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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时惊诧,在农村最重要的就是名声。想不到她为了我这个陌生人,竟要做出如此牺牲,难道不知道我以后要是离开了泉蒙村,她在村里的名声就大不如前了,以后真找对象时也会被轻视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的良心实在不容许我拖累这个小姑娘,否决她后,又好声劝道,“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就帮我这个忙,你以后不可这么单纯。好了!话不多说,你赶紧进村吧,我也得马上回集镇了。”说着,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骇的怪提议来,转身就要走。

“韩大哥!你???”陶凤月见我拒绝她,声音中又带出了哭腔,“你是嫌弃我吗?嫌我长得不俊俏?还是嫌我是农村的?”也不知她是在伤心我拒绝她,还是以为我嫌弃她。

我一时头疼,这小姑娘怎么好赖不分,硬要倒贴着自己的名声来帮我忙吗?只好回过头来,“陶姑娘,我哪有嫌弃你了?首先我承认你很俊俏,其次不管农村还是城市的,我根本不在意,因为我老家本身也是农村的,哪会有这般看法?只是???”我口忙舌乱,胡乱解释着,但陶凤月脸上两颗豆大的泪珠就要落下,我只能改口道,“罢了罢了,既然你非要帮我这个忙,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以后我离开泉蒙村了,你在村里找不到对象时,可别怪我!”话说到最后,也是带着无奈而嗔怪的语气。

陶凤月这才转啼为笑,用力的‘嗯’了一声,擦去眼上泪水,鼻子又抽了两下,“韩大哥,我是不是特别傻?我妈总说我又倔又憨,总舍不得让我进城,怕给人欺负。”我气得都没心情和她说话,假装‘哼’了一声,又提着行李,向泉蒙村走去。陶凤月却跑到我跟前带路,刚才还要哭的样子,这会儿就笑嘻嘻的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了自己不少事情。

在大路走了几分钟,来到那个路牌前。我俩顺着旁边的一条小泥路拐进去,往面再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进了村子。这是个典型的农村,大约两百户人家,位处平原,离大路很远,也算偏僻。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农村普遍休息得早,基本天一擦黑就上了床,除非少有时出去打麻将会打到很晚,因此村里只有十几栋楼里还亮着光。陶凤月带着我进了村,一路上除了惊醒几条看家护院的狗外,就基本上看不到人了。我俩在村路上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栋三层小楼前,一楼是三个房间,二楼和三楼都是两个房间,二楼左边那个房间还亮着微微灯光。

陶凤月到门上磕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一个女人开了门。年纪比陶凤月稍大一两岁,眉眼间竟与她极为相似,却比陶凤月更懂得打扮穿戴,穿着一身黑红色羊毛衫和牛仔裤,显得有些成熟的美,只是脸色中带着冷漠,眉头稍皱,似有心事。

“小月,你回来了,诶,这位是?”女人看到陶凤月,冷漠的眼中溢出了一丝暖意,亲切了和她打招呼后,又看向了我。

“哦!姐,他是我对象,就是男朋友!”陶凤月搂住我的胳膊,很是亲热的样子,又对我说,“这是我姐陶美倩,比我大两岁,她二十二,我二十。”

我也讪讪的挤出笑容,生硬的道,“倩姐,你好,我叫韩天霖,是她对象。”

陶美倩点了点头,对我这个男朋友却并没多少好奇,“坐一天车了吧,赶紧进来吧,我给你们热点吃的。妹,你先上楼去看看咱妈吧,她一直念叨你。”

三人进屋后,陶凤倩就进了一楼的厨房热起了饭。我和陶凤月还没上楼,就听到楼上传来阵阵妇女的咳嗽声,还有一个男人在旁边不停的拍背,劝女人多喝药。

陶凤月加快脚步跑了上楼,推开透出亮光的左边门,心痛的道,“妈!你情况好些了吗?”

“哎哟!咳咳!小月你???咳咳!回来了啊!”卧室里传出妇女的声音,她看到小女儿的回来,显然是极为高兴,但却控制不住的咳嗽更厉害了,“妈???妈还吃得消,咳咳咳!你赶紧下去吃点东西,别???咳咳!别饿着!”

我刚来到二楼,就看到陶凤月扑过去,搂住了坐在床上的母亲肩膀,抽泣起来,“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呜呜呜!”我一时有些为难,因为实在很难应付这种场面,不知道该走进去安慰她们,还是退出房间让她们静静发泄情感才好。

正这时,床边那个端着药碗的男人看到了我,“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哦!伯父你好,我叫韩天霖,是陶凤月的对象。”见老丈人,丈母娘这件事,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晚要来的事情,还是干脆一点比较能留下好印象,虽然我和陶凤月是假冒的情侣,但做戏还是要做全的。

谁知,我的话刚出口,老丈人还没反应,丈母娘却越过陶凤月的肩膀,皱眉的打量起我,“什么?对象?”,又拉过陶凤月,“小月,你什么时候谈的对象?我们以前怎么没听过?”

