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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双奇一听,大吃一惊。樱花落是日本人,本名梅泽香奈,他躲在衣柜里已经偷听到了。但是日本人和日本间谍可不能同日而语。那时,民国初建,虽然皇帝退位、建立了共和,但国家的实质和老百姓的生活没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欧美日等列强,在中国依然是租借修路,享尽了特权。日本人大量涌入中国,也包括妓女,这并不稀罕。但如果是间谍,那便大不相同了。

    叶双奇问道:“袁兄有什么证据?”袁博古道:“我一个说书先生,没钱去这云吉班里吃花酒。可也是凑巧了,有一天我去日本使馆附近走场,看见一个绝色美女和六七个日本人绞在一起,竟然叽里哇啦地也说日本话。我便跟左近的人打听,才知道那女人就是陕西巷云吉班中的樱花落!叶老弟你想,她是日本人为何不讲出来,还取个中国的艺名,更是和使馆里的日本人勾连串通,谁不知日本使馆里都是日本间谍,他们对中国狼子野心,不知道干些什么罪恶勾当。因此,我料想那樱花落也不是什么好人,定然是日本间谍!”

    叶双奇听完他的证据,感觉颇有道理,但又想:袁博古这些话也不全对,樱花落和杨大哥在房中约会,也没隐瞒啊,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是日本人,更是连名字都说了出来。袁博古以这些事情就断定她是日本间谍,显然说不过去。

    于是又问:“那樱花落的来历,袁兄可知道?”袁博古摇了摇头:“这就不晓得了。”

    叶双奇最想问的,其实是第三个人,便就此打住询问樱花落的话头,问道:“袁兄,你知道蔡锷么?”

    袁博古一惊,面色先是崇敬继而又显出无奈,道:“说起蔡锷,我略知一二。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爆发,各省纷纷独立,天下一片大乱。这蔡锷年纪虽轻,但英武雄才,领导云南闹了独立。后来民国建立,蔡锷便做了云南督军。袁大总统对此人又爱又怕,便将他召到北京,做了全国经济督办。这看似做了京官,实则削了他的兵权。听说,袁大总统素有爱将之癖,有意拉拢蔡锷。可这蔡锷好像不识好歹,竟然拒绝了袁大总统的美意。袁大总统很是生气,但碍于他的名声也不好免了他的官,更不想放他回云南,就把他养起来了,还派了暗探监视。”

    叶双奇不禁想到一个问题,昨天那几个日本人围攻蔡锷,有四个保镖出来保护他,还以为是蔡锷的亲随,现在想来也可能是袁大总统派来的暗探。

    袁博古叹气道:“哎,蔡锷本来一个年轻有为的将军,想是深陷政治漩涡心灰意冷了,据说最近常在花街柳巷,酗酒嫖妓,真是可惜了。”

    叶双奇听到此处,感觉已经和自己了解的蔡锷对上了茬,便不再深问。叶双奇告辞离开袁家,在路上又买了十斤好酒,转身回了住处。

    九灵一看他带酒回来,知道是为她买的,不禁心下感激,一股柔情又从心底发出。二人简单吃过晚饭,又分析起当前的形势来,都觉得危机四伏、收集本命丹的任务很难完成。叶双奇沉思半晌,说道:“九灵,对头势力在暗,咱们在明,他们究竟来自几个方面,又到底想干什么,咱们一无所知。目前的情况太被动了,得想办法主动出击!”

    九灵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好点子么?”叶双奇道:“云吉班那边是咱们主动招惹的,它们会不会上门来找咱们的麻烦还不好说。但那黑褐两个家伙却已经两次找上门来,既然没有达到目的,它们决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应该先以这一伙势力为突破口,摸清它们的来路,看看是它们两个家伙的事,还是更有主谋,为什么咱们一到这个时空,就被它们发现了?”

    九灵用力点点头,道:“这个策略不错,只是它们在暗,怎么才能找到他们的老巢呢?”叶双奇得意的一笑,道:“不用去它们老巢,咱们来个守株待兔!”九灵顿时省悟:“你的意思是在家里做个埋伏?”叶双奇点头道:“正是。我想它们既然没有得逞,一定还会再来的。但是那两个对头神出鬼没,什么时候来咱们也没法判断。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在这房间里布置一个机关,就算它们来的时候咱们不在家,也可以拿住它们。”

    九灵思索了一下,从腰间拿出一件东西。叶双奇心想,九灵这腰里定是有个百宝囊,平时也看不见有什么,却藏着这么多东西。只见这东西是个小镜子模样,九灵拿在手里嘘了一口气,立马见风就涨,涨到差不多如同一面大的梳妆镜,九灵顺手把它立在床边一张桌上。叶双奇大惑不解,道:“我让你设置个机关,你放一面镜子干啥?莫不是你这镜子就像照相机,能把入侵者都拍下来,然后咱们再找警察局发一个通缉令,告他私闯民宅?”这回轮到九灵糊涂了:“照相机是啥?通缉令是啥?”叶双奇不觉好笑,心想:真是人狐有别阿,人界的东西,九灵定有很多没见过的了。当下也不便解释,叶双奇索性不回答,反问道:“你就说这个破镜子有啥用吧?”

