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后的一天早上，江阳送顾灵上学。他们聊着路上遇见的事物、在学校里碰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稀奇古怪的教育方式及校园生活。江阳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尽管每天他都是如此，她却感到怎么也听不够，不胜其烦地接着他的话聊下去。
“天气这么冷，你该戴个手套才对。”顾灵探过江阳的肩膀往前看了看说。
“是啊，我也正在考虑让妈妈买个手套来着。冬天啦，这几天风吹着手都快冻肿了。”
“你家没有吗？手套都是家家必备的。”
“去年家里是有一双来着，烂的。就出去堆雪人用过一次。之后放在家哪儿一直找不着。我想，是给妈妈扔掉了吧。”
“戴了多长时间？”
“小学那时候开始戴的。”
“明天，你用我的。”
自行车速度慢了下来。“是你用的吧？”
“嗯。”
“那怎么行，你也有两双手呢。”
“我可以把手伸在口袋里保暖，可看看你，多可怜的两只手啊。”江阳没说话。听她继续说：“记得别买，明天我就把我的带过来给你看看。”
“哦！不知道合不合适呢？”
“手套而已，准能戴上。”
骑过学校围墙，车停在了校门口。顾灵跳下身，站到江阳面前，看着他，“我进去了。”她挥挥手道别。
“好好上课。”江阳朝她喊道。
两个月平静地过去了。顾灵抛开所有烦恼，抓紧迎接马上到来的期末考试。江阳所在的学校早几天开考。那是考试的头一天早晨，他骑自行车送顾灵去学校的路途上，告诉了她自己学校的考试安排，并询问她什么时候放假。得知她的情况之后，他开始为自己拟定计划。
考了两天，第三天中午，他待在家里看了看时间，在11点半之前骑自行车赶去四中学校，把车停在门口等着。
“哎？”放学后，顾灵在远处看见了他，便跑过来，问道：“你怎么在这呢？”
“当然是送你回家啊。”江阳害羞地答道。
顾灵微微低下头，“怎么我放学你也来呀，你不用上课吗？”
“我说过啦，就考两天，今天我们学校就放假了。寒假第一天。”
“等我多久啦？”
“没多久，刚来。”
“你们放假真快，我还得到下个星期二考试，考完之后才能放假呢。”顾灵一边说一边坐上车。
见顾灵坐稳后，江阳推车转了个弯，踩上踏板。
“你们考几天呢？”回家路上，江阳问。
“三天，比你多一天。”
“那就是说...”江阳想了一会“还有一个星期放假，你还有一个星期放假。”
“嗯，对啊。”
“放假了，出来玩不？”
“我也想出来玩，可是我妈不会准许的。”
“玩一会也不可以吗？”
顾灵摇摇头，“我记得有一天下午。”她用愤愤不平地口气说道：“记得没错，就是上个元旦节。说出来你肯定不信，3号那天，我作业全都写完啦，而且也给妈妈看了。可是，当我恳求妈妈让我去院子后面的池塘边散会心，你知道的，就是上次我带你去过的那个地方。妈妈听完，你猜我妈妈说了什么？”
“说什么？”
“去去去，给我好好在房间里待着，作业写完了不知道多看看书嘛。”
“噢！好狠心。”江阳苦笑一下，“作业都写完了，既然还不许出来玩。”
“对吧对吧，我妈就是这样。从小就一直管我，现在长大啦还是如此。而且...”
“而且？”
此时，正是长长的下坡路，风吹得很大。江阳缩着脖子，专注前面的交通。两人没再说话。等下坡路结束，路面平坦之后，江阳扶稳车身，问道：“刚刚你说而且，而且怎么了？”
“也没什么。”顾灵轻声应答。
不过江阳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来，她是心里有话说不出口。“到底而且什么，没关系，你就说吧。”江阳经受不住好奇心，请求道。
顾灵实在不好拒绝，便自然大方地问他：“还记得上次你骑自行车送我回家吗？”
“记得!”
