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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后,左梅和童童相继被推出了手术室。

医生告诉项峥羽,手术很成功,因为是直系亲属移植,孩子的耐受力非常好,只要度过观察期,孩子就能顺利康复起来。

“太好了,谢谢您医生!”项峥羽激动地说道。

童童依然昏睡着,苍白的小脸看得项峥羽心都碎了,项峥羽来不及多看一眼,孩子就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左梅被送到了急救室观察。

项峥羽跟着左梅的车子来到了观察室。

左梅是清醒的,但是脸色也很苍白,看起来很憔悴。

医生叮嘱现在要喝一点儿葡萄糖水。

项峥羽端着杯子,要亲手喂给左梅喝。

“我自己来吧……”左梅想坐起来。

“别动,我给你垫高一点儿枕头——”项峥羽马上说道,“医生说了,你现在要静养——”

左梅柔情地看着项峥羽,仿佛又回到了两人新婚不久的时候,项峥羽总是这样对她,冬天给她做好早餐,端到床边来喂她……

这样的日子,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他们之间,早已消失了这份温情和默契,只有陌生和尴尬。

但是,这一刻,左梅又找到了这样的感觉,从项峥羽的语气中,从他的那份神情中。

他是一个温情的男人,从来都是,只要他爱你,你就是他世界里的女神。

只是以前她不懂得珍惜,让他把这份温情播撒到了别的女人身上。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啊……

左梅看着项峥羽,眼里有了潮湿的雾气。

项峥羽给她垫高了枕头,然后一小勺一小勺地给她喂葡萄糖水。

水很难喝,可是,左梅还是坚持喝了小半杯。

“躺下去,好好休息——”项峥羽把她放平,“晚上我给你熬阿胶补血,你还想吃什么?”

“只想喝点儿小米粥,你做点儿自己喜欢吃的,别光顾着我——”左梅说道,“你都瘦一圈了……”

“我没事儿,我这身体你还不知道吗?扔到无人区不吃不喝我都能活一个月……”项峥羽笑道,“你得赶快好起来,过两天童童就能回普通病房了,他肯定希望看到你在他身边……”

“嗯,我知道,我没事儿……”左梅轻声道,“昨晚上我妈妈打电话来了,我没告诉她我们在北京,她说她想去颍州陪我……”

“我一会儿给她打电话,我就告诉她我们到北京来玩儿了,先不要告诉他们,别让他们担心。等童童好得差不多了,再和他们说也不迟……”项峥羽说道。

左梅点点头,满足地合上眼睡过去了。

看到左梅睡了,项峥羽来到外面的阳台上,点燃一支烟猛吸了几口。

手术很成功,但是童童的康复治疗依然有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长期服药,需要经常往返北京检查治疗,短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如果幸运,孩子能够完全康复,如果……

他不敢想象后面,因为那对他对这个家来说是就是覆灭,他只能在心里祈祷没有那样的如果。

但是,他不能把这样的负担告诉左梅,她是一个女人,为此承受的已经太多太多,他不想她背上这样沉重而带着绝望的包袱,这样的压力,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正想着,手机里传来信息的声音。

打开一看,是萧惠的——

哥,手术顺利吗?孩子情况还好吧?

项峥羽沉沉地叹了口气,现在只有萧惠知道孩子的事儿,也只有她如此牵挂着他和他的孩子。

按理他应该感到欣慰,可他心里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愈发的沉重了。

萧惠对他的关心和爱,曾经是他的动力和源泉,是最让他温暖和感动的,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对萧惠只有深深的愧疚和亏欠,她越关心,他心头的负累越重。

挺顺利的,谢谢你,萧惠。项峥羽回复道。

这句话发出去,他就有点儿后悔了。这分明就是一种朋友式的应付,而且他不知不觉改变了对萧惠的称呼,从那个最温情的“妞儿”变成了最普通的“萧惠”。

他想撤回,可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这条信息,萧惠的心倏忽间揪紧,她感觉到了项峥羽的那份疏远,他已经不再叫她“妞儿”了,不再对她那么温情四溢了……

是她太执着吗?是她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吗?还是他真的已经决定远离她回归他那个风雨飘摇的小家?

