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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到了一个塑料瓶口,但里面水已经被我吸允干净了。我舔了舔嘴唇,眼前的世界又清晰了起来。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我的面前,她大约三十来岁,长得不是很好看,但面容清秀,很有风韵。

她见我醒来,拿开塑料瓶,淡笑一声,“醒啦?痴子?”

“你救了我?”我问。

“是的。”她回答。

我又问,“为什么救我?”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有些惊讶,“你很像那些在县城里游荡的痴子,但说话比他们有条理,你是不是痴子?”

“什么是痴子?”我不解。

“就是那种穿着很破烂,浑身脏兮兮,说话没头没脑,又喜欢自言自语的人。”她回答,说完又看我,“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痴子吗?”

我明白了,她说的痴子就是那种头脑不正常的流浪汉。不由咧嘴一笑,“如果我是痴子,你后悔救我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后悔。”她回答,神圣的像个菩萨。

“你真美。”我发自真心的赞美,阳光下,她确实很像菩萨。我的表情又黯然下来,“我不是痴子,但我希望自己是个真正的痴子,起码痴子不痛苦,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不美,我很普通。”她否认,又扫量了我全身,“你不是痴子?那你是个被情所伤的人?”

“不是。”

“那你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痛苦?如果你很痛苦,说明你有悔心,你想解脱,那你可以从现在就开始改变。”她道。

我笑了笑,“你很善良,也很单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撅起小嘴,“我不喜欢别人说我的单纯善良。”

“为什么?”我好奇,“这可是夸奖你的褒义词。”

“我不喜欢。”她又道,“我丈夫以前也这么说过我,可跟他结婚后,他说我傻,太仁慈,见到乞丐就给吃的,见到可怜人就陪着一起落泪。”

我明白她为什么会救我了,她很善良,但善良得过分,道,“你丈夫说的没错,你太仁慈,你今天就不应该救我,我如果死了,现在会很轻松舒服,可我现在脏兮兮,臭烘烘的躺在这里,心里还是充满了愧疚。”

她笑了笑,“不过我从来没听过我丈夫的话,见到该救的人,我还是会救。虽然他总吓唬我,说哪个村的女人救了个人,结果被奸污了。”

我看着她,“我现在也可以奸污你。”

“你不会。”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真会这么做,你就不会说出来。”她道。

我感叹着,这看起来有点缺心眼的少妇,其实内里藏着一股别人看不透的智慧,“行了,你救了我。我感谢你,但你得离开了。”她还是蹲着看我,并没有动,我又看她,“为什么不走?”

她笑了,“我救了你,不是想让你晚几天再死,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故事,我能为你化解心魔。”

“你丈夫有没有说过,你也很喜欢多管闲事?”我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可她还是一动不动,修理的眼睛不眨的看着我。

我和她对视了许久,其间或有多处交锋,终于,我甘拜下风,“你赢了,但我不会告诉你我的故事,就让我在这里呆着吧,算我求你。”

她终于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要离开,但她却用脚踢了我一下,“起来,跟我走。”

我站了起来,“去哪?”

“我家。”

我摇头,“不去。”

“走。”她用命令的口吻。

“为什么?”我问。

她回答,“留你在这里,迟早还会死。”

“去你家里,怕给你丈夫害死。”我开着玩笑。

她静静的注视了我片刻,我以为是那个落俗的玩笑引起了她的恶感,谁知她却只是笑了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牙齿很白,你应该多笑笑。”

我立刻收肃了笑容,“牙齿白是因为脸黑,我的心也是黑的。”

她不再说话,“我回家了,你要是愿意就跟着来,不愿意,你就躺下吧。”说着,她真的就走了,远处还放着一个提篮。她走过去,拿起篮子就走,我想了想,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被在意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久违,我情不自禁的迈开步伐,跟着那白衣少妇走了过去。

此时正是上午快接近中午的时候,我心中毫无羞耻的估算着,走到她家的时候,也许能蹭上一顿午餐。可走着走着,天色就变得渐渐昏暗了下来,一大片乌云从远处缓缓的遮蔽了过来,挡住了太阳,风开始吹了起来,两边的树木‘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要下雨了。”我走到白衣少妇身边,轻轻的道。

“下吧。”她无所谓的样子,“正好给你洗洗脸,我也想看看你本来的模样。”

我低下头,“皮相很重要吗?”