“就是那天，被我妈一个单位的同事看见，当天晚上，我妈妈还狠狠地骂了我一顿，从那天以后，我妈妈管我管得更严了。”
听完顾灵的话，江阳双手捏刹，自行车突然停住。他站起来，转身朝顾灵看去，只见她那双水灵灵的两只大眼睛迷茫地盯着他。“都怪我，真不应该。”
“我就说，每次周末在你家门口等你，却怎么也等不到你，原来你是给关在房间里了。”
“可不是。无论我怎么说，就是不允许我出来。”
“都怨我。”
“怎么会？我还要道歉呢，为难你了，让你一直在家门口等我。”
“我想放寒假，你妈妈应该不会说整个寒假都不许你出来吧。我想不会。”
“哦！关我一个月，我可受不了。不过我妈妈说不定还真的会。可到那时，我就算是偷偷溜出来也要出来，要不然要把我闷死。”
“想起来啦，过年不是到处拜年吗？你不必担心出不来了。”
江阳说完，顾灵低头沉思了片刻。
“就算如此...”顾灵说着停顿了。
“嗯？”
她准备说：就算如此，我也见不着你。她却哽塞了，：“就算这样，寒假里过得还是很无聊。”
“家里有不少亲朋好友吧。”
“嗯嗯，挺多的，过年总是很忙。”
“我也一样。”
车辆继续行驶，不久，在通向顾灵家的路口边停下。
“我看现在，我还是别进去了。”
顾灵没回应，下了车，站在路口处向着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过完年，还有机会出来玩吗？”江阳一脚踮地，坐在在垫位上问她。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问题。
“你来找我，就有机会。”
听到这里，江阳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你肯定有机会了。我一定来找你。”
“好呀。”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江阳终于开口说：“天气挺冷的，早些回家吧。”
“嗯，你也是。”
“那么，就不陪你送到家了。”•
“明天见。”
“明天见。”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江阳从每天送顾灵两次增加到四次，完全感觉不到劳累，反而更轻松了。他过得很充实，兴奋又愉快。他每天依然定下闹钟，早晨很早就爬起床，出门前，不忘检查自行车。一切妥当之后，他便哼着歌曲自由自在、不慌不忙骑到公路上，在指定的地方停下来。上午送完顾灵上学后，有时会回家休息，有时去街市逛两圈。不过到了快中午时分，他把时间算得很准确，总会在11点一刻左右从家出发去四中学校，把车停在一旁，背靠着学校的围墙，耐心等待她的出现。他怀着感激与激动地心情把她送回路口，招招手，望着她远去。
直到最后一个黄昏，自行车在路边停下。江阳立刻转头朝顾灵看去，心里想着等她下车后，有些话要说。可还没等他开口，顾灵先说话了。她见车子稳住，双脚轻轻落地，“对了”她问道：“今天你急着回去吗？”
“不急。”
“嗯，今天妈妈下午出去有事不在家，我把书包放回去，咱们出去逛逛好不好？刚考完试，真想放松放松。你说呢？”
“好呀。”江阳满口答应。
“等等，我们从那边走。”顾灵朝公路前方指着，而不是村子的方向。
“也能走通？”
“是的，只不过路程有点远。”
“再远有什么关系，我有自行车。上来吧。”顾灵高兴地跳坐到车上。“快了快了。”一会儿功夫，顾灵在后面大声喊着：“看见那所小学了吗？从这进去。对对，然后你绕着这个学校骑，慢点慢点，路有点不平。嗯，绕过去就能岔进我们村子了。”
骑上那条熟悉的小公路，江阳便不再需要顾灵的指引。其实，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不过他依然不无差错把顾灵送到家。
“在这等我一会，我先回家看看。”顾灵往家门跑去，接着把大门打开，在进门之后她又探出头来，叮嘱道：“要是我十分钟还没能出来，你就先走吧。”
这话使阳有些惊慌，他多么不想度过她说的那短暂的十分钟。他双脚惦地，把自行车向前挪了挪，对准顾灵家那条门缝，眯着眼睛往里瞧。什么也没看见，倒是马上听见了顾灵和一个男性的对话声。发音稚嫩，估算一下，差不多来自年龄十一二来岁的童年孩子。他竖起耳朵，努力地细细听着，想弄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突然，说话声停止了，传来急促地跑步声，这声音越来越近。左侧的门随即打开，出来的不是顾灵，而是一个小男孩。他内心瞬间凉了半截。
江阳坐立在自行车上，非常显眼，小男孩一眼就看见他：不像话的把自行车摆在他的家门口。“你是谁？”男孩毫不怕生，问道。
江阳茫然地看着从门里冒出来的小家伙，咧了咧嘴，开玩笑地答道：“我是你哥呀。”
“胡说！我压根儿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调皮的糊涂蛋，既然把我这个哥哥给忘了。”
男孩急了，追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哎，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是你哥哥，你自然是我弟弟啊，这是书本上还有爸爸妈妈教给我们的，莫非你想耍赖？”
男孩恼羞成怒，有气使不出，几乎要骂人。“大骗子！我才没有你这个哥哥，赶紧从我家门口走开，别待在这挡着。”
“那不行，我等人呢。”
“等谁？”
“你的那位姐姐同志。”
“你找我姐姐干吗？你是她的什么人？”男孩半眼不眨地瞪大眼，两颗黑糊糊的未被世间洗礼的眼珠子，充满了无知与天真。江阳想，他也有过一段童年——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
“我...我是她的...”好像不太好回答，江阳摸索着，“是同学、是朋友，也是...”