    九灵神秘地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于是,两人每天上午正常摆摊算卦医病,下午便绕着北京城游走,有时九灵隐起身来,和叶双奇一同去找袁博古聊天,尽可能地让住所更多时间都空着,好让那两个对头自投罗网。每天晚上回来,叶双奇都迫不及待地观看屋子里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尤其是那镜子有没有什么变化。可有时就是这样,你越想让它来,它就偏不来。几天下来,叶双奇不禁有些泄气了,埋怨九灵道:“是不是你那破镜子失灵了啊,说不定敌人都来过几次了。”九灵却非常有信心地说:“我的镜子肯定没问题,倒是有可能你叶大少爷算错了,人家不一定来了!”

    这一天,二人吃罢晚饭,正要出去逛逛北京的夜景,忽然门外响起了杨乃雄的声音:“兄弟,你在家么?”叶双奇使了个眼色,九灵赶紧隐了身。叶双奇几天没见到大哥了,一见他来找自己,非常高兴,便把他迎进屋里。杨乃雄礼貌地在两个房间里走了走,赞道:“兄弟这房子不大,收拾的倒蛮干净的。”叶双奇内心颇为不好意思,但嘴上又不好说破,只得应道:“哪里,哪里,屋子小,好收拾。”随即问道:“大哥多日没来了,定是军务繁忙,今天来找小弟,是想一起出去散散心么?”他本以为杨乃雄又来找他去陕西巷,那就正好找机会再去云吉玄狐胜境看看。哪知,杨乃雄大笑起来:“哈哈,兄弟,你不是又想吃花酒了吧?”叶双奇脸上大窘,心里却想:那樱花落和小凤仙确实漂亮……。突觉耳朵一痛,原来是九灵暗地里狠狠地拧了一把。

    叶双奇疼得呲牙咧嘴,杨乃雄不明就里,关切地问道:“兄弟,你没事吧。”叶双奇忍住疼痛,强作笑颜道:“没事,大哥。”杨乃雄也就没再多问,继续道:“兄弟,你这医人的本事果真高明,治好了吴旅长的牙疾,好多人都知道了你的名头。今天来,大哥是请你给一个人看看病。”

    叶双奇这才明白杨乃雄的来意,问道:“不知是什么人,什么病呢?”杨乃雄笑道:“说起这人,是我的叔叔,他自小得了肺病,落下了咳嗽的病根,几十年都没有治好。尤其是一到秋冬,便会加剧。我看兄弟你医术如此了得,便想请你给我叔叔看看,如真能去了病根,我这作侄子的也算尽点孝心!”

    叶双奇爽快地道:“大哥,你的叔叔就是小弟的叔叔,何须用个请字呢,咱们这就去给他老人家瞧病去!”杨乃雄一看叶双奇如此义气,暗想:这个兄弟我交对了。

    九灵隐在叶双奇身后,三人一起来到了杨乃雄的叔叔家。叶双奇一看,这所宅子也不比吴佩孚的宅子小,几进几出的院落,还有不少仆人侍女。叶双奇暗想,不知杨大哥的叔叔是何许人也,家里竟这般阔气。正思虑间,已经到了杨乃雄叔叔的书房,便见一人站在门口。那人大约四十岁左右年纪,相貌同杨乃雄颇为相似,只是身高矮了一点、年纪大了一点而已。杨乃雄一见此人,抢上前去拜道:“叔叔,这就是我兄弟叶双奇!”说罢,回头又对叶双奇道:“兄弟,这就是我叔叔杨度,参政院的参政!”

    叶双奇不知道这参政是多大的官,也不了解这杨度在历史上是何许人也。实际上,这杨度乃是民国初年大大有名的人物,早年受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思想的影响,留学日本,但在国家体制上更认同君主立宪,反对民主共和。民国建立以后,袁世凯一心谋求复辟,符合杨度的君主立宪主张,杨度便积极为袁世凯谋划,也因此深受袁世凯重用。

    叶双奇义气为先,既然杨大哥叫叔叔,便也随口叫道:“叔叔好!”杨度一看叶双奇也是一表人才,正要答话,突觉一阵眩晕,大叫一声,从台阶上摔了下来,顿时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