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中午名义上吃工作餐，不许喝酒，但真的就是工作餐？不能喝酒？

人家领导从市里边风尘仆仆赶来，就不想品一品清泉河鲤，不想尝尝农家小菜，不想泯泯清泉大曲？

对这一点，中医院院长杨志军是经过妥善安排的。他当院长之前，也当过院办主任，知晓这其中的道儿。

毕竟怎么说，领导也是人嘛。是人就有对味蕾绽放的快乐需求，以及在餐桌上那种凌驾天下招五六的感觉。只有在这时候，那才有领导的范儿。

虽然上面有明文规定，不能喝酒，不能超标接待。但上有政策，下面总得想些对策。且就算这是违规，这无关痛痒的纪律，就算是违反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况且，这其中还有工作接待的成份。

杨志军将这就餐的地点，安排在一处偏僻的农家院里，地点就在城西分院附近，不引人注意，影响不大，这也是有这方面的目地的。他为得就是人家领导来了之后，在这样的地方，能放得心来。

众人在城西工地转了一圈，又在指挥部坐了一会儿，听取了罗简对现阶段施工遇上的困难。同时，这卫计委的主任，还让罗简将施工方的施工经理李勇，工程监理陈飞们，邀在一起谈了阵话，他自然是勉励大家兢兢业业，努力将城西分院打造成清源市县级医院标竿之类……也就是一些套话，没什么实际意义。

临近中午时，谈话结束，工作结束，那些施工经理们一起散去。

而罗简、杨志军们一起簇拥着市卫计委主任程刚和县长顾雪桦到了这农家乐。

这老板娘也知趣，见他们进来，将包间备好，将早先安排的菜也就紧跟着上来了。

上菜的时候，杨志军循序渐进地看领导们的脸色上菜，看是不是上酒。

几道简单的农家菜后，他扭身对罗简说：“罗院，请帮忙，将放在包厢外的珍藏版清泉大曲给拿来”。

其实这话他是说给领导们听的，如果领导让喝，自然不会阻止，如果不阻止，自然要喝上两杯。

罗简将酒磨噌着拿过来，市卫计委主任程刚倒也客套几句：“罗院长，不喝了、不喝了！中午有规定，不能喝的。”

但顾雪桦与他客气：“程主任好不容易来趟清泉，岂有不喝的道理。再说啦，就算程主任要上班有事，那也是坐车回去，等会在车上一睡，到市里时酒也醒了，多好，喝酒又不误事。”

程刚本就喜酒、好酒，五十来岁的头有些微秃，特别是那酒槽鼻，又大又张扬，不过看他性子，也豪爽。

这时候被顾雪桦一说，心里就有些微微有所触动，特别是他作为市管干部，知道这时候是天高皇帝远，没有人管。

在清泉县城，难不成清泉的纪检干部还想管他？那还从来没过这样的先例。

况且有顾雪桦在，这帮纪检干部在清泉的地盘上，还能不听顾雪桦的。

她是父母官，大家都在她手下混饭吃，就算不给他这市委干部面子，难不成还不给顾雪桦面子。

想到这，本就有持无恐的程刚当即笑咪咪地招呼罗简：“罗院长，那来少点，少来点，小半杯就可以了，免得搞醉了回去丢糗呐！”今天下来视察，本可以说是系统内的事，人家美女县长给面子奉陪，这也够味，够给面子。她给自已面子，自已拂了她的好意，也不好。

罗简给程刚倒酒，自然是满杯，哪有半杯的理儿。

大部分的中国式酒桌，是场权力的游戏，领导说半杯，那是客气话，你真给他倒半杯，那就死定了。而且，这酒桌上人往上面一坐，似乎就有了一条隐形的战壕：一边要被敬，一边要管陪。被敬的不想喝，被陪的也未必爱喝，但是一旦开了场，就务必要让对方喝下去。就像一边是盟军，一边是轴心国，你也不想死，我也不想死，一开战却都要冲上去杀死对方。

罗简给程刚倒了酒，再给他带来的什么副主任也倒了酒，然后按在座官阶的高低，轮到给顾雪桦倒酒，再依次是卫计局长许栖伟和院长杨志军。

轮到顾雪桦时，顾雪桦的脸色有些难看，用手半遮着杯子笑咪咪地向卫计委主任程刚请假。

“我说程书记呀，我今天能不能向您请个假呀，今天不能喝酒！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能不能以茶代酒……”。

“咦，那怎么行呀？”顾雪桦的话没有说完，程刚也是笑微微地望着身边的顾雪桦，转而将罗简手中的酒瓶伸手给夺了，然后一边欲给顾雪桦斟酒一边说：“清泉县的大县长，就这样待客的吗？你不喝，却让我们喝，我们怎么好意思喝呢，对不对？！”

