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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之前已经见识过两人之间的差距,然而赵从予却无一丝惧色。

    “子桑宗主也太狂妄了些。”赵从予冷笑道,“之前是本座大意,这次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对付赵从予,就算魂镜非他之能所成,但是能在魂镜之外的又一个魂镜里等候如此之久,已不是之前坟山上的他能办到的事,所以孟婆一从未想过轻敌。

    只是没想到到底让他钻了些空子,再睁开眼时,已是花开满园杨柳依依的另一幅场景。

    山中恶魂已尽,树林里也漏下点点阳光,融融暖意驱散了林中森森寒意。

    两人出了树林,找了个干净的大石坐下。

    季汇问道:“元岸现在有何打算,要去找孟小姐吗?或者我让人来送你去就医?”

    “我没什么大碍,不过多流了几滴血。”元岸道,“季当家先走吧,我再缓缓就好。”

    想起了那些过往,现在的他更是一万个想见孟婆一,可是更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此时虚弱的模样。

    季汇颇能理解他的心情,便道:“不急,多歇歇也无妨。”

    元岸仰起头,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空,眼中满是不舍。

    季汇问道:“你那段记忆要没了?”

    “是啊!”

    季汇又问道:“舍不得?关于孟小姐的?”

    “嗯。”

    季汇道:“你若想找个人说一说,我听一下也无妨。”

    元岸苦笑:“季当家也研究心理学的吗?”

    他现在很惶恐,甚至害怕,就算知道失去记忆之后他还是会留在她的身边。可那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们作为恋人的曾经,他们的相遇相知、他们的洞房花烛,还有她的磨难、她的恨,他都会不记得。

    所以他确实想说出来,想让另一个人证实,就算是过了千年,这一段过往是真实存在。

    季汇正打算认真听一段故事,忽然抬头看向远处,面上渐渐现出些笑意,片刻之后,笑道:“这算是他乡遇故知吗?因缘大师别来无恙否?”

    因缘走过来,道了声佛号,说道:“季施主,好巧!”

    “是啊,很巧!”季汇说着,往边上挪了些,给他让出一个座位。

    因缘从善如流坐下,和元岸打过招呼之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尚且热乎的饼递给他,边说道:“黑芝麻的,促肾生血。”

    元岸道谢接过,因缘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半响,方才叹气道:“竟然真的是你?”

    季汇问道:“怎么?”

    因缘道:“好奇罢了,贫僧在山中时,有那么一瞬间,有提示说关于魂引人的一些因果将会出现,便顺着指示一路前来,谁知先前遇见孟施主时竟然不是。”

    元岸不答问道:“不知因缘大师如此关心魂引人的理由?”

    “都说是好奇罢了。”因缘眸色平静,声音空灵幽远,“好奇魂引人的未来,是如何的。”

    不知怎么的,季汇看着他这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出世模样,心里多了些难以言说的微妙感觉,就像这出尘脱俗的和尚,确实离这个世界很远。

    “大师你那里还有饼吗?”季汇问道。

    “啊!”因缘回过神来,一下从境外仙山回到现世一般,忙说道,“有的。”

    “多谢!”季汇接过饼,说道,“方才满山跑,有些饿了。”

    “大师。”元岸道,“魂引人的因果不是我能窥探的,不过若是大师感兴趣,不妨一起听个故事吧!”

    千年之前,正缝乱世结束不久,人间终于安宁下来,新朝颁布一系列利民政策,以供百姓休养生息。然而异界却留下无数冤魂恶鬼无处可去,免不得便会祸乱人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间异界门派自是一片忙乱,而这样的环境下,也是这些门派发扬光大的时候,执圣门、丛云寺等便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大派。不过丛云寺位于山中,不幕名利、偏于隐世,其余门派便都以执圣门为首。

    那几年几乎可以说是属于执圣门的时代,又逢执圣门新任门主赵栩野心勃勃,更是让执圣门上升到一个只能让世人仰望的高度,异界第一门堪称名副其实。

    其他各大门派则维持着相互依存又相互抗衡的关系,故而也相安无事。

    元岸道:“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二十年,直到九玄宗的出现。”

    仿如横空出世一般,九玄宗在很短的时间里走进人们的视野,而九玄宗宗主子桑明幻,更是被世人奉若神明的存在。

    就这样,执圣门被拉下神坛,第一的名号名存实亡。

    “这样的情况,自然是我的师父——执圣门门主赵栩所不允许的。”元岸道,“只是他的‘不许’,我也是后来才知晓。”

