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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云开行动力强,一决定要亲自去东北,当下就买了和钟一琥一个航班的机票。回家收拾行李时,他才想起来要和赵盗机说一声。

    “我要离开北京几天,你一个人OK吗?”他倚着书房的门,看着里面的人。

    赵盗机坐在窗台,屈着一条腿,另一条长腿垂下,光脚踩在地上。他手中拿着一本初中物理课本,听到这话时微微侧过头,露出流畅刚毅的侧脸轮廓。

    他没有问“你去哪儿”“你要去干什么”,只是定定地看了晏云开一眼,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晏云开趿拉着拖鞋回屋,过了一会儿又过来,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书桌上,“喏。”

    赵盗机略一挑眉,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工资卡,还是自己收着吧。”晏云开玩笑道,“哪有直接给债主工资卡的?这玩意儿要么上交家长,要么交给老婆,你可要收好了。”

    他也只是随口说说,本身并不在意这一些,不然先前也不会替赵盗机保管银行卡这么久,以前拿着不过是怕他乱花钱。眼看着赵盗机都下山半年了,现代的消费观差不多也成熟,他白拿人家卡也没什么意思。

    “把钱取出来还你?”赵盗机思忖。

    晏云开笑着摆摆手:“先欠着吧,不着急还。”

    赵盗机皱了一下眉头。

    “债多了不愁,你除了欠我好多钱,还欠我人情呢,这能一下子就还清吗?”晏云开开解了几句,故作暧昧地眨了眨眼,“嗳,就让我体验体验当金主的感觉吧。”

    赵盗机自认为没为他做过任何事,却得到了如此善待,心里一直想不明白原因。虽不至于惶惶,但总归是不踏实。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他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晏云开见他沉默,于是笑了笑,继续回屋收拾东西。

    当晚,他提着手提箱,和钟一琥一道坐上了飞往北地的飞机。

    中朝边境,山峦重叠,长白山脉一片素白。飘扬大雪纷纷落下,寒风凛冽。

    一路从机场出来,坐上面包车驶到部队驻地,晏云开冷得直打哆嗦,简直要被寒风钉在雪地中。好在来接他们的一个人参精来了一件超厚的羽绒服,这件羽绒服要版型没版型,蓬松起来像个球一样。

    在极度寒冷之下,晏云开居然还犹豫了两秒,才接过羽绒服,把自己包裹起来。兜帽一戴,帽檐一圈毛茸茸的白边显眼又违和,他已经接受现实了,面无表情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零下二十几度的温度对钟一琥这种修为的大妖怪来说不过是稍微冷了一点而已,他只多加了一条围巾,双手揣在风衣口袋,很利索地下了车。

    军方来接待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看上去级别不低,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身后跟着几个穿军大衣的男人,均是表情严肃。

    晏云开看到他们的神情,心中咯噔一声,料想情况不容乐观。

    双方相互握手,简单地自我介绍后,直奔主题。

    “目前还没定位到失踪的那两支小队的位置吗?”钟一琥问。

    “半个小时前定位到了第二支小队,通讯信号不太好,他们只传递出来几张模糊的影像。”陈卫说。

    钟一琥道:“给我看看。”

    他们跟着部队的人进入办公楼,晏云开走在钟一琥身后,除了一开始自我介绍了一句之外,没再多说话。

    钟一琥组里的人已经跟着部队派出的第三梯队去了目的地,目前还未到达,近日连日下雪,山路很不好走。晏云开有些担心,山岭深处环境恶劣,加上这极寒的天气,就算他们侥幸从妖物手中逃脱,也一不定有足够的物资支撑他们等待到救援。

    办公室中,陈卫脱下军大衣,晏云开瞥了一眼他的肩章,是个少校。

    陈卫拿来一个平板,调出第二支小队传回来的几张照片,之前说是“模糊的影像”不太妥当,这几张照片清晰度不低,只是背景都是皑皑白雪,镜头也被鹅毛大雪遮掩,但还是勉强拍到了一团黑影。最后一张照片完整地照到了那团黑影,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形怪物,没有五官,周身飘散着黑色雾气。

    晏云开蹙起眉头,惊疑不定:“这是……”

    “这是魇。”钟一琥沉声道。

    在人间,鬼魂常见,而魇却极为稀少。魇非常难成形,只有在大规模的横死中,亡灵怨恨不散,聚集在一起,才有可能形成魇。所以一只魇的背后,往往伴随着无数惨烈的灵魂。

    陈卫一愣,他不太懂这些,眼下也没太大兴趣去详细了解,直接了当问道:“怎么消灭?”

