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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妮儿和钱串儿闹别扭之后,一直住在后寨子里的娘家,这让赵淌油心里十分地窝火儿,一家人哪儿薄了你巧妮儿,这样让你给寨子里我堂堂的赵淌油治了这样的一个大难堪?虽说钱串儿身子骨不周全,可我们一家子因为这个把你巧妮儿当成姑奶奶供着,算是补钱串儿身上的短缺,这样还不够?还鸡蛋里挑骨头地说过得不顺溜,还要这一家子人咋的待你?赵淌油这样心里冒火地在自家的院子里来回地踱着步子,整张脸也阴天要下雨一样的不见啥子松开的模样,两个太阳穴也在扑哧扑哧地跳。钱串儿这个蠢东西,连个女人也把不住!要是真的巧妮儿拔腿走人不跟钱串儿过日子了,就钱串儿那个脾气,还有那条腿,以后还能上哪儿找个女人?当初要不是张老驴三盅子酒下肚给钱串儿和巧妮儿订下的娃娃亲,就张老驴那个心思,咋的也不会让自家的闺女嫁给钱串儿!这个张老驴也是,巧妮儿回去住这么久了,也不问一问两个孩子中间是不是挠了啥子别扭?就依着巧妮儿一直在娘家住下去?要是这事儿给传出去,赵淌油的儿媳妇回娘家不回婆家了,外面的人准会以为是我赵淌油家有啥子怠见儿媳妇的地方,这让我赵淌油咋的在东西南北的村子里招脸做人?他越琢磨越觉得脑门子充血,整个身上也燥热得难受。他铁青着脸,哆嗦着嘴唇子吼了一声,让钱串儿娘去招呼钱串儿过来,自己好问个究竟。

    巧妮儿回了后寨子里的娘家之后,钱串儿的日子又跟没结婚时一样,一天三顿饭过来到赵淌油两口子锅里吃,只是在饭后嘴巴一抹,一颠一瘸地回他的驻地儿去。这个时候的钱串儿正赶着过来准备吃晚饭,听赵淌油在院子里这么一吼,马上就扑蚂蚱似的进了院子。

    “你这个蠢东西!”赵淌油见钱串儿进了院子,两眼瞪得铜铃似的瞅着钱串儿怪罪了一声,说,“把你跟巧妮儿闹别扭的前前后后仔细地说了!”

    钱串儿一下子一头的雾水,眨巴着两眼瞅着他的淌油爹琢磨了半天,似乎才琢磨明白他的淌油爹为啥会对他发火儿,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他跟巧妮儿闹别扭的前前后后给说了。

    赵淌油听了钱串儿的话,心里更加犯嘀咕了,这两个人没吵嘴没磨牙的,她巧妮儿咋的会忽地跟钱串儿说那样的话?这中间会有啥子缘由?会不会是她巧妮儿没心思跟钱串儿过日子了?巧妮儿的那些话还真有这样一个迹象!琢磨到这儿,他的心里咯噔一紧,巧妮儿要是真的有了这个心思,怕是单指望钱串儿一个人,真的圈不住她巧妮儿了。真的要是闹到那一步,自己这张“人尖子”的脸就彻底不值个鸟钱了。他一下子回过头,盯着钱串儿,用手向院子外面一指,吼着说:“去!把张老驴给我喊过来,连巧妮儿一块儿喊!”

    自打张老驴挨了大锁的那顿暴打之后,这几天就没有出门,身上脸上都贴着狗皮膏药,整天价在家里抱着一个大斗盆做的药锅子,仙人炼丹似的熬消炎止疼散瘀活血的草药,一天到晚像喝凉水似的没有遍数地往肚里灌。这个时候他见女婿钱串儿过来,马上笑着他那张贴着狗皮膏药已经消肿不少但还会一阵一阵疼的脸,招呼了一身钱串儿。

    钱串儿给张老驴的模样吓了一个愣怔,瞅了半天才认出是张老驴。

    张老驴让着要钱串儿进屋坐会儿。

    “不行,我爹让我喊你过去,让巧妮儿也过去!”钱串儿放炮仗似的向张老驴说。

    钱串儿这没大没小的口气很让张老驴心里不痛快,再瞅钱串儿的脸色,他心里的不痛快马上就变成了惑疑,这小子今儿敢这样跟自己说话,是不是得了赵淌油的啥话,才狗仗人势长了这么大的胆儿?也不会呀,自己也没有哪儿得罪他赵淌油,咋的今儿钱串儿会有这样的气势?这赵淌油咋的还要让喊着巧妮儿一块儿过去?巧妮儿这阵子在这边住得好好的,也没有招惹他赵淌油生气呀!他越琢磨越觉得纳闷儿,今儿赵淌油他们家是咋的了?尽管他的脸上还贴着狗皮膏药,但今儿琢磨着钱串儿来的这个阵势,心里唯恐慢了一步会人赵淌油他们一家更生气上火,回头满院子招呼了一阵巧妮儿,也没见巧妮儿有啥子踪影儿,就一个人跟着钱串儿去了赵淌油家。

