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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定了?

    听见这话,张轶轻声笑了笑,只觉不屑。

    他没有回头,甚至脚步连停顿都没有,那个男人太过狂妄,眼前被全面包围的谈书润几人,除非上天入地,否则根本逃不开他用无数子弹制成的天罗地网。

    身后是接连不断、丝毫没有停顿空隙的枪声,张轶的心中满满都是得意。

    经过这次之后,不仅仅是除掉了十年的仇人染苏柳,就连老人家身边,也只剩下他这个得力助手,到时候,整个组织内部,将会是他的天下。

    蛰伏十年,得来不易。

    他那个因为受不了父亲出轨包养情人的母亲,他那个被染苏柳破坏的幸福快乐的家庭。

    十年了,终于可以瞑目了。

    张轶神思飘远,等回过神来时,身后的枪声依旧杂乱无章,凄厉的喊叫和撕咬不断穿透耳膜。

    原本围成圈子看戏的村民已经乱成了一团,而身后,染苏柳殷勤地在喊着他的名字——那个很久很久,在他母亲过世之后便没有人再喊过的名字。

    “…小轶……”

    张轶本不想搭理,却忍不住好奇本该因为兴爷的死而崩溃的染苏柳,用如此这般令他觉得恶心的温柔声音喊他名字的原因,是什么。

    他转过头,却在看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后,连退了两步。

    ……

    不知何时,被砍断手脚的兴爷竟然挣脱了束缚,扑向旁边的守卫,甚至咬死了张鲁。

    有一便有二,接二连三,瞬间,整个地宫,寄居在兴爷身上的丧尸病毒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横扫千军万马,吞噬掉它最喜欢的,人类身上的新鲜血肉。

    然而丧尸吃人,远不如此刻站在他面前,摇摇欲坠的女人,来得令他吃惊万分,错愕不及。

    染苏柳站在张轶的面前,浑身血污,胸口被子弹贯穿,无数的血液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恍若在心口上开出一朵殷红的花,竟是刺得他眼睛有些疼。

    张轶愣住,错愕的表情于染苏柳眼中,看着顺眼了许多。

    她的心脏被子弹贯穿,汩汩流着血,此刻正疯狂叫嚣着夺取她的生命,但能如愿看见张轶怔愣的神情,死亡,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面对和忍受。

    染苏柳扯起嘴角,向上弯了弯,想要笑得好看些,给张轶留下个好点儿的最后印象,然而转念想到张轶大概会迫不及待忘了有她这个人存在过……心底便又有点难过……

    “小轶,这辈子造孽无数,这所有的报应,今天我担下了,……你,好好的,千万,好好的………”

    染苏柳痴痴地望着张轶,半大的小伙子,长得真帅气。

    她不禁想起来张轶刚出生的时候,医生将他抱到她怀里,却直接被她嫌弃了句好丑,原本安安静静的小人,顿时哭得惊天动地,颇为委屈。

    原来,那时候开始,他们两人,便注定没有亲近的缘分。

    似乎有冷风灌进心口,吹得谈书润觉得冷。

    染苏柳很想要再站会儿,然而开始变软的四肢百骸,早已撑不住她的奢望,她费力地抬手,想要试试看,摸摸张轶的脸,但是……

    两人间不过半米的距离,怎么觉得这么远。

    子弹的射击方向,分明是针对他而来,这根本就是谈书润的那个帮手想要杀了他!

    为什么,染苏柳要替他挡了这一枪……

    张轶纵然因为震惊而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恢复过来后,却在染苏柳的动作下,下意识地往后退却。

    仇人关切的眼神,令他无端地觉得心慌,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数的问题被硬生生地塞进了张轶的脑袋,令他措手不及,百思不得其解。

    “…小轶…,我…咳咳,咳………”

    甜腥的液体不断从喉咙涌上来,冲上鼻腔,呛得染苏柳连呼吸都极其困难。

    恍惚之间,她突然发现,这辈子,和张轶最亲近的时候,也就只有他刚出生时的那次抱他,而后她便成了周旋于高官中,游刃有余、美艳无方的染苏柳。

    只是,他终究是没能像她所希望的那样,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过着简单平淡却幸福快乐的一生。

    ……

    张轶冷眼,看着染苏柳唇边不断溢出鲜血,本该痛苦的她却在笑,笑着笑着,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而后身体猛地抽搐了一阵,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那团血糊糊的肉,早已看不清眼耳口鼻,却还在执拗地朝染苏柳的方向蠕动。

    护卫冲到张轶身边,猛地对着兴爷的脑袋开了几枪,很快地,烂肉便没有了动静,但是枪声吸引了更多的丧尸的注意力,纷纷调转方向,涌向张轶他们所站的位置。

    “张医生,这里已经彻底地完了!前往总部的直升机已经备好,咱们得趁着还有时间,赶紧走!!”