    “先把这只魇打散了,然后找到这些亡灵的尸骨,渡他们往生。”钟一琥说,又顿了顿,“先对失踪的人进行救援,再勘察现场情况,然后制定具体方案。”

    晏云开道:“我想去现场看看”

    钟一琥看了他一眼,驳回:“你给我老实待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你是会念往生咒还是会设坛作法?”晏云开微微一笑,“最后超度亡灵,我总能帮上忙。”

    陈卫说道:“我给二位准备直升机吧,但是不方便进入山林腹地,你们还要走一段路。”

    钟一琥只好退一步,说:“好吧,先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半小时后,他们带上设备,钻进了直升机里。

    山脉连绵,放眼望去银装素裹,满眼白色看久了也教人觉得眼睛劳累。

    直升机尚未深入腹地,二人下来行走,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这里是本国地域的边沿,雪下得凶,像是最原始纯粹的寒冬,与首都的冬天也大不相同。

    晏云开微微喘着气,俯身撑着一根树干歇息,他抬手望向远方,茫茫一片。

    “我背你?”钟一琥道。

    “不用。”晏云开直起身来。

    钟一琥说道:“没事,你慢慢走,只要看得到我,不跟丢就行。”

    晏云开笑了笑。

    他有意不拖后腿,但终究比不上钟一琥那非人的体力,只得尽力跟在了后面。这山岭里的路也不好走,走得越深,绕的弯子也越多。又过了一会儿,他看着钟一琥的背影,估算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他低下头喘了口气,揉了揉脖子,再抬起头时,钟一琥已经不见了踪影。

    晏云开眼皮一跳,直觉不对劲儿,快步上前,却始终看不到钟一琥。按理说,这个视野范围内,就算钟一琥走得稍微远了点,也应该是能看得见人的。

    “奇怪。”晏云开嘀咕了一句,沉下心来,仔细回忆刚刚的路线,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景致,蓦地一愣,“……奇门遁甲?”

    北京,单位负二楼。

    周易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听到外面走廊由远到近的敲门声。

    “都出来都出来,你们组长失踪了。”刘臻言大喊一声。

    周易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在裤子上了也顾不上,赶紧起身开门出去,追问道:“晏哥怎么了?”

    汪裁也打开门,和赵盗机一起走出来,有点不相信:“不能吧?晏云开怎么会失踪?”

    “钟一琥传回来的消息。”刘臻言摊手,“他们发现了魇,深林中有人布下了奇门遁甲,老钟和晏六就走散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他们外出办事,若是遇到了比较大的情况,都会有向刘副处长报备进度的习惯,这次也不例外。何况晏云开走丢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是遇到了意外,那可麻烦了。

    “晏云开一个人搞不定魇吧。”汪裁担忧地说,“可别好死不死让他撞见了。”

    刘臻言说:“老钟在那边可以用的人也不多,你们谁去支援一下?”

    周易倒是很想去,很为难地说:“我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家人也不在北京,不好走开。”周老爷子都快九十了,一把年纪总不能没个亲人在身边照顾。

    “我去。”赵盗机冷静开口。

    刘臻言看了他一眼,点头:“行,你倒是个战斗力。去吧,来回机票组织给你报销。我把钟一琥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到那边直接找他就行,他会给你安排。”

    赵盗机颔首,查了一下最近的机票,当下便要走,好在身份证件也随身带着,汪裁主动提出陪他去机场。

    他这次倒是第一次单独去外地,汪裁不放心,在机场大厅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好半天。六组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个毛病,总爱瞎操心。

    赵盗机没带行李,只带了手机、身份证和银行卡,汪裁临时给他买了一个充电器,嘱咐:“一定要保持通讯顺畅。”

    这小孩儿平时大大咧咧的,有大人在身边时从来不管事儿,这会儿倒是看得靠谱了起来。

    “你很担心他?”赵盗机问。

    汪裁瘪瘪嘴,说道:“是呀。”

    “他待你很好,为什么?”

    “晏云开就是那德行啦,对谁都很好啊。”汪裁倒不吝啬夸奖,“想当初,我来九处来得早,本来都不想干了,后来晏云开入职了,给我买零食带我出去玩儿,我才为了他留下来。”

    赵盗机还是不太懂。

    汪裁奇道:“有些事情,就是没有为什么啊!对我好需要理由吗?”

    时间差不多了,赵盗机不再问,朝小孩儿点了点头,独自去安检通道。

    “真奇怪。”汪裁嘀咕了一句,将棒球帽扣在头上,揣着兜就要离开。

    蓦地,他脚步一顿,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猛地扭过头。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笑眯眯地朝他招手,站在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问候道:“嗨,小阿哥。”

    “是你!”汪裁一惊,朝少年走去,那少年却跟着往后退,始终和他保持着一个距离,“你站住,我们聊聊。”

    “聊什么?刚刚那个男人是你的谁啊?”那少年问道。

    汪裁气鼓鼓地说:“关你什么事!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唉,他长得很像我的……呃,哥哥。”少年顿了一下,“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他姓赵。”汪裁盯着他。

    少年笑了一下,说:“那我也姓赵。”

    汪裁停下脚步,少年也跟着停下脚步。

    “你在防备我?”汪裁问,“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了?”

    他话音刚落,出其不意倾身上前要擒那少年的手腕,速度极快,不像一个十岁小孩儿能做出的动作。

    “日后再见了,小旺财!”自称姓赵的少年灵活朝后翻了一个跟斗,脚步一转,飞快地跑远了。

    汪裁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纳闷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