“什么，也是什么？”孩子追问他。
“嘿嘿，小不点。”江阳笑了笑，撅起嘴，“不告诉你。”
“说！”
“就不说。”
孩子见此人执意不听从他，哼了一声，“切，我才不管你和我姐姐是什么关系，不过我姐姐可不是好惹的。”男孩用命令的口气继续说：“我姐姐是个好学生，不许你带坏她，赶紧走开！”
“怎么会呢？”江阳尽量语气随和，“你姐姐人那么好，就是你要我带坏她，我还舍不得呢。”他说道。
“吖吖。”那孩子听了，张开嘴做出一副呕吐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母老虎，还舍不得，你倒说说我姐姐有什么好的。”
可是，江阳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了，“哈哈——你说你姐姐是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天哪，我没听错吧，哈哈...”
另一侧的门此时开了，做姐姐的赶紧走出来。他们对话的后半部分，她听得清清楚楚，及时赶过来解围。看见顾灵，江阳也立即止住笑声。
“弟，别瞎说，回来！”顾灵对弟弟厉声道。
可是，那男孩无动于衷，呆呆地站在那，两眼依旧盯着眼前的陌生人。顾灵只好把他抱起来，放进屋子里，顺手把门掩上。江阳看不见姐弟两人的身影了，不过能听见门后他们的谈话。说话很小声，江阳往门边凑近一些，侧耳静听。
“听话——我亲爱的弟弟，回家去，姐姐现在要出门。”
“到哪去？”
“学校去一趟。要是妈妈回来问起我，就说我回学校拿东西了，知道吗？”
“知道了。”弟弟答道，然后继续说：“可是姐姐，外面那人他说认得你，还说了一大堆不礼貌的话。”
“别——别说了，回去吧。”
弟弟应声往家走，但刚转过身，又向姐姐问道：“姐不会认得他吧？”
“认得。”
男孩止步不前，抬头望着姐姐的脸。顾灵立刻觉得后悔，通过弟弟那副好奇的目光，便猜想弟弟定是在胡思乱想。“没什么，我们只是同学而已。”她说着，弯下腰摸了摸弟弟的头。
“是吗？”
“是的是的，你就别多管啦，回去。”
顾灵轻轻推了一把，弟弟没坚持，走开了。
“真是个调皮的小精灵。”顾灵没好气地抱怨道，拉开大门，走了出去，顺手又把门带上。她准备向江阳解释一下刚刚的尴尬。可是，两人的视线一重合，江阳又大笑起来。
“哈哈...母老虎，母老虎。”江阳自得其乐地笑着。
“喂！”顾灵红着脸走过来，重重往他肩上拍了下。受到这下拍打，江阳马上回过神，再不敢笑了。
“真是的，笑什么呢。”顾灵埋怨一声，坐上车。自行车启动了，“去哪？”江阳问。
“就这样一直往前。”
村子更深处，主路一直往前延伸，顾灵没叫停，他就这样一直向前骑。在骑上一条上坡路后，顾灵跳下车。“哎哎哎，就在这。”
前面不远处，立着两座台阶，由左右等腰向上形成的八字形瞭望台，台阶上面是打开着的拱形门。江阳把车推到路边放稳。他们一起走上台阶，进了门。里面的场地面积不大，一般有的秋千、摇篮、滑滑梯倒没有缺，算得上是个公园。
“快看！江阳。”顾灵喊道。
“没什么人呀。”
“这里可是个幼儿园哦，你看那边。”
的确不是独立的公园而已，在公园场所的对面，有几个连在一起的房子，因为是在后院，只能看见几扇窗户，没有门。还有两条弯曲的小路，通向远处空旷的地方。他们停在小路边上，顾灵注意到江阳正在迷惘地四处张望，“我幼儿园就在这里上的。”她指着房子如实说道。
“幼儿园？我们去看看吧。”江阳举起一只手指指向房子间的小路。
“好啊——走。”
他们肩并肩，走到房子的另一面。这下，院子、走廊、教室全都尽在眼前。
“还真是个学校呢。”他们走到前门的院子里来，江阳说。
“怎么，你还不相信我说的呀？”
“不，不是不相信，只是很好奇。”
绕过围栏，两人一起走在教室的走廊上。此时，有一间开着的房门，里面有位中年女士看见了他们。“哎？你们是谁？”那人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不友好地问道。
