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顾雪桦来了身边，刚才只有老李不知所措，这下变得他和候平两人都不知所措了。

“顾，顾县长呀，屋里热，房子矮，也没有收拾，要不然，我们就在禾坪里坐吧，你看这屋里呀，乱七八糟的。”

候平只得出面，将顾雪桦拦着，然后示意老李进屋搬凳子。

老李也会意，折身一手提着二把椅子出得门来。

不让她进屋，顾雪桦虽有心里惊愕，但也没有细想，毕竟农家屋里，有点乱也是正常的。

待老李将椅子摆放在禾坪里时，她才向老李问话：“李师傅，我听说你以前种了三四百亩地，怎么，今年冬播怎么就不种了？”

“哎，崩说了，今年油价又贵，粮食却不见长，但人工的工资，却涨了几乎两倍……还有我媳妇她，现在也下不了地，所以今年就晃荡在这，到现在，还没有开过半分犁。”老李本不想说到媳妇，但一说，他又不自觉地说了。农家人说话，就这样不讲究技巧，本来明明不想说的，到了嘴里，却滑了出去。

“往年都是她给你搭的帮手吧？”顾雪桦听说这个是种四百亩的种粮大户，且是两口子搭班子撑着的，这出于女人的本能，她估计这老李的媳妇肯定是个女汉子，这不由自主地朝着四处望望。期望能看到那个强干的种粮女人。

但结果明显令她失望。她的目光扫了一圈，也没有见女主人出来。

“是的，往年都是她搭帮手。哎，但今年，不一样了……我说，我今年是这样打算的，现有四百亩地，那些承包要给钱的，我今年就不要了，至于自家的那一份，还有承包时不要钱的搁荒地，我还是打算给种着。”老李说出自已的计划。

“那你打算是种些什么呢？现在大家都说种粮不赚钱，你是大户，大家都在看着你呢。”这农业局局长辛强插嘴道。

“顾县长、辛局长，我也不瞒你们说，我准备种一季冬萝卜，几亩地吧，主要就是养了三十只羊要吃草料，还有五头牛，也是要草料。至于其它的地嘛，我就洒些油菜籽，麦籽，爱长啥长啥，我也不打算施肥，到时候望天收点。”

这老李虽然说是耕种的活，但却从中能听出他言语间的一种戾气，那就是不赚钱，爱杂杂地，有收就收，没收拉倒。

听老李的话，感受不到老李身上中听的积极性的，顾雪桦有些失望。

她本来是从他这个大户身上找到一种老百姓种田的积极性、和自信心。但现在体现在老李身上，她知道自已的愿望落空。如果说前边谈话的老余还种地，只是赚钱太少懒得中。那老李的话，就是没将地当地，他自己随便撒一把麦子，撒一把油菜长出来的，有收就收，没收拉倒，就算这是一种很失望很沮丧的话。

听到老李这样说了，顾雪桦的脸上写着失望。那也没有办法，这老百姓发火，他有发火的理由。他知道什么，又不会隐瞒什么情绪，更不会作假，他心里怎么想的，就要怎么表现出来；相反，像顾雪桦这样的党政干部，可不是一样的，顾雪桦的郁闷，只能放在心里，哪怕她有万般言语，也没有办法。

见确实谈不出什么东西，众人只得打道回府。

坐在回程的车上，看着车窗外清泉平原上，秋日里的田野空空荡荡，很多荒地未定，顾雪桦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倒是在车上的几个男人，在做完了工作之后，一路在说说笑笑。

村支书候平下车后，众人回乡里面只有一台越野车。

刘玉屏和顾雪桦坐后后面，胜利乡乡长韩志鹏坐在前面。

离开那个村庄的时候，韩志鹏就对刘玉屏说：“对了，书记，顾县，你们想知道今天为什么这老李心情不好吗？”

这刘玉屏也心感奇怪，这清泉人好客，哪有在门外待客之理。这便不知觉地就问他：“咦，我也在奇怪，怎么没见老李他媳妇？出来，咱们顾县也来了，她连面都不碰？”

韩志鹏看了顾雪桦和刘玉屏一眼，见她没有什么不悦，便说：“那也是正常的，因为啥？因为他的媳妇在坐小月子！”

“不会吧，他的媳妇？你说就是那个又黑又高的女的？”刘玉屏一听老李的媳妇在坐小月子，心里当时就有点疑惑，因为老李毕竟也是近50的人了，怎么还能造人？而且刘玉屏也知道那女人，前年胜利乡种粮大户集体颁奖时，刘玉屏还亲手给老李媳妇颁过证书。

“顾县长肯定不知道吧，我们清泉地区就有这样的习俗，那就是做小月子的女人，一般都是不出门的，她既不出门；一般的陌生人也不让进门，因为陌生人进去的话呢，特别是第一个进去的人，老一辈常说这样就会倒霉！”韩志鹏给顾雪桦讲清泉这边的习惯。

“所以今天那个老李就是死活不让我们进去？”顾雪桦这下终于明白了。

“嗯，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这样的习俗，但我们清泉就是这样的习惯！”

“哦！既然是习惯，我们也遵守就行！”顾雪桦应着，又扭头望向窗外。

但刘玉屏和韩志鹏显然在兴头上，韩志鹏笑着跟刘玉屏说：“老李这人就是个怂包，水货，水机器，他也不看看几岁了，儿媳妇都娶进家了，自己还让老妈子老婆怀孕，真是丢死人！”

“是啊，他老婆也是近五十的人了，怎么还可能怀孕？”

“这也怪我们乡里的计生工作做得不好，咱们卫生所不是有免费的那东西吗？肯定是没有发下去了。”

“屁话，到那年纪了，谁还用那个？”

“肯定得用吧，不然真要生老三？”

……两个大男人不时忍不住哈哈笑。

顾雪桦却将脸扭向窗外，甚至将身子故意扭着，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怀孕”两个字，就像一记重锤，在她心里敲打。

而这两个大男人讨论人家40多了，50呢，还是老妈子还能怀上，她心里更是堵得难受。

这人是怎么了呢？这么大年纪还怀得上？而自已为什么就怀不上？

怀孕一事，就像根铁勾一样，将她的心时时勾着……

就在前一天晚上，顾雪桦的老公从省城打电话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