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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机舱内,一番鸡飞狗跳,无数遍的地毯式搜索后,高演看不下去了,将机舱门口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画面里,黑衣女人走向舱门,而后毫不犹疑地跑下机舱,直至机舱门关上,便再也没有回来。

    “寰少,您亲眼所见,这位阿书姑娘自己离开了‘白虎号’。”高演指向电脑屏幕,道:“您教过我,心不在这里的人,就永远没有必要强行挽留。现在又是何必?”

    战寰面无表情,盯着机舱门,那个女人临走时,真的连犹豫和迟疑都没有。

    “传令下去,全国通缉阿书,生死……”

    战寰犹豫了,离开他身边,她还能去哪儿?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要进国家研究院,甚至连毁掉容貌的仇都能忍下,怎么会陡然间,毫无预兆地便孤身一人离开。

    到底是何种理由,才会让她如此突然便逃走?

    因为伤了小檬,害怕他的报复,因而畏罪逃走?但如同她质问的那句话,为什么要伤害小檬?所谓的权力财富甚至是美貌,听起来便可笑得很。

    战寰免不得自问,谈书润会因为这些便伤人吗?

    答案是什么,答案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思及此,战寰改口,命令道:“把人活生生带回来,一根毫毛都不准伤她!”

    手下纷纷领命退下,高演眼底闪过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待再看向战寰时,已然神色恭敬。

    “寰少,咱们目前还是应该先讨论该如何击退三合帮的这些人,这些人一日不除,咱们在上粤的任务便无法顺利展开,幸存者联盟会议还有半个月便会在北城召开,老爷子需要上粤的支持。”

    战寰当然明白高演所说的每件事情,但谈书润离开的时候太不恰巧,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如今再要按照原来的方案,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战寰重新打开新界机场的地图,认真研究,试图找出一个更好的突破口。

    ——

    上粤基地,基地数十丈厚的围墙栏杆上,少女迎风而立,身后男人缓步而上,抬手将大衣外套为她披上,而后问道:“在这里做什么?”

    “想这块土地上面,最后活下来的都会是些什么人。”

    少女本就不爱这些打打杀杀,无奈之下奉父命回到上粤城后,每天看到那些为什么生存而丝毫不将同伴性命放在眼里的难民,便更加郁闷。

    “阿刑,你说,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的后代,提起上粤基地,会不会说这样说?”少女学着小男孩的声音,道:“那里是屠宰场,专门人吃人,是被黑暗笼罩,恶魔统治的地狱国度!所有人都是坏人,所有人都是杀人凶手!”

    话落,少女又继续道:“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后代到了别的地方,认识别的朋友,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看,他们是从上粤基地出来的,都是因为杀了伙伴才活下来的,我们不要跟他们玩,他们也会杀了我们。……等等,诸如此类……’”

    安刑觉得没有什么,这个世界已然这般,不会更好,但绝对会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很多时候,为了保证下一代的生存可能性,有些抉择必须要做,纵然痛苦,亦是他们这一辈得承担的责任,至少,人他们杀了,他们的后代手上是干净的。

    ……

    少女心累,这样的对话在两人之间已然不知道出现过多少遍,然而从来没有个定论。

    许久的沉默后,少女只好再次妥协地换了个话题。

    “派去新界机场的那些人,传回什么消息了没有?”

    “赵成那个人,好大喜功,若是有消息早已宣扬得人尽皆知,去了一天,什么都没有,看来那艘‘白虎号’不是那么容易拿下。”

    风渐渐吹得烈,少女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抬头看向整个天空,夜幕之下,四周静谧无声,反而更加容易让人心慌意乱,心浮气躁——今天是个极为特别的日子,无论是对她亦或者安刑而言,每年的今天,都不会太好过。

    人为什么要活着,又为什么要死去?

