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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隆隆疾速前行。往事历历如云,却从来没有烟消云散,这时候不会,永远也不会。

凝望着窗外的沃野千顷,想着哥哥罗简在自已成长路上的所付出辛勤汗水,泪水不觉就模糊了罗建的双眼。

在哥哥罗简还在上大三的时候,他的父亲先走接着母亲也走了。那时候,他正准备跨入大学的校门,双亲的离去,让他感觉天都塌了。捧着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藏在口袋里一周都没有拿出来。直到村里的村长在统计新增的大学生,好向镇里一个有钱的富豪设立的助金基金申请1000元的助学款时,他才将通知书告知哥哥。

“我不去读了!出门打工算了,反正我们家也有大学生了”

“那怎么行?不读书,打工能有几个出头的?”

“可是……”

“困难是暂时的,大不了,咱们将这土坯房卖了。还有罗冲山那块自留地,也卖了,你还是去上学!钱的问题,我跟舅舅再商量一下。”

“可是舅舅也没钱……”。

“反正你不管了,到时候哥带你去报名!”

是哥哥一手撑起了这个家!

更是哥哥改变着他和妹妹罗盈的命运……

他忘不了那年盛夏,他带着他到处借学费和生活费,二万多元借遍了所有的亲戚,可是却还是差一万多元,因为贫寒的家庭状况,几乎没有亲戚借给他们。

后来他贷了助学贷款,可妹妹罗盈还在高中的学费却几乎实在没辙,她准备辍学然后跟着村里的那帮农妇到东莞的酒店做服务生……

可哥罗简死活不让妹妹去打工,他领着他到家附近的一个叫南河镇的乡镇去搬泥砖,也就是将土劣坯子搬到砖窑里去装好,然后再将烧好后的砖搬出来……

那几年农村大兴土木,窑主的生意特别好,往往是窑里边的温度还未完全冷却,这边又赶着要装窑。盛夏里窑里边七十多度的温度,两兄弟就在那里将一块块砖装到独轮车上拉到地坪里码好,中午实在热得受不了。

妹妹罗盈赶着大太阳来给兄弟送饭送水送西瓜,三人就坐在那窑里边的工棚下将就着吃饭,两兄弟光着的膀子皮都裂了一层层地往下掉。

这样,他和哥哥一天一人能赚钱八十多元,一个多月两兄弟就赚了近五千元。此后的好几年的假期,基本上就是如此度过,风霜雨雪浸润的手足深情,那是外人永远也感受不到的……

这样,在根本上保证他和罗盈的生活费和学费。

他忘不了妹妹高考上大学那一年,在上学的哥哥没有在假期赚到钱,他也在学校连发传单的活都没有揽到,也没有赚到钱,妹妹当时的想法也与他当初拿到通知书时一样,要出门打工。

哥哥不让,他真的回家后决定,将父母留下的那三间大瓦房,以6800元的价格给卖了;更忘不了哥哥的心狠,将祖祖辈辈留下滋有活命养家的自留山自留田,以及山上正青葱生长的树木,以7850元连根全都卖了,当时村里一片哗然(事后证明卖得很对,因为兄妹三人考上大学后户口迁移学校所在地后,这自留山收归村委所有,收益自然也一并收走)……

房子没有了,地也没有了。

当时罗盈捏着那一万多块钱入学的学费,抱着罗简和罗建哭得稀里哗啦,,嘴里嚷着“哥我们是不是没有家了?”,当时的情境真是让人心寒和心酸。

(这也是罗简这么多年一直视清泉县为家乡的缘故,他实际的老家,出生地,在离清泉有三百多公里的地方,但那里,已经没房、没地,且大舅一家也搬到广东深圳和表妹们住去了,这也是这么多年,没有回去的原因,只有每年清明时,偶尔回乡扫下墓,以前三兄妹都上学时,不是你到我的学校玩几天,就是我到你的学校呆一段时间……兄妹们也算是聚少离多,以校为家。离开,或者告别,亦是满满地悲伤和无奈)。

他更忘不了那年哥哥罗简与嫂子结婚,哥哥在结婚现场哽咽着对嫂子陆芸说,我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拿来迎娶你,唯有这一生给你做牛做马,爱着你一辈子……

那时候,为他和妹妹上学的事,他不知受了陆芸家人多少白眼,甚至嫂子陆芸母亲,对他和妹妹罗盈去作客都不待见。只有哥哥一个劲地笑脸招呼……

……山河故在,物是人非。

可在变得越来越好的生活前景里,现在他怎么会这样子?他要倒下,这日子都感觉会坍塌。

好生活才刚刚开了个始,哥哥罗简他却晕迷不醒,上天怎么可以这样捉弄人?……

无语问苍天,只留清泪两行,随风逝……

罗简晕迷第二天早上,罗建一行便已经出现在清泉县人民医院。

八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要不是等待杨春教授花去了一点时间,这早就到了。

罗建见到嫂子陆芸,伸出胳膊将她拢着往怀里轻轻抱了抱,然后轻轻地说:“嫂子,没事的,没事的,还有我呢!你一宿没睡,先找个地方休息重要。”