顾灵刚要上前回答，江阳却抢在前头，笑着答道：“阿姨，我们小时候是在这儿上的幼儿园，这不，来看望看望母校。”
“哦，好吧，原来是以前的小朋友来玩啊。和你们说呀，你们可以到处看看，不过可别随便拿东西。”
“不会的。”“不会。”他们急忙同时说道，并站在原地等候院子主人的观察。
女士打量着他们俩：男孩看起来彬彬有礼，和颜悦色。女孩看起来也一样，善良温和的神态。她觉得可以对他们放心。“没事的，孩子们，你们去吧”她微笑着说道，然后进了屋。
“江阳，你告诉我，幼儿园你也是在这上的？”两人走在通往公园的路上，顾灵十分感兴趣地问。
“笨蛋，我这样说当然是为了避免别人引起怀疑啊，再说啦，你就当我是在这里上的呗。是的——幼儿园我在这上的。”江阳回答道。
“那可不一样，你这属于说谎了。”
“可是，你还记得你的幼儿园同学现在长什么样子不？你觉得老师也会记得？”
顾灵给这问题难倒了，沉思了一会，心不在焉地说：“有些好像还记得。”
“你记性真好，我可记不住了，一个都记不住了。”
“但是...”顾灵用手肘捣了江阳胳膊一下，“说到底，你还是说谎了对不对？”
“哦！是的，顾——灵，求求你原谅我。”江阳一脸委屈的样子恳求道。
他没有故意隐瞒，并且又真诚地向她认错。顾灵一开始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面对他温柔幽默的一面，她的脸反而泛起片片红晕来。他们从房子间的小路里走出来，回到了先前的公园。现在，他们一边走一边聊起四周发现的事物，不知不觉，已经围公园绕了两圈。当顾灵感到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秋千上休息。“小时候我最爱玩这个。”她说道。
“我也爱玩。”江阳也坐在旁边的秋千上，轻轻垫着脚前后荡起来。顾灵在一旁看着，也学他那样做。
“那时候，我都是站在上面。”江阳自豪地说：“一荡可刺激了。”
“你现在荡给我看看呀？”
“现在没以前那种乐趣了。”
“嗯，我们都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没有小时候生气勃勃的劲头了，想到那时候，真的什么都玩，什么都愿琢磨，一想到玩，丝毫不觉得疲惫。”
“好怀念。”
两人谈到这里，都感到许些忧伤，各自也能注意到双方也有同样的感觉。沉默了片刻，江阳说道：“明天起，放假了吧？”
“嗯，是的。”
“过几天可以再来找你玩呢？”
“呃...”顾灵想了一会，心有不甘地说：“你知道，我妈妈盯我盯得很紧，一阵子出不来。今天还是妈妈不在家，要不然她是绝不会允许我跑出来的。”
“这么说，我们再次见面的日子也没望啦。”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顾灵停下摇晃秋千，静静地坐着观察江阳。“在过年之前，恐怕都不大有希望能出来。”
“就是说要到年后喽？”他也停下。
“嗯，很有可能。”
两人不再说话了。顾灵仍然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日期，他感到很失望。
“噢！不早啦，我们再去逛一会就回家吧。天也快黑了。”顾灵站起身说。
“嗯，好。”
他们又围着公园走了一圈，顾灵便表示必须要回家了。两人从拱形的院门走了出来，下完台阶。
前面一段路不太好骑，一条下坡路，加上天有些黑，看不清路面。“呀——我们还是走下去吧。”顾灵叫道。在没有下坡之前，江阳及时停了车。由于路宽很窄，他们几乎走在路的中间。放眼望去，除了他们，整条窄路上空无一人。天黑得很快，走完下坎，天空已经明显暗了下来，呈深灰色。从两旁的房屋窗户里照射出灯光，洒在对面的墙上，为他们接下来的骑行提供了很好的帮助。
“江阳，要快些了，天黑得好快啊。”顾灵急忙坐上车催促道。他立刻体会到她的慌张，便加快了车速。但是，他还得控制好车身，这一片路况很糟糕，遍地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块。
