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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婆一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开口道:“林郁之,存在于千年前,以负心人心脏为食。”

    “怎么可能呢?”华轻丛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显然还是接受不能。

    元岸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也就是说,若无这些意外,你就是他的下一个实验对象。”

    华轻丛只觉心脏不仅被人插了一刀,还有一只手握着那把刀死劲搅了几搅。他视线胡乱看着,忽然落在孟婆一身上,又想起方才究竟被自己忽略了些什么,想问,终究还是决定放弃,满脸绝望的被九玄宗宗主拖出去了。

    关上门,众人方才有一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总算是把那个煞神关在里面了。”

    “终于安全了。”

    华轻轻却是极为不满,对着华齐荣抱怨道:“爸,你干嘛要这么听话?”

    “怎能如此说话?”华齐荣呵斥道,“对子桑宗主不尊敬。”

    “哼。”华轻轻心里不满,嘀咕道,“不过是个老妖婆罢了。”

    其他人没听见她说什么,注意力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门内,孟婆一给屋子设下阵法之后,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钵,把苏末央那脆弱至极的魂体收在里面,对着林郁之目眦尽裂的目光,随意解释道:“盛魂钵,可是暂时护住魂体。”

    元岸视线一直跟随着孟婆一的动作,木偶似的,直到怀里忽然被塞进一个小钵,方才抬头,愣愣的对上孟婆一的视线。

    孟婆一见他如此,忽然叹了口气,开口道:“如林郁之所说,我活了一千年。”

    元岸极为乖顺的点头,“我知道。”

    孟婆一一顿,极为反常的,又问道:“那你是怎么了?”

    元岸忽然笑起来,说道:“小姨婆,我很高兴。”

    孟婆一愣住,纳闷道:“高兴什么?”

    元岸道:“又对小姨婆多了一些了解,我很高兴。”对他而言,孟婆一就是孟婆一,和她多少岁没有关系。以前是她,以后还是她。

    孟婆一一滞,抬头对上元岸盈满笑意的眸子,心里忽然有了些轻微的痛意,没忍心告诉他,她的以前虽然很漫长,但已经没有以后了。

    让人意外的,林郁之的魂境里竟是一片喜气洋洋。

    千年前的婚礼现场,名门世家的盛大排场,铺天盖地的红色足够的喜庆。

    孟婆一元岸两人就这样出现在大红色的婚礼场中央,看着容貌清秀满脸喜悦的新郎林郁之从花轿上牵下自己的新娘,再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向同样红得喜庆的洞房。

    眼前的画面消失之前,元岸忽然低声自语道:“好熟悉的场景。”

    “嗯?”孟婆一问道:“何处见过?电视里?”

    元岸摇头,电视里的过场哪有这样的精致隆重,“很熟悉,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不像是梦里,到好似存在记忆里的。”

    他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也太玄乎了些,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孟婆一复杂探究的视线。

    随着林郁之的视角,两人所处的场景也转移到了洞房里。

    “奇怪了。”元岸颇为困惑,“这里的布置我也有些熟悉的感觉。”

    孟婆一垂下眼睑,遮住眼里复杂的视线,半响,方才开口道:“同一个时代,习俗终归是一样的。”

    元岸一时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然后他尚且来不及深究,就被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震惊在原地。

    洞房花烛夜,名门世家的天之骄子林郁之满心欢喜的掀开新娘子大红的盖头,看着眼前更胜于平时娇媚的女子,他微微有些羞意,颇不自在的道:

    “娘子,咱们饮合卺酒吧!”

    “好。”容貌娇媚的新娘子腼腆一笑,刹那间宛若春晓花开,直让林郁之醉倒在这笑容里,晕晕乎乎的忽略了新娘子往酒杯里放东西的动作。

    林家是武林世家,就算林家大公子从小泡在药罐里,那也是能上排行榜前一百的武林新秀。

    而现在中了招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林郁之才真正让人放下心来。

    “阿音?”林郁之躺在地上,看着面色渐渐陌生的娘子,疑惑又哀伤的问道,“为什么?”

    “别急!”新娘子阿音再次开口,却不是原先的柔媚嗓音,低沉粗哑,显是男子无疑。见林郁之终于倒下,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不耐烦的拔下头上朱钗,脱去大红嫁衣,露出平坦的胸口,然后走到林郁之跟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刀刃一下下点在他的胸口上,“很快你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林郁之虽然出身大家,却实在算不得是个运气好的人,他生来带病,幸得林家家大业大,无数灵药吊得一条命。他自己也倔强,拖着这样的身体,忍着万般疼痛也习得一身武艺。

    遇见阿音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却没想到命运终究还是没放过他,本应是人生大喜的洞房花烛夜,于他而言却是地狱的开始。

    “阿音?”眼见着娇女郎大变男人,他震惊之下甚至忽略了胸口的刀刃,“你是谁,你不是阿音,阿音哪儿去了?”