    本来赵淌油是一肚子火气想对着张老驴发个痛快,但是,当他瞅见张老驴的模样时,竟然差点儿笑出声儿来。张老驴脑门子上一张狗皮膏药,两边的腮帮子上也都贴着狗皮膏药,估摸着要不是留着两个鼻孔出气,留张嘴巴吃饭,怕是鼻子上和嘴巴上都会各贴上一张狗皮膏药了。他瞅了瞅张老驴满脸的狗皮膏药,像是谁家死人的时候扎的纸人儿给风吹破了纸似的,肚子里的火气一下子也就没了。

    张老驴见赵淌油并没有对自己咋的,木偶儿似的扭着给大锁掐得到今儿还很疼的脖子,小心地招呼着赵淌油问:“亲家找我有啥事儿?”

    赵淌油嗯过来一声,回头向张老驴的身后看了看,问:“巧妮儿没回来?”

    “不知道去哪儿了,满院子里没招呼到她。”张老驴转转身子往赵淌油他们家的院子外面看了看,又转回身子回答赵淌油说。

    “今儿让钱串儿招呼你过来,说有事儿吧,也不算个啥事儿。说没事儿吧,这事儿也不算小。”赵淌油让钱串儿给张老驴拽了条凳子,然后招呼着张老驴坐下来,瞅着张老驴说,“两个孩子的事儿,咱们也不能躲闪着说不算是个事儿。”

    张老驴给赵淌油的话说了个迷愣。

    “巧妮儿回你们家也有今天的日子了吧,这中间你就没问咋的一个回事儿?”赵淌油盯着张老驴问。

    闺女回娘家住上几天是很平常的事儿,咋的?这中间还有啥子说道儿了?

    “知道她是咋的回你们家的吗?是跟钱串儿挠了别扭生气回去的。”赵淌油毫不客气地紧瞅着张老驴脸上的狗皮膏药,心里咯噔又是一阵子的紧,张老驴这样一个货色,张老驴他女人也是不安份的女人,猴子的孩子会爬树,黄鼠狼的孩子会叼鸡,巧妮儿要是仿了张老驴他们两口子,那就真的给这个家丢人现大眼了。忽地,他又想到了以前传言说巧妮儿跟马国海的儿子斗叉子之间挺热和,要是因为这个巧妮儿说跟钱串儿的日子过得心里不顺溜,真的就是一个大麻烦了!不成,必须马上让巧妮儿回来,以后让钱串儿看得紧一些,万一有个啥子闪失,就巧妮儿那个性子,一准会成为卸了笼头的烈马,野起来就没个边儿了。

    “咋的?两个孩子闹别扭了?也没听她回去说啥子呀。”张老驴听了赵淌油的话,用手捂起说话还会疼的脸,瞅着赵淌油问,“咋的了?两个孩子是咋的了?”

    “咋的了!让钱串儿把前前后后说给你听听吧,你琢磨着这会是咋的了。”赵淌油瞅了一眼张老驴,马上招呼着让钱串儿把事儿说了一遍。

    “这孩子也真是,没吵嘴磨牙的,闹啥子别扭呀?嫁到咱们这个家,那是福气,倒不知道福咋的个享了。”张老驴听了钱串儿的话,马上就很生气地怪罪着说,“日子还过得心里不顺溜了,咋的日子才过得心里顺溜?要吃没吃,要穿没穿,那样的日子就过得心里顺溜了?我这咋的回去得好好地说叨说叨这孩子,别好日子刚过上几天就觉得吃肥肉噎人了。”

    “亲家,这说叨归说叨,老话说了,吃葫芦刨根儿,咋的咱也得知道她心里咋的会觉得不顺溜吧。”赵淌油听了张老驴的话,瞅着张老驴说。

    “那是,那是。”张老驴连忙回着赵淌油的话说,“亲家,你就只管放心了,今儿我这就回去好好问叨问叨。这两天你们也别着急着让她回来,等我跟她娘把她心里的啥子症结给理顺了,再把她给送到这个家。”

    “也成。”赵淌油听张老驴这么说,认同地点了一下头,“你也得告诉她,以后心里要是有啥子觉得委屈了,让她跟钱串儿他娘说叨说叨,别一动气儿就拔腿回娘家这样没头没尾地住着。外观上知道的人,说是小两口挠了别扭。不知道的人,指不定会在一起瞎琢磨啥子。这样的话,我赵淌油脸上不好看,你们老两口子脸上也没啥子光彩。”

    “一准的,一准会这样说叨她。”张老驴也顾不得脖子还在疼着了,磕头虫儿似的向赵淌油点着头保证说。似乎他也知道,再待下去就只会听赵淌油他们一家人的话把子,向赵淌油保证完之后,他就推故离开了赵淌油他们家。

    赵淌油虽然得到了张老驴的保证,但是,张老驴离开之后,他的心里还是支支楞楞地不踏实,老是觉得还会有啥子事儿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