶紧寻了处略显空旷的地方,生怕那些巨大的树木会砸到他的身上。

    漫天的灰尘扬起,遮住了时岁的视线。

    但他还是能看清,这些不知生了多少年的树木纷纷被拔起了树根,粗壮的树根从地底出来了……

    根部是——

    !!!

    时岁的眼睛瞪大,哪怕灰尘扬进了他的眼睛,然而他就像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景象。

    树木的根部带出了白骨,白骨就像生于树木根部一般……不对,或许该这么说,这些树木是从这些白骨上生长出来,他们经过漫长时间的融合,早已成为了一体。

    令人惊叹的是,这些白骨身上都穿着衣裳,白骨在脱离地面后,经过阳光的抚摸后,渐渐的化作了尘土,有些甚至飘进了时岁的眼睛,然而那些衣裳却依旧保留着原样。

    金线、阴线等甚至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耀目的光华。

    那些衣裳时岁很熟悉,是他们虚影族特有的服饰,只有祭天时才会穿。

    随后这些衣裳也渐渐的变了样子,明明以白色为主,却化作了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汇聚,朝着时岁而来,最后将他淹没在其中。

    “时岁!你来陪我们吧!”

    这是时岁的眼口鼻被淹没的那一瞬间,那道凄厉的声音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