    被护卫催促着的张轶,扭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染苏柳,死亡后,精致美艳的眉眼迅速肿胀发烂,全身上下开始小幅度地抽搐,这代表着,过不了不久后,染苏柳便会变成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离开的脚步稍有迟疑,张轶一把夺过护卫的枪,对准染苏柳,一枪爆头,干净利落。

    做完这些,张轶抬头看了一眼周遭,他觉得他大概疯了。

    丧尸嗜血疯狂撕咬,幸存者四处逃窜,在一片混乱嘈杂中,地宫血雾弥漫了眼前的视线。

    他将视线落到了谈书润以及护着她的那个男人的身上,却见那人神色如刀,冷冷地扫了过来。

    ……“你死定了。”……

    言犹在耳,张轶突然觉得胆寒。

    他本对那四个字不以为然,然而那个男人是恐怖的,在密不透风的枪林弹雨里,作为活生生的枪靶,不仅能够挣脱捕猎网,甚至还找到了机会反扑。

    张轶忍不住地进行设想,就在刚刚,若不是染苏柳挡在了他的面前,怕是现在变成丧尸的人,就是他。

    四目相对,张轶看着那个男人很快收回视线,边护着谈书润往F区撤退,边反手爆掉扑向他们的丧尸。

    周遭所发生的一切,不断增多的丧尸数量,逐渐堆积如山的腐烂尸体,根本都撼动不了他半分。

    丧尸不知为何游荡在男人周围,不敢靠近,而地宫守卫自顾不暇,继续对付谈书润他们的守卫,很少。

    好像,这次的对峙结果,他并没有赢……

    “张医生!不能再犹豫了!”

    护卫再次催促,张轶看了一眼地上的染苏柳,这个女人,他刚刚才夺取了她手上的权利,甚至想要借着谈书润他们的手杀了她,但她还愿意救他。

    所以,理由是什么?

    丧尸成片成片地逼近,护卫挡在他面前开始开枪,张轶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

    谈书润眼睁睁看着密集如雨幕般的子弹朝他们射过来,她在心底默默地想——这次,她大概真的是躲不过去,要在这座南京监狱地宫,自挂东南枝才算完了。

    然而,还未等她苦中作乐地感慨完,手掌心便传来了带着些许凉意的触碰,宽厚的手掌,手茧粗糙,轻轻地摩挲着,刺激得她一个激灵,耳旁陡然响起叮的一声巨响……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第二颗钢制子弹便被越越反手挽出的剑花打掉。

    谈书润仰头,盯着越越宽阔如山的后背,只见他沉默不言,却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跟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子似的,紧紧地拉着她,拉着她往F区的方向撤退。

    谈书润扭过头,瞄了眼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脚步后面的两人——白起和被白起抱在怀里的林护。

    白起难得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紧张起来,而林护吓得小脸惨白惨白,咬牙忍着眼泪,看到她时,扁着嘴,不高兴地窝进了白起的怀里。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大概这小屁孩儿还在怪她放弃了去救他妈妈吧。

    只是那时候的情况,她不得不那般选择。

    谈书润视线黯然,心里沉甸甸的,飘忽着往白起身后看去,谁知,一眼便瞅到了正对着越越的枪口。

    枪口冰冷黝黑,如同野兽对猎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谈书润的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此时正在全力应对守卫狙击的越越,根本来不及躲开这一枪。

    几乎是下意识,她扑向了越越。

    砰……

    被子弹射穿的滋味,一如既往地如记忆中那般疼。

    “谈书润!”白起惊呼。

    冲击力带着她踉跄地往前栽倒,直接撞上了男人的后背,越越反手将她搂住,退到一处石壁边后猛然顿住脚步,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眉头紧皱。

    “你受伤了?”

    高速旋转下,子弹,灼烧了伤口处的肌肤,她清晰地感觉到,粘稠的鲜血从后背的伤口处滑落,瞬间便染湿了整片后背,黏黏腻腻地贴在夜行衣上。

    谈书润将越越的关心和焦急收入眼底,她摇摇头,笑了笑:“没事,没站稳而已,白起大惊小怪的。”

    越越正欲再问,却在这时,有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惹得谈书润他们循着声音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倒是发现不知何时,兴爷竟是咬了守卫,一传十十传百,丧尸病毒扩散开来。

    几乎是在瞬间,两方人马的战况急转直下,场面血腥又混乱,谈书润忙看向越越,越越再次抓紧了她的手,黑如曜石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嘱咐道:“不要放开我的手。”

    “嗯!快走吧!”

    谈书润乖乖地点头,顾不上血早已染红了大片后背。

    一路疾驰,头晕目眩。

    她却突然很是庆幸,越接近F区,白炽灯的数量便越少,光线渐渐昏暗后,越越看不见她此刻因为奔跑而牵动伤口,疼得扭曲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