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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翊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就算那个人很细心没留下,但他说有指纹,就一定会有。

    这是个重大的人生污点,相信这种事曝光,对那个人的摧残甚至比没名头的报复更有效。

    孔一娴盘腿坐在病床上,隔着敷料触摸自己依然疼痛的右眼。

    他们合起伙儿来害的自己没有出头之日,甚至毁容,那他们也别想好过,该有的报应总要有的。

    等她交代完一切,常翊也记得清清楚楚了,但他却轻笑着摇摇头,让孔一娴有些纳闷。

    他把她刚刚说的话简单重复了一遍,也算是核对信息了,又放下手机想了想,“除了出人命这一点,好像你的安排……比我的还要狠诶。”

    孔一娴不高兴了,扭过头看他,却因为视野变窄只能再把头多偏一点,“你那是暗箱操作,我是摆明面儿上的,一切安排和说辞都有理有据,怎么就太狠了?再说了我的原则也很简单,只要不出人命,别的……我还没那么好说话呢。”

    做人就是要一报还一报,但再是报复,也得正大光明才行。

    想起刚刚偷听到他咬牙切齿的狠话,孔一娴就有些后怕,她捏起常翊的脸郑重地重复一遍,“以后不准仗着家里厉害就任性,也不准一个人偷偷解决事情,有事咱们一起商量,再让我抓到一次……”

    常翊哪敢啊,一个劲地点头应下,然后打电话让之前安排调查的人把她刚刚说的事情都打点下去,估计他们明早一觉醒来,这件事就能尽人皆知了。

    这次他没有避着孔一娴,让她有些好奇,等他挂了电话之后才用手肘撑着膝盖外头道“诶,你们家……真的这么有势力?”

    这个问题其实常翊从没有正面提到过,主要是因为没什么好提的,苦笑着放下手机。“简单来说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至少不会承认有我这样家人。要不是这次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也不会借他们的手,不过仅仅是制造点舆论压力的话倒用不着他们。”

    孔一娴不置可否,但无论怎么想还是生气,就因为张老板作恶不成被打压,她就要遭到如此惨痛的报复。如果右眼的失明真的无法挽救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呢。

    而此时的她不会想到,这个屡次针对于她心术不正的张老板,最终还是以付出生命作为了代价,当然,外人是不会知道他破产自杀的真正原因。

    因为白天睡了个饱,晚上孔一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一直熬到了早上医生来查房,也没见常翊躺下休息。

    虽然被劝了很多遍,但常翊就是说自己不累,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生怕她一个人想着想着会害怕。

    不过医生查房的结果还不错,她脸上的肿消了很多,一会儿还要换药检查伤口。

    本来换药是不准家属在一旁的,可是常翊想看看一娴伤口到底什么情况,求了好久才被允许站在一边,带着口罩帽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右眼。

    他想象过一娴的伤口会很严重,缝了九针啊得是多大的伤口,可当医生揭下敷料到时候,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伤口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但扭曲错杂的裂口更吓人,整片右眼区域都被涂上了黄褐色的药水,本来纤长漂亮的睫毛被干涸的眼泪和药膏糊成一团,需要用棉签沾水慢慢熨湿才能勉强睁开眼。

    常翊捏着拳头,看到她那触目惊心的眼球,一片淤血啊,一点眼白都找不到。当时被断弓打到,得有多疼,如果断面正好扎进眼睛里,又该怎么办……

    虽然隔得很远,但躺在病床上的孔一娴还是听到了常翊的抽吸声,伤口果然很吓人吧,但更让她害怕的是,无论医生怎么拿手电光扫过,她看到的,依然是模糊不清的血光。

    她的主治医师还挺贴心,也知道她很担心自己的视力问题,给她换好药后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你只能看到血光是因为眼球表面的淤血还没散开,不急啊,情况还是很理想的。”

    孔一娴苦笑着谢过,等到医生们都出去才被常翊扶起,沉默地呆坐了很久才无奈叹了口气,眼底有些氤氲,“我……真的变丑了吧,眼球充血那么厉害,就算不会失明,恐怕视力还是会受影响。也该……死心了。”

    常翊知道她说的死心指的是什么,但却没有一味地安慰她。他让孔一娴坐正,然后走到病房的另一边,伸出手指问她“看得清这是几么?”

    虽然视野变窄,但孔一娴的左眼视力又没受到影响,她莫名其妙地回答了之后,又看到常翊翻出一张纸交给她。

    白纸上只有一个小圆圈,她还是没看懂什么意思,“就不能解释两句么?”

    常翊还不敢确定,让孔一娴由远及近看着纸上的圆圈。孔一娴虽然无语也只能忍着心气照做,对着那张纸越靠越近。

    直到圆圈近在眼前,她还是没弄懂这家伙的意思,“常翊,你是想让我适应当个独眼龙么?”