    而赵栩的算计,从元岸遇见子桑明幻的第一眼开始。

    那是春日最平凡的一个场景,一座荒宅,花开满园、杨柳依依。

    荒宅里住不了人,却住了魂。魂不知道存了多少年,力量强大,已成恶魂,整日呜呜咽咽让方圆百里人迹罕至。

    官府悬赏黄金无数进行驱魂,无数异界人士趋之若鹜却无一人成功。而这样一个又有赏金,更重要的是能证明比别人强的机会,他的师父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便派了他去。在他师父眼中,他的能力虽然不是最强的,但是做事稳重,每次都能勉勉强强刚好完成门内布置的任务,不抢眼,但从未失手。

    他到没多久,无意中路过此处的九玄宗宗主也走了进来。他那时还不知道她的名姓,只是听见有人来,便隐匿气息蹲在房梁上,看着那扇门被推开,黑发及膝的白衣姑娘站在光影里。从此之后,他的眼里再容不下别的人影。

    元岸是第一次看见用这样的方式对付恶魂,看起来瘦削纤弱的姑娘实力强到惊人,然而打败恶魂之后,她却没有将之收为己用或者直接打散,在得知对方除了骚扰百姓之外并无大恶之后,就搬来一条圈椅坐在恶魂对面,极为耐心的解开了对方的执念,那恶魂就这样自我渡化,转生去了。

    虽然和那恶魂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话语,但是那嗓音极为好听,清清冷冷的,让人忍不住就沉迷进去。元岸第一次如此失态,直到白衣姑娘近在眼前,他方才回过神来。

    是真的近到眼前,对方不知何时也来到梁上,凑近了看他恍如魔怔的一张脸。

    元岸只觉得那一瞬间,心神都被击中,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小心翼翼的后仰了一些,让自己的鼻子不至于碰到对方的。

    “原来神志还在。”白衣姑娘后退一步,说道,“能隐匿气息到如此地步,证明实力不错,既然不是偷师,难不成是在看热闹?”

    那双好看的眸子看自己越发像看个无聊至极的疯子似的,元岸忙笑道:“姑娘误会了,这下在此的目的与姑娘大致相同,方才也只是看见同行之后下意识回避,未来得及现身而已。”

    极简单的一场相遇,便是后来一切的开始。

    得知白衣姑娘的身份之后,本以为会反对的执圣门门主赵栩却极为赞成,甚至极力撮合起两人的婚事。

    从站在院子里开始,孟婆一就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

    现在看来,赵从予确实善于织造幻境,且在这一块的造诣无人能及。

    院子里的初见,她没悔过。便是再来一次,她依旧会走进那个院子,依旧会跳上房梁,依旧愿意结识那个眉眼含笑的男子。

    之后的故事,一切顺理成章,因为她不曾悔过,所以幻境里便无更改,顺着她的回忆走下去。

    或许是故事太过美好,或许是对千年的时光太过于执念,这样的重逢,让人忍不住去怀念,去设想,假如没有后来的那些血海深仇,将会是怎样?

    赵栩其人,她是知道的,执圣门门主,有着不凡的能力,却是心术不正,明面上做出一派大家的风度,暗地里却找过九玄宗数次麻烦,甚至蒙面试探九玄宗宗主能力这样的事也是赵栩本人能做出来的。

    不过孟婆一性格懒散,对方既然没讨得好,她也懒得揭发对方行为。

    知道元尘安出身执圣门的时候,她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那么大一个门派,出一两个心智正常的人也是有的。

    在赵栩私下找她,说为了元尘安脸面作想,希望她能嫁进执圣门,而不是在九玄宗举行婚礼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反正不管在哪儿,九玄宗都是她的,本来就没什么影响。

    而且两人的婚礼传出之后确实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身份的不对等也让她多多少少听见了些对元尘安不利的流言。元尘安本人倒是从来不在乎这些,按理说以她的性格,本也应该不在乎的,谁知道心里悄悄的,就替他在乎起来。

    在旁人眼里,执圣门的大师兄除了一张颇为俊朗的脸,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大小姐确是极为有名的。

    执圣门大小姐赵千容是赵栩独女,天资不凡,容貌更是清丽绝美,在九玄宗宗主子桑明幻出现之前,赵千容都是江湖上最为有名的女子。便不是同行不知她天资如何的官宦大家也常有青年才俊慕名求娶。

    只是不知是何原因,赵大小姐无一例外全部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