她不知道。但是,这句话给她的信息让她心碎。

或许,她不该再这么紧密地联系他,哪怕是朋友式的问候和关心都不该有,因为他们本不是普通的朋友,她的频频出现,难免让他心里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好吧,我应该懂得适时的回避,或者说适当的退出……

这么想着,萧惠的泪就不可抑制地汹涌而出。

她是爱他的,没有理由,就是爱得那么忘乎所以,不顾一切……奈何这份爱如此不受上天眷顾,总是在他们充满希望的时候设置无法逾越的障碍……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认命吧!

“萧总,该开会了……”徐兰站在门口提醒道。

萧惠这才想起,下午还有一个高层会议。

擦干眼角的泪,调整心情,萧惠昂首阔步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进行到一半儿,她的手机震动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萧惠不接,对方却固执地打来,她索性就把电话关了。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刚打开手机,那个陌生的号码又打来了——

“哪位?”萧惠皱着眉头问道。

“这里是颍州市戒毒中心,你是柯龙的家属吗?”对方问道。

“柯龙?他怎么了?”萧惠吃惊地问道,这个在她脑海里已经成为过去式的男人,又出什么事儿了?

“他这两天情绪很不对,拒绝治疗,拒绝吃药,他的唯一要求是要见你,为了柯龙能顺利戒毒,请你马上来戒毒中心一趟——”对方说道。

……萧惠只觉得大脑轰隆作响!

该死的柯龙,居然玩这样的幺蛾子!不配合戒毒,还提出要见她!现在她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他居然还来添乱!

萧惠的气儿不打一处来,对着电话说道:“他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是他的家属!让他去死!”

说完,她十分气恼地挂了电话!

什么东西!自己作死还要给我添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惠心里压抑得简直要爆炸,可是却无处发泄!如果柯龙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毫不犹豫扇他两个耳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脸谈条件!还不好好配合戒毒不好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真是岂有此理!

越想她越生气!

最后,她抓起包,快速下楼,开上车,一口气闯进了颍州市戒毒中心!

“我是柯龙的家属,我来了,让他出来见我!”萧惠十分气愤地说道。

她就想冲上去扇他两个耳光!让他清醒清醒!让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儿子作为一个父亲应该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

家里年迈的双亲在等着他回去,学校里年幼的儿子在盼着见他!他却在这里玩矫情!

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隔着厚厚的玻璃墙,柯龙出现了她的面前。

相比上次,柯龙变得越发消瘦了,胡子拉碴,眼睛里也是畏惧和瑟缩……

看到萧惠的那一刻,柯龙明显有点儿激动,嘴唇动了动,喉结上下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可却没有张开嘴……

萧惠紧咬着嘴唇,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柯龙,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这一刻,她肯定是想活活把柯龙杀死!

“我来了,你想说什么?”萧惠冷冷地说道,“你上次答应我的话呢?难道就忘了吗?啊?”

“我……我就想……见见你……”柯龙痛苦地说道,“萧惠,我,我很痛苦,我,我没有意志坚持下去了!我,我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混蛋!王八蛋!好啊,你去死!现在就去!一个男人,不担当起自己应有的责任算个什么男人?一个儿子,不孝敬双亲,不挑起家庭的大梁,你活个什么劲儿?一个父亲,不为儿子做出好的榜样,不为儿子撑起一片天空,你配做一个父亲吗?啊?犯错不可怕,不改才是真正的孬种!失败了不可怕,不愿意站起来才是真正的可耻!柯龙,你曾经是那么阳光那么充满朝气,你曾经是我心里最有力量的男人,所以我才那么爱你,跟着你来到颍州……可是,你呢?你亲手毁了你的家庭,亲手伤害了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的父母,你还不回头,你难道真的要让你的父母死不瞑目?难道真要让你的儿子终身都见不到你而以你为耻吗?啊……”

萧惠越骂越生气,越骂越激动,最后居然流泪满面了……

柯龙惊愕地看着萧惠,看着她激动地骂着,肆意地哭着,不知不觉也泪流满面……

在萧惠狠狠的骂声中,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快意!他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粘着他的萧惠,那个学生时代和他怄气斗嘴的萧惠,那个把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萧惠……

是的,那个爱着他的萧惠,这一刻又回到了他的面前,他感觉到了,在萧惠的内心深处,依然有他的位置,她是那么恨铁不成钢,她是那么希望他能够重新活过来,她是那么期待他能回到儿子的身边去……

许久许久,萧惠终于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愤然地看着他:“如果你不配合好好戒毒,不从这里健康地走出去,这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你也别想再见到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