“起码不让人讨厌。”她笑着,旋即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我丈夫就不好看,跟他睡觉的时候,我一点不过瘾。”

我抬头看她,“和我睡觉,你也不会过瘾。”

“我为什么要和你睡觉?你是阳痿吗?”她笑了笑,却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

我摇摇头,“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但我不和陌生人睡觉,尤其像你这么古怪的女人。”一滴水从天而降,落到了我的额头上,我伸手摸了一把,又对少妇问,“你家还有多远?”

“很远,走过去还要一个小时。”她回答。

“那得找个地方避避雨。”

“我知道附近有个荒庙,去避雨吧。”她指着路边的远处。

我抬头看天,雨滴渐渐大了起来,也只好点点头,跟着她一起离开大路,向着一条泥.泞小路走去,然后顺着小路一直往前面走。

喀嚓!

这时候,头顶传来一声惊雷,这雨说来就来,而且伴随着雷,看来是一场来势汹汹的阵雨。我们快看到荒庙的时候,大滴的雨水已经落了下来,我和她立刻跑了起来,一路狂奔着,终于来到了荒庙。

两人一进门,立刻就各自抖落起浑身的湿衣服,我身.上这多日来积累的灰尘也被雨水给冲刷了个干净。感到衣服搭在身.上难受,我便将外衣脱掉挂在一边,但还是觉得难受,看了少妇一眼,“我裤子也脱了,你不介意吧?”

她笑了笑,“脱吧,我也得脱。”

我心中荡了一下,第一次觉得这个少妇比我病的厉害,不由深深的看了她几眼,她注意到我的目光,也带笑回望着我,“看什么?嘴馋了?”

我低下头,摆弄着裤子,“没有。”

“那你再看看我。”她又道。我抬头,却见她正慢慢将身.上那湿透的白色连衣裙慢慢撩起来,就在我要细看的时候,她又迅速将裙子放了下去,对我哈哈大笑着。我感觉被戏弄,报复似的低头不再看她,她也不理我,抱来一些干柴禾堆在一起,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火柴,点燃了火,我便和她对坐在篝火前烤起火来。

“你丈夫在家等你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每天都等,可我不喜欢,他束缚我,我恨他。”我刚要说话,她突然盯着我面孔仔细看,“你长得很帅,身材也很强健,就是胡子拉渣,头发缭乱,你好好打扮一下,县城那些小姑娘会喜欢你的。”

我摇头,“我现在很好,没必要去讨女人欢心。”

“你到底有什么伤心往事?”她问。

我刚要回绝她的好心提问,突然听到这荒庙里传出一阵怪异的声音,好似是有人在呼吸,可仔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加上这地方并无鬼怪气息,便没多想,对那少妇道,“我答应跟你一起回家,可没答应告诉你我的过往,我去你家里,也只是为了满.足你那所谓的善心而已,不要得寸进尺。”

篝火那边,她的面孔阴晴不定,忽明忽暗,终于道,“你这个人好不识趣,我好心帮你,你如何几次回绝我。罢了,等雨停后,你就留在这里,不要跟我走了。”

我笑了笑,“那倒是好,不管怎么说,也感谢你为我找了这么个好住处,谢谢了。”

“你•••”她一时气急,便抱着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我正喜欢这时的沉默,便也不开口,躺下来休息。屋外的雨更大了,天地一片昏暗,惊雷不时响起,可一等寂静的时候,那怪异的呼吸声又响起了。我看向少妇,却见她也躺了下来,正微闭着眼睛准备入睡,她这胆子也太大了,和我这样一个陌生男人在一个荒庙里,也敢安然入睡?不过我细听了一阵,她的呼吸声很低,也柔柔的,不是我所听到的怪异呼吸声。

“啊!什么声音?!”就在我准备循着那呼吸声找去的时候,少妇突然惊呼一声,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惊恐的望着我。

我便知道这声音不是幻觉,因为少妇也听到了。便对她摆摆手,然后站起身来,在荒庙里四处转悠着。

“你•••你别乱跑,我害怕。”少妇见我走的远了,担忧的喊了一声。

“放心,我不离开。”我对她挥手示意,然后又继续转悠。

这是一座‘关帝庙’,庙堂上供奉的是一尊三米来高的关公像,一手执青龙偃月刀,一手捻着长须,面色威武,神威自然,这做工是极好的。但不知这庙为何荒废,四处布满灰尘,桌上的烛台香台都结满了蜘蛛网,不时有小虫爬过,很是荒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