    “呵呵,如此不愿意接受真相吗?”对方嘲讽道,“可惜,我就是你口中那个阿音,不过忘了告诉你了,我也姓林,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林家,和你们家敌对上百年的城南林家。在下林引是也!”

    “不,不可能!”林郁之慌乱摇头,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还不相信?”林引拿刀尖拍了拍他的脸,说道,“那要不然,我说点儿你讨好我的那些可笑的把戏给你听听?你喜欢听那一段?是月下赠药?还是英雄救美?”

    林郁之面色煞白,眼里满是绝望,不用对方强调,他知道没有另外一个阿音。只是如何能够接受,掏心掏肺喜欢的姑娘,竟从头至尾都是一个骗局,而那些对自己来说刻骨铭心的回忆,在对方眼里竟是笑话一般。

    “掏心掏肺吗?”林引手里的刀尖又挪到他的心口,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掏心是吧,你还是有机会的。”

    这次他用了力,刀刃极快,衣衫很快被划开,胸口被划出一丝血线。

    “你……”林郁之尽管伤心,然而生死之际,恐惧也从心口蔓延开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看不明白吗?”林引盯着他胸口的眼神终于多了些狂热,“掏心啊?对了,其实我对你也并非全无真心,毕竟你这颗心脏确实是我需要的。”

    林郁之全身颤抖着,林引神情太过狰狞,恐惧让他甚至忘了被欺瞒的愤怒,话语都断断续续的,“你……什么意思?”

    “也罢!”林引道,“看在你这颗心脏以及让我顺利除了林家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林郁之怎么也没想到,他从小的劫难,竟会给他带来此生最大的一个劫难。因他从小用药的缘故,竟然有人起了用他心脏做药引的心思。

    本来林家势大,一般人也不敢招惹。然而城南林家不同,两家本就有仇,林引性狠,得知心爱之人的病需要林郁之心脏为引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采取了行动,不仅骗得一颗心脏,甚至还借着这个机会,一举铲去林家。

    原来心脏被人生生挖出是这样的感觉,林郁之从一开始痛到难以忍受,到后来渐渐麻木。终于没有感觉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之后他就这样飘在半空,看着林引得意的拿着自己的心脏开门出去。

    门外,是另一个地狱。

    早在婚礼开始之前,林引就利用自己的关系,将大批的城南林家人安插进林家,然后里应外合,迷药迷香刺客齐齐上阵,两家本就势力相当,此番林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竟就此遭遇一场灭门之灾。

    林郁之飘在半空,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惨死在刀下,他想出手相救,却只能绝望的从人群里穿过。

    剜心之痛和灭门之仇让他忘了一切,再次清醒时,他在城南林家林引的卧房内,看着对方煮了自己的心脏,端到那位美艳姑娘的床前,一勺一勺的舀给对方吃下。

    极大的恨意让他魂体再盛不下,就此落地得了实体,成了恶魂。

    看着林引那张雌雄莫变的脸上终于出现恐惧,林郁之终于觉得心里那口一直吐不出来的气散了些许。

    就这样,林郁之当着林引的面,手成利爪,生生掏出他口中爱人的心脏,放在嘴里,一口一口的嚼碎。

    再然后,是城南林家,所有人,他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终于一个一个掏出心脏,然后嚼碎在林引面前。

    最后,是已经在恐惧中没了知觉的林引……

    林郁之那个时候已经忘了是什么感觉,或许已经麻木得连记忆都不曾储存。

    那之后,他好像就疯了、入魔了,化身成一个个或美艳或清纯的女子,周旋在各式各样的男子之间,执着的想要试出一个真心人。遇见那等薄情寡义的,便毫不犹豫挖出对方心脏吃下。

    这样的恶魂,在当时,自然是异界术士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只是他的力量太过强大,一般人奈何不得。而那个时候,正是九玄宗大放光彩的时候,当时的九玄宗宗主子桑明幻虽不是个很爱管事的,但因为不耐烦一堆一堆的人集体请命,便出手了。

    那个时候,林郁之都以为自己肯定躲不过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谁知最后竟留得一丝残魂,得以在之后的千年时光里安然无恙。

    “小姨婆那个时候是故意留他一线希望的吧?”元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