    常翊被她逗笑,他之所以能笑得出来,是因为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抽走那张纸,又捧住孔一娴的脑袋仔细看着,“一娴,你知道什么叫优势眼么?”

    优势眼?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习惯用的一边眼睛?”

    “对!就是这个意思!”常翊的激动让她隐约猜到了什么,还没等孔一娴问话,他就坐在床边跟她解释起来。

    “我们人类都是习惯双眼聚焦的,但总有一边起到主导作用,优势眼的视野才是平常最主要的。其实从昨天开始,我就在注意你的动作了,你刚受伤按理说不可能习惯单眼聚焦,所以拿东西肯定拿不准。

    但你想想看,你连摘葡萄都那么毫无偏差,这说明了什么?”

    孔一娴愣了下,不太确定地看向她,“说明我的优势眼是左眼,所以哪怕右眼伤到了,也不太影响视力?”

    常翊没有直接回答他,但那灿烂的笑容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说明就算右眼受损,孔一娴的职业生涯也不会就此终结。

    对于这样的结论,孔一娴没有急着高兴,她又抢回那张纸试了很多遍,在病房里兜兜转转把所有能触碰的东西都摸一摸,才确定自己真的还有射箭的希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回过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常翊,突然就咧嘴笑了,越笑越灿烂。常翊也被她的激动感染,两个人就这样惊喜地笑着,阴霾一下子就消散了。

    但尽管如此,常翊有些愧疚的,挠着额角跟她道歉,“我果然不是个称职的教练,其实你最早喜欢用双眼瞄准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你是因为优势眼在左眼,所以不习惯右眼瞄准。

    但我个人是右眼瞄准,也没想到你是少见的左眼优势,还逼着你非得学会不适应的瞄准方法,差点就浪费你的天赋了。”

    孔一娴不在乎什么天赋,她只知道自己的路还能继续走下去,可是刚一高兴就忘了形,把刚刚才换好药的右眼给扯疼了。

    这个时候,病房门被敲响,他们还以为是梁飞赶早来探病,可进来的人却是他们没想到的。

    林能进一手挎着包,一手撑在门框上,就看到他们两个抱在一起惺惺相惜的样子,眨眨眼很是出乎意料。

    “抱歉打扰了,我说……我是不是白担心了?”

    老林的突然驾到让常翊很高兴,赶紧给他拉出一张陪护椅,“你从省队过来的?怎么知道消息的啊。”

    林能进也没客气,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卧槽你自己在网上铺天盖地发的报道,还问我怎么知道的?一娴你……”

    原来是他今早上网看到了关于江州市一起恶意伤害案件的报道。说的就是两天前一场体育商业赛上,有人雇佣专业人员对某参赛人员的弓擅自拆卸毁坏,导致该参赛者在赛后被断弓打伤的消息。

    报道里还附有一张照片,显示弓身的确被人为毁坏了。林能进认出了这是孔一娴的弓,所以也懒得在微信上问常翊,就直接坐车过来了。

    “你店里梁飞告诉我你们在这的,一娴,医生有说要多久恢复么?”

    本来孔一娴还十分担心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一点也不怕了,再加上林能进能够这么关心地专程跑来看自己,她还是很感动的,“右眼恢复还要段时间,但是嘿嘿,常翊你自己解释。”

    常翊也不打算吊他胃口,把一娴优势眼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把林能进高兴坏了。

    “难怪我刚进门的时候,你们笑得那么开心呢,千分之一的人才被你碰到了,老常你可以啊。那这么说,一娴是天无绝人之路咯,等伤好了以后,还是会继续打职业吧?”

    孔一娴现在就想回去练习!但实在是外伤还没愈合,不过既然最让她绝望的事情已经被排除,那她也能安心养伤了。

    甚至她还想争取参加这次的锦标赛,毕竟一年一度啊,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再耗一年。

    对于她的想法,林能进倒不抱什么希望,抛弃习惯的训练方法重新开始可不是件容易事,还有一个星期就比赛,根本来不及了。

    常翊这次和老林站一边,也希望一娴能彻底养好伤再恢复训练。但孔一娴还惦记着老妈跟她说的两年之约,如果要空等一年的话,恐怕到时候真要被老妈拖走了。

    他们都拗不过对方,也只好罢休,林能进看起来有点心事,把常翊拉出去单独说了会儿话。

    本来常翊不想避开孔一娴的,反正也没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但林能进要说的显然就和她有关,并且不是什么好事。

    孔一娴没有让他为难,常翊才被林能进拉走。他们绕到病房的抽烟区,特地关上玻璃门隔离了声音。

    看老林这样慎重,让常翊有些紧张,“怎么了?”

    林能进犹豫了一下,又凑近了些,“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常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现在这样能跟谁说?林能进也看出了他的表情,有些抱歉地清了下嗓,“省队已经注意到一娴了,那天许教还问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