“我俩刚谈没多久,就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前两天听我姐来电话说你病了,我就正好把他一起带来。”陶凤月略有些心虚的对她母亲解释道。丈母娘还想问陶凤月什么,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眼神却对我上下打量了两遍,充满了疑惑。

勉强算是见过父母了,陶凤月又和她母亲嘱咐了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后,和我一起下了楼。

那边她姐姐陶美倩已经热好了饭,她自己也是忙着照顾母亲,所以到现在也没吃,就和我们一起吃起饭来。但她对我好像一点也不疑惑,吃饭时只和妹妹说些城里的趣事。原来她之前也在城里一家服装店上班,半年前因为母亲生病才辞职回来照顾,当时怕妹妹担心,就没告诉她这件事。谁知母亲的病越来越重,怕再不通知妹妹,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说着说着,陶凤月又脸色复杂的问了姐姐一句,“对了,小杰回来了吗?”

听到这话,陶美倩脸色也变得稍稍难看,很不想回答似的,“回来了。”

“回来了?那他人呢?”陶凤月听到这个回答,先是一惊,随后就是一副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的样子,很是纠结。

“就住在三楼呢,整天在那里面打电脑,要么就是玩手机,我想让他下来帮帮忙也不肯,总说自己在忙什么大生意,我爸妈知道了也不生气,反而还劝我,说别影响我弟弟创业,真是的!”陶美倩气恼道,随后又释然了一点,“不过他不帮忙也行,只要别惹祸犯错,我就烧高香了!”

陶凤月也是一声叹息,不再说话了,饭桌上顿时沉默了下来。我不知这个‘小杰’是个什么人物,也不好多问,只能兀自吃着饭。正这时,楼梯上传来‘啪嗒啪嗒’的拖鞋打地声,但来到楼梯中就停住不再往下走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喊道,“姐!我的饭怎么还没送上来?我都饿死了!”

陶美倩抬起头,秀眉微颦,“小杰,我都忙一天了,你也不说下来帮帮我,我现在不仅要照顾咱妈,我还得照顾你,我忙得过来吗?”

“哎哟!姐!我这不是在忙着在网上和人谈生意吗?我做的都是大买卖,一定能发财的!等有了钱,就把咱妈送到大医院去!你还愁什么呀?”小杰油腔滑调的说完,又催了一声,“姐,赶紧把我的饭送上来啊!我得赶紧上去和人聊天,啊不!是谈判去了!”

小杰刚往上跑了几步,陶美倩又急道,“等等!小杰,你二姐带着他男朋友回来了,你下来见一见!和他们打个招呼!”

“哦?二姐有男朋友了啊?”小杰对这消息不是太感兴趣,很不情愿的又走了下来,探出一个胡子拉渣,头发凌乱的脑袋,对我们随便的打着招呼,“二姐!二姐夫!”

我和陶凤月刚要回应,这小子脑袋一缩,又‘啪嗒啪嗒’的冲回三楼去了,中间还听到二楼的丈母娘用咳嗽的声音关切道,“小杰,慢点!咳咳!慢点走,别摔着!”

陶美倩运了口气,把碗里的饭几口吃完,又起身拿来盘子和碗,装了饭和菜,面色不悦的端上楼去了。

等姐姐走后,陶凤月才凑我跟前,低声道,“我弟弟叫陶小杰,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书也不好好读,早早缀学和社会上一群小痞子混在一起,后来失手打伤了人,判了两年出来。后来还是不定心,死活要投奔城里的亲戚打工,结果去了以后也没学好,没干几个月就跑了,又跟着一群骗子做坏事,给抓了起来。好在他罪不重,拘留了两个月就放出来了。这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放出来后,又骗我们说他要在城里做大生意,非要找我们借钱,我爹妈那点积蓄都让他给掏空了,又撺掇着爹妈找我们两个女儿要钱,隔三差五要个三百五百的,还总掐着我们发工资的时候要,真是坏透了!后来我们知道他的情况后,就坚决不再给了,他居然让爹妈和我们断绝关系,好在我们姐妹两个也提前通过气了,无论说什么都不给钱。也明着告诉他,别在背后使坏,让我们跟父母断绝关系也行,以后爹妈生病有灾什么的,都让他自己一个人扛。这样一说,他就害怕了,不敢再提断绝关系,也不敢找我们借钱了,这几年可能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所以又跑了回来,现在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真是让人不省心!”

我心想这陶小杰也确实不是个东西,不过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个外人,也不好对这种事说三道四。就敷衍着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过了会儿,我俩都吃饱后,帮着陶美倩把碗筷盘子都洗了。陶美倩又把一楼厨房的隔壁房间收拾了给我俩住下,她晚上还不能休息,要和父亲轮流熬药和照顾母亲。陶凤月看姐姐实在累,便也去轮班,总算缓解了两人的负担。我本来也想帮忙,但陶美倩说我一个男人手粗,又不常干这些事,就拒绝了。

一夜无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