陆芸的神情有些狼狈,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妆容全无,脸色是熬夜后的苍白。

听了罗建的话,她确实心里稍稍安适一点,最少,这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罗建毕竟是在医院呆过的,又在上海这些知名医疗机构实习过,懂得医院的运作规则和组织程序。

他到了人民医院后,马上就联系人民医院院长郑佳文,向他说明自已带着三个教授此行来的目地。

郑佳文执掌县医院才二年,又是行政干部调过去的,哪里见过从上海赶来的专家有几人的阵势,马上重视得不得了。当即,他亲自领着几个副院长领路,一路绿灯,让他们马上与还在实施手术的科室主任谢俊义和主治医生尚平他们汇合,共同拿出救治方案,倾全力救治罗简。

手术室外一间很小的会议室,主刀医生尚平将罗简拍下来的CT片,病历,伤情报告一一摆在几个专家的面前。

谢俊义将浓醺的茶水倒进嘴里,倒完之后呛了口水抹抹嘴巴说:“各位专家,客气话我也不说了,大家此行千里,日夜操劳,也就是一个目地,救治伤员。这伤者呢,是我从医二十多年来,最头疼的一例。喏,大家可以看看,他的颅内大面积出血,一直未见有效止住。有时候明明感觉止住了,出血点也找着了,但过会儿别的地方又会在别的地方出血。这与他的伤情是有关的,他这伤是那钢管子打过来的震裂伤,伤口面积很大,里边的损伤糜烂不规则,手术难度特别大……”

动了几个小时的手术,谢俊义都快要放弃了。

可是他知道只要自已一放弃,待出血溢满罗简的脑腔,他就等于走人了,就回天无力了。要换成普通人,他早就会宣布罗简的死亡,毕竟这抢救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没底,而且能不能救过他,救过来他是不是植物人,还不知道。可是,眼下几个人来打的招呼,却令他不能放弃!

首先是作为一个医者,他知道哪怕有一丝机率,也要努力,不能放弃。其二,院长郑佳文与他打过招呼了,说这人县长顾雪桦打来过电话。县长而且也在赶过来的路上,只是她现在在外地学习考察,才没有过来;还有中医院院长杨志军也来过,人家的级别比自已高,虽然是竞争对手,但在清泉这么小的地方,不像人家山重水远,江湖再见,在清泉,就随时能找个人,说不定都是大家都熟识的朋友……

因此,谢俊义也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坚持在手术台上。虽然感觉很不好,坚持时间超长,但是,却一直不言放弃。这下知道上海来了一拔专家,这心里的负担轻了很多,而且他也知道自已的这水平,怕是与人家,那有着差距,也是不言而喻的。

“我认为这应当实施微创颅内血肿碎吸术救治脑出血……”

“我认为还是保证心肌心率的正常,同时加大对血小板的输入……”

专家们各自发表自已的意见,对罗简现在的伤情进行大会诊……

而在重庆前往清泉的高速公路上,清泉县县长顾雪桦凝色重重,面无表情。

她前天接到省委通知,中西部地区抱团开发暨一带一路建设座谈会在重庆举行,这次会议将为一带一路上各国共商、共建、共享“一带一路”凝聚新的共识,开启新的篇章。这不,她便有前天早上的时候,就从清源坐飞机到重庆参会,会期三天。

哪知道昨天晚上刚刚拜见一位香港的知名企业家时,猛然听到江小丰打电话来说,中医院院长罗简被人打伤正在抢救中,现在还不知死活……

也算是江小丰没有白当他的秘书,他察颜观色知道顾雪桦和罗简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那种只是工作方面的关系,而是掺杂着一点友谊、友情之类,甚至江小丰还想过这顾县长和罗简有那样一回事儿,但他自然只能想,不能说。

当然,他这次将这事向顾雪桦汇报,也是工作份内的事,主要就是牵涉到网络舆情。

“你说罗院长遇袭,伤得重,是真的?”

“真的,我早上听舆情办的江科长说了,而且我跟人医的院长核实过。昨天出了这么大事,网上早就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县里正在研究处理措施,以什么方式辟谣比较好!”

“哦,辟谣的公告弄好后,发我手机上,我看看……这事,一定要处理妥当!别让谣言漫天飞”

“好的,顾县,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顾雪桦又给中医院院长杨志军打了电话,确定了事情之后,她决定提前回到清泉。一是这心里,也为罗简牵挂着,二来,这突然街头出现一摊血,死了个人,这在当地肯定引起人们的情绪恐慌。在这个信息满天飞,真假难辨且传播速度相当快的时代,妥善地处理负面舆情,也是自已的职责所在。

没有来得及赶上飞机,火车到清源车每天二趟,也等不及。顾雪桦只得坐了大巴回清源。现在高速路通了,车况也好,路上亦平稳。只是出了这事,她的心里却万分不平,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在清泉出现?自已被抢劫,差点被人强、奸,再到罗简这被人打伤,生死未卜……

这些事情,让她觉得有些焦头烂额,感觉凌乱,却又一时不知从哪儿去确解和处理。

一路旅程,顾雪桦心事重重,颜面冷俊带霜,回到清泉县,她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