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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宇泽现在才意识到。大碗迟的这个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对面的这个迟健每次用碗装进多半碗的包子皮儿,然后,再灌上半碗水。狼吞虎咽,瞬间下肚。

    不知不觉中,迟健面前已经摞起了好几个笼屉。

    观战的领班凑上前数了数:“天哪,15分钟已经吃了30个包子了。”

    迟健的上司李云忠,得意地走过来,凑到近前拍起了手,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说:“这大碗迟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确实有实力!”

    领班这时又把头转向了龚宇泽。带着满脸职业性的微笑数了数龚宇泽面前的笼屉:“先生,您吃完了14个。”

    听到这个数字,满脸放松的迟健松了一口口气,把后背贴到了椅子上,对着龚宇泽说:“差这么多啊?要不你也别难为自己啦,直接放弃吧!”

    两个人就都停下了手。迟健抽出纸巾,慢悠悠的擦了擦眼镜。然后虚起了眼睛,看了看旁边穿着珍珠灰职业套装的领班。

    这表情好像在为自己拉一个同伙,不过他也知道,一个饭店的领班是不会得罪任何一个客人的。

    于是他又转回了头,看着自己手边这一摞高高的空笼屉。

    这些笼屉在他看来,闪耀着金子一般的光辉。因为这象征着他的成就。

    突然,龚宇泽开口说话了。

    他并没有对迟健刚才的狂妄和对自己的不屑表现出愤慨。

    而是用两个手撑着桌子向前探了探身:“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用的这个办法……好吃吗?”

    问完这句话,龚宇泽的眼睛死死盯着迟健,等着他的回答。

    迟健无论如何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一时词穷,故意问:“你!什么意思?”

    龚宇泽看到迟健有点囧,就露出了笑容:“我那么吃,特别香!”

    说着咂了一下嘴,好像在回味刚才口腔里刚刚咽下的那些包子:“就算我只吃了14个,也香得要命!”

    龚宇泽不再抬头看迟健的反应,而是手里又拿起一个小笼包。悠闲而轻巧地蘸了一下桌上的辣酱:“如果我吃着吃着觉得味道腻了,那我可以一会儿蘸点酱油,一会儿蘸点辣酱。”

    他把蘸完辣酱的包子,一下子扔进嘴,边嚼边说:“嗯,这真是一种乐趣!”

    面对龚宇泽这个表现,迟健有点儿不知所措,他开始心烦意乱,他坐在那儿,从脚尖到脚跟不停的颤动着。带动着桌布也一起抖动。

    迟健蓬乱的眉毛,微微一挑:“乐趣。哼!你没搞错吧?这是比赛!”

    他毫不客气地用食指直接指着龚宇泽:“你要是想在这种场合找乐趣,那,估计你得输得体无完肤了。”

    龚宇泽没有接话。其实他已经觉出胃里有一些饱胀感,他完全不知道,如果再吃下去,自己所说的那种乐趣,还有没有?

    那天挑战鱼香肉丝盖饭成功以后,回公司的路上,

    他记得林甦文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大胃王虽然看起来很简单,就是用嘴吃。

    但实际上分为两种。

    林甦文给自己举例,30分钟吃八碗鱼香肉丝盖饭,叫做快食赛。

    还有一种,就是规定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里,看谁吃得多。

    这两种看起来很像,但其实完全不同。

    这两种就像长跑和短跑的区别。

    当时林甦文说到这个比喻,让龚宇泽一下子就明白了。

    确实,长跑和短跑的训练以及策略是完全不同的。

    短跑需要优秀的爆发力。而长跑,不用说是更需要耐力的。

    同样,大胃王比赛的时候,一定要知道对方是善于哪一项。并以此来制定策略。

    龚宇泽把思绪又拉回了眼前。

    他开始思考,面前这个迟健,他如果五分钟能吃下60个鱼丸的话。一定是擅长快食!

    也就是说,他会随着时间的延伸,变得越来越没有后劲儿。

    想到这里,他喝下一小口冰水,开始想着下一批包子要蘸什么调料。

    他刚把蘸了辣酱的小笼包,送进嘴里的时候。

    发现迟健的速度,明显的减慢了下来。

    龚宇泽心中暗喜:“难道,真如我所料,他的后劲开始不足了?”

    在一旁喝茶观战的刘虎和龚宇泽同时看出了迟健的变化。

    刘虎冲着迟健努了努嘴,又回头对李云忠说:“这小伙子吃不动了吧?”

    “哪能呀?人家五分钟吃60个鱼丸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领班数了数迟健面前的小笼屉,抬头对着大家汇报:“这位先生,已经吃了40个。”

    话音刚落,迟健停住了筷子。皱着眉,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那个包子。

    龚宇泽意识到,他好像已经到了极限。

    这时的迟健,艰难地端起了碗,扬起头,几乎是把碗里的包子皮儿连干带稀倒进嘴里的。

    这个动作还没有完成,他就啪的一下,把碗放到了桌子上。刚才高昂的头颅猛地往下一垂。因为动作太猛,把眼镜震到了碗里。

    两个眼镜片儿,被水浸透,紧紧的贴在了包子皮儿上。

    没了眼镜的迟健,闭上了眼睛,他的满脸都是汗,两条鼻涕一长一短的向着嘴唇蠕动着:“哎呀,我的眼镜,眼镜呢?!”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偷偷的笑了起来。

    领班温柔地对他说了一句:“在您的碗里。”

    龚宇泽看迟健这个狼狈的样子,心里确定了一个想法。

    他能肯定,迟健已经到了极限。

    他准备开始加速了,要追赶上来。

    龚宇泽还是用刚才的方法,但明显的速度提高了很多,他的嘴在不停的嚼着,两腮鼓鼓,眼睛圆睁。

    迟健被龚宇泽的表情吓了一跳。他刚带好的眼镜又差点滑了下来。

    这时的龚宇泽已经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加速上,他觉得这个崭新的世界向他敞开了怀抱。

    同时眼前的这个迟健则在遁逃。

    他觉得自自由了,他做好了准备,再过一会儿他还会更快。

    因为一个人在全力以赴比赛的时候,是没有时间感的,他的成就会像一声响亮的号角,惊醒对面的这个大碗迟!

    人们,目光都集中在龚宇泽身上的时候,

    这时,对影轩的门突然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鹤发童颜,身材略显消瘦。穿了一件暗蓝色绸衫,一头长若流水的银丝,无风自舞。睿智的眼眸闪着光芒。清冷的身影,仿佛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这个老人的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寒气,好像灵魂裹上厚重的雪装,不透一丝温润。

    来人缓步向里面迈进来。当所有人都在诧异的时候,领班惊讶地喊了一声:“谭爷?!”

    这位老人冲着领班微微一笑。领班这时已经走到了老人身边。

    领班并没有点头哈腰,没有伸手搀扶。也没有给他介绍其他客人。

    领班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但是她给龚宇泽一种感觉,仿佛这个面目清秀,极具职业素质的女领班哪一样都做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