    “让那些佣人将礼堂的晚宴布置撤了吧,还有你安排隐匿在暗处的那些人手。”

    安刑没有想到身旁的少女竟会猜得到,一时间有些窘迫,他喉咙动了动,想要解释些什么,奈何话到唇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说出口,今天,实在是太难熬了。

    “以后我每年都不过生日了。”少女收回视线,淡然平视远方,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真的才算是长大了吧,懂事明理,乖巧听话,善解人意。

    “明天,若是愿意,我安排的车子会在基地门口等你,文文她的坟墓便在西山半山腰上,那里风水很好,算命大师说,下辈子她绝对能够投生到一户富足喜乐的家庭里面。”

    少女歪着头,极为羡慕的语气道:“被人宠爱呵护着,作为女儿有父母疼,作为妹妹有兄长护,作为妻子有丈夫宠,作为母亲有孩子承欢膝下,直至百年终老。”

    这辈子她欠她的,下辈子她还。

    安刑冷喝:“够了,别再说了。”

    “还有,我父亲来电话了,说是后天,最迟大后天,安先生便会从海上登陆,带来新的补给,也会带来新的试剂,希望这次能有用,这样我们大家都解脱。”

    在今天如此特别的场合里,她害怕与安刑独处时候的安静,便只能不断地找话题开口,自顾自地东拉西扯:“上次我们前往冬海检测台寻找安先生要的东西,失败了,这次安先生来基地巡视,这件事情最好是该我们与安先生亲自道歉。当然,这也是我父亲的吩咐。”

    安刑咬牙切齿,一把掰过少女的肩膀,瞠目愤怒:“你是不是非得在今天表现得不一样,才觉得心里舒坦?文丹,你再如何表现得与文文相似的知书达理,你也永远不会是她!”

    被唤作文丹的少女,只觉得肩膀处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是她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安刑终于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出来,今天还有五个多小时,面前的这个男人,后半夜里该是能够平静地睡个好觉。

    “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她!”文丹默默望着安刑,双眸满是漠然,随即,将腰间的军刀塞进了安刑的手中,继而拽着他的手将刀尖抵在了她的胸前,冷意在绣眉微蹙下,肆意横生。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每年的这一天,你都可以拿着这把刀来挖取我的心脏,我不会防抗,之后文家的人也不会找你的任何麻烦。但是……”话锋一转,文丹道:“除此之外的每天,给我当好你的文家大总管。”

    ……

    文丹丢了军刀,转身便走,故作潇洒,但其实在转身的刹那,泪如雨下。

    空气中的湿意愈加浓郁,夹杂着些许血腥气息,耳畔传来丧尸的啃噬声,咯吱咯吱,啃骨头啃得很欢快,安刑手起刀落,彻底结束耳畔嘈杂的声响。

    而后,安刑全身脱力般靠着围墙坐了下来,双手抱住了头,上次在冬海海底与那个神秘男人交手后,便总有头疼欲裂的毛病,最近似乎更加严重。

    想到那串檀木珠链被抢走,安刑便觉得分外可惜,若是当初拿回了檀木珠链,再交到北城战家的那位老爷子手上,三合帮在上粤基地的合法性便能得到承认,更加能为文家加深对上粤城的控制,争取时间,到了不得不和北城宣战的时刻,上粤基地已然全部属于文家。

    安刑抬眸望向远处,在凛冽寒风中缓步前行的少女跌跌撞撞,没走几步便要摔跤。

    言犹在耳,文丹吼着她根本不想成为文文那样的人时,泪花闪烁,他都看见了,却只能装作看不见。

    其实她的问题,答案还有最后一点,为什么非得如此残忍极端地采用这种方式来构造属于文家的地盘呢?——因为手段缓和的话,构建出一座安全无害堡垒的时间太长,他等不到。

    ——

    当天午夜时分,谈书润被越礼摇醒,越礼已然激动得手舞足蹈,拽着谈书润蹲到了机场贵宾室的落地窗角落,指着‘白虎号’的左边,靠近机场停机坪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