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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上午的太阳很好,没有一片云的蓝天,看久了有些心慌。

    如果从高空中俯瞰,崇江大学东院的寝室楼区,晒满了被子和衣物;出了学校大门,经过一条小吃街,还有数栋廉价公寓,许多人在周围晒太阳、遛狗。

    当然,也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比如其中一栋公寓二楼的“炼城”,以及炼城内的审讯司。

    审讯司的办公间是个气氛阴郁的黑暗空间,第一次走入这里的人会有一种错觉,仿佛除了自己,周围的世界都凝固了。

    沉重压抑的黑暗中看不见门窗,唯有一束浅蓝色的迷蒙光束,从办公间上空照下来。

    光束下作为办公桌的那块黑色巨石上方,悬浮着一个略呈弧形的虚拟界面,里面正在播放视频,看上去好像是部科幻片。窝在黑石椅中的两个男生,一言不发凝视界面。

    他们的目光聚焦在界面右下角,那个嘶吼到声音沙哑的男人身上——

    画面远处是不断坍塌、被破坏中的居民区建筑,男人的双腿被一辆侧翻的货车压着,目光与怒吼所指的方向,是一群高大奇怪的异形生物;

    这些来自外星球的生命体,均有十几层那么高,没有人类般的肢体和器官,反而像二三十个带着金属质感的黑色轮胎,从大到小自下而上叠加摞起,每一个“轮胎群”的中心,都被一根巨型“手杖”穿透;

    它们像是智慧生命体和怪异武器的结合,底部最大的“轮胎”蠕动着前行,触碰到周围的建筑时,发出强大的爆破力,致使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所有建筑群都崩塌为废墟;

    而那根高出“轮胎群”数十米的“手杖”,倒像是一根长满了鳞片的红色柱子,顶部繁复怪异的球形装置中,正发射-出许多像蛛丝、鱼线般的东西,轻盈而精准地,用飞出去那端带着的齿轮状部件,袭击猎捕满地乱跑的人类;

    被那小巧的部件击中的人,没跑多远就在极度的痛苦中倒下,他们的劲椎、后背或腿部,也随之出现一团血迹,继而像一个个活体的提线木偶,即使忍耐剧痛也无法挣脱细线,只能在惊惧哀嚎中,跟随仍不断涌入画面的“轮胎”生物,以及牵制着他们肢体的“手杖”移动;

    那个男人就倒在一个十字街口,镜头移到斜对面被击中拖行的人群中,聚焦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她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爬在地上被腰部的细线强行拖动,撕心裂肺地哭着对男人的方向喊“爸爸”;

    这时,其中一个“轮胎”发现了这个肢体已被破坏、毫无利用价值的男人,便用它的“手杖”,发射出一颗不带细线的梭形“子弹”,男人在被击中颅腔的瞬间失声,而后整个人被一层黑油或沥青似的东西快速覆盖,最后在挣扎中如一滩烂泥般,淹没于渐暗的画面……

    “这次是科幻灾难片的节奏,还挺有意思的,那小女孩儿不是童星吧?我没见过。”右边的黑石椅中,那个斜刘海的男生,身着一件浅粉色的休闲衬衫,挠着脖子问旁边肤色偏黑的寸头男生。

    穿了件黑色T恤的寸头浅笑道:“嗯,这次结局有点灰暗,她是我三姨的小女儿,这次按我表妹的样子建模了,可爱吧?”

    “还好是假的,不然太揪心了,你比我会玩儿,”斜刘海放下蜷起的腿,站起来伸懒腰,“差不多啦,看看这次他表现咋样。”

    “嗯。”寸头点击弧形界面的右下角,整个屏幕缩小成一个笔记本的大小,悬浮在与他目光平行的位置,“幼塔,通知实验室带他过来。”

    幼塔系统从上空,发出温和平静的女声:“好的。”

    两人对面约百米外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五边形出入口,看外面似乎是个开阔的大厅,沉浸于同样泛蓝的冷色光线内。

    当外面传来快速的脚步声,随后到达入口时,只见一个身穿深灰色夹克的男人,轻松地抓着一位男青年的后衣领,像拖着一大袋垃圾那样,进入办公间后,把男青年拖到离黑石桌约三米的地上。

    男青年身上的橘色马甲挺抢眼,他瘫坐在那里,如同精神崩溃、面目模糊的疯子。

    他全身的衣服与皮肤,在旁人看来十分奇特,仿佛整个人被打上了一层马赛克,以至于浑身都略显含糊。不过能看得出他呆滞的脸上,偶尔眨动的双眼、全身难以自抑的颤栗,证明他还“活着”。

    斜刘海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对上空说:“幼塔,请解除灵体的感官屏蔽,叠加区间记忆,约束他的活动范围。”

    夹克男默默退后几步,屋顶上空的黑暗中,又投下一束白光。

    光束笼罩住马甲男的同时,“包裹”着他全身的马赛克也随之消失——这是个三十出头,多日未刮胡子的男人。也正是刚才的影片中,被“轮胎群”入侵者随手消灭的那位父亲。

    此时,马甲男的感官也已恢复正常,病态苍白的脸上充满疲惫与绝望,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本已十分令人生畏,可当他见到黑石桌后面的两个男生时,瞬时从麻木中清醒,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惧。

    匍匐蜷缩在地上的他,浑身颤抖着,像条被打怕的狗。

    斜刘海重新坐回黑石椅内,挺直腰板闲闲问道:“怎么样?爽吗?”他的这句话,激活了对方每一个细胞中的恐慌。

    马甲男的真实记忆与他在电影中的记忆叠加,使他颤抖得更厉害,口中哆嗦重复着:“求求你们……我错了,我认罪……放过我……求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

    “你知道恳求是没用的,这都多少次了,等下我们就要重新审讯了,希望这些实验留在你灵魂深处的意念,能让你真的有所改变。”寸头侧过头,从小界面另一边对他说。

    马甲男终于放声痛哭:“对不起!我对不起她们!求求你们提炼我!哪怕挫骨扬……”

    斜刘海无奈地耸肩打断他:“当初她们求你的时候,你不也没放过她们么?得嘞,废话少说,咱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