“再往前一点就好多了。”顾灵盯着前面的路说道，双手却不知觉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哦，慢点...慢点。”顾灵那双手抓得更紧了。
“顾灵。”他小声喊道。
“嗯，怎么啦？”
“告诉我，你哪天方便。”
“你是说喊我出来玩吗？”
“是的。”
“年后可以吗。”
“不，我是说具体哪一天，给我个准确的日子好不好？”
“好好。”顾灵听出来江阳语气中的渴望，“我想想，就就...”她努力算着日期。“哪天好呢？”她自语地发出声来，“大年三十、初一初二肯定不行，初三初四说不定还要忙，那就初五初六和初七好了。”
顾灵的家就在前面了，可是江阳还没得到答案。他刹住车，等待她的决定。
“你说哪天好呢，初五初六初七？”顾灵做不好主，问他。
“最后一天，初七吧，你看怎么样？”
“行行行。”顾灵应声道。
因为天黑得奇快，离家不远的时候，她下车后没多留，急忙地跑开了。
“到了那天，一定不要忘了啊。”江阳在后面喊。
“嗯嗯，我绝不会忘的，你也一定要来找我啊。”
他们一同挥了挥手。江阳等到顾灵进门消失在视线里，才跨上自行车离开。
顾灵回到家，把大门慢慢从里面锁上，发出了轻微的敲响声。母亲的耳朵十分灵，多么轻微的动静，她都能有所察觉。此时，她正在厨房里忙乎，听见从院子外传来声音，便猜到准是女儿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走出厨房。“去哪了？”母亲问。
顾灵紧张地站在妈妈面前，“弟没说呀？”
“说了，你回学校去拿什么东西？”
“笔。”顾灵从衣袋里掏出一支水笔。
“可是为什么拿回支水笔拿到现在呢，你弟弟说你五点钟就回来的，现在过去1个小时了。”
“路上走得有点慢。”
“好吧，考试考得怎么样，题目难吗？”
“还好，不难。”
母亲进入厨房。顾灵终于喘了口气，没有引起妈妈的怀疑，实在是太好了。不过，弟弟正在里屋的门边，听到了姐姐与母亲的这番对话。她进了客厅，准备去自己房间休息一会，这时身后的弟弟走了过来，不高兴地说：“姐，你骗我！还骗妈妈。”
“啊？”顾灵一惊，“我怎么啦？”
“你明明是和一个男孩往舅舅家方向去的，而且还坐了别人的车。”
顾灵瞬间慌张起来，探头往院子外的厨房门里看看，确定妈妈没听见弟弟的话。她赶紧把弟弟推进自己房间。“到里面来说。”“你怎么知道的？”一进门，顾灵便问。
“我看到了。”
“天！我不是让你回去嘛。”
弟弟摆出一副冷漠傲慢的姿态，满脸不服气。
“好弟弟，没把这事告诉妈妈吧？”
“还没有，可我决定现在去说。”弟弟说完跑开。
“等，等等...”顾灵又把弟弟拽进自己房间，关上门。“这不是存心害我吗，你也知道妈妈常发我火，你要是现在把这事漏出去，岂不是火上加油，妈妈真的会拿鞭子抽我的。”
“那也是你活该，谁要你隐瞒妈妈的，真是搞不懂耶，姐姐你怎么变得爱撒谎了呢？”
“求求你了，我亲爱的弟弟。”
弟弟没有坚持跑出去向妈妈说出真相，但是站在姐姐面前也没有要让步的意思。顾灵又向他苦苦哀求了一阵子，说了很多殷勤的话。他思索着。
“要不这样，”弟弟说，“中午的鸡腿得分我大的。”
“好，可以，只要你不跟妈说。”
“妈妈买的零食得分我多些。”
“可以。”
“那个布偶给我玩。”弟弟贪婪地寻找着，最后把注意力放在姐姐床上一个洋娃娃身上。那是顾欣9岁那年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个打扮得金发碧眼穿着白色礼服像是美国童年女孩的洋娃娃。
“哦！你一个男孩子要它做什么？”
“不管，我要玩！”
顾灵犹豫着，看到弟弟拔腿往门外跑去，马上逮住他。“好，给你给你，只要不把我和他的事说出去，什么都依你好了吧？”她带着一丝不舍把床头的洋娃娃送给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