虽然程刚的话里，没有丁点责怪的意思，脸上带着笑意，但是，人家手都伸出来，且又是亲自给自已倒酒。

顾雪桦也难为情，只得将护着酒杯的手拿开：“呵呵，也是哟，客人来了，哪有主人家不喝的理嘛，程主任，还就有劳了。”说着，她扬着笑脸，将杯子推到程刚面前。

这是一场很寻常的酒桌上的战争。虽然罗简知道这又无知又耗费，但还是知道顾雪桦和许栖伟会有点骑士精神，会赤膊上阵，刺刀见红。在这里，喝的不是酒，拼的不是实力，而是感情。

顾雪桦虽然身为一县之长，平素的应酬就比较多。且上级各对口的部门那是三天二头往清泉跑，还有一些下面企业、乡镇、局办的事务招待，也特别多。所以平时的时候，她中午就严格执行相关规定，不喝酒，到了晚上的时候，能不喝也少喝，甚至是除了推托不掉的，才稍微喝点。

但眼前她喝，她是心中有事，这急切地想与市卫计委的程刚搭上关系，给清泉争取那一笔医疗扶贫的资金。

这不，在礼节性的大家碰杯之后，她端起酒杯，就与程刚主任喝了二杯，同时，还应付着市卫计一个副主任的敬酒，以及中医院长杨志军的敬酒。

一番推杯换盏，红霞在顾雪桦的脸上漫上来，她也借着酒意，将自已想要钱的想法向程刚表达了：“程主任呐，您看今天你也在我们城西分院的工地看了，也清楚地知道我们清泉县的财力状况，这次为建城西分院，可谓是多方集资，大家想办法完成的，后期工程完全靠着举债在推进和进行……这样一来，我们整个县在农村基层医疗卫生院以及贫困人口的救济扶贫方面，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请程主任在适时，也将我们考虑进去。”

“知道，知道！”程刚也是酒意上头，脸红脖子粗，但眼睛却是格外放亮，他夹着这陆续上来的热菜，放在嘴里嚼咽之后，继续说：“这方面呀，你们许大局长早就跟我说了，什么人呢，我放他下来，他就天天为难我，缠着我什么款啦，要政策啦，你说你们清泉县人就是这样？啧啧！我真是纠缠不过！”

他这话虽然是责怪，而且责怪的是许栖伟，但明眼人知道，这是他在顾雪桦面前，为许栖伟要情，夸赞许栖伟的工作搞得不错。

“哈哈，纠缠不过，那也得缠着呐，谁叫你是他的主心骨！”顾雪桦一脸笑着，将酒杯端起来，然后示意再和程刚喝，这嘴上，自然也不掉链子：“程主任，说真的，这回准备给我们几百万？！”

“咦，我这酒不喝了，我走人，行吧？”程刚故意将杯子放下，然后大大咧咧笑着说：“你们呀，都心大，知晓市里有点钱，个个巴不得往自个怀里揽，可市里也有难处呀！这次来，我们也确实知道清泉县的难处，这不，刚才我还和我们湛主任说，从这次省里来的专项资金中，给你们要一百万过来。”

“才一百万呀？程大主任，您大笔一挥，能不能再给清泉多争取一点。”顾雪桦陪着笑脸，要与他喝。她知道，只有将这程刚喝到位，这一百万上面，还有活动空间。

但程刚不接杯，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美女县长，见她面色娇红，胜似桃花，心知她要强，更想向他要钱。这便用戏谑的口吻对她说：“顾县长，要不这样行不？咱们就这样说，你喝一杯，我给你多增加20万，怎么样？”

按他的想法，这美女县长再多虽二到三杯，也就顶天了，毕竟酒不是水，且这清泉大曲，入口爆，酒性烈，还真不是想喝，就能喝得进去的。

“程大主任，您说得当真？”顾雪桦也饶有兴趣地望着程刚，转而一想这每一杯20万还是有点少，便跟他讨价还价：“涨点价，每杯25万，怎么样？”

“好！没问题，喝！”程刚爽快地答应了她，反正又不是他的钱，多几十万少几十万，那也是他说了算。

顾雪桦倒也不客气，一口气喝了四杯之后，转而在吃了口青菜之后，回头又端了二杯，连罗简和许栖伟过去劝她，夺她的杯子，她还不干！非得嚷着再喝、再喝。她一共搞了六杯，为清泉多争取到150万元。

这样一来，顾雪桦还真的醉了。浓浓醉意的让她几乎不能自已，她用手撑着下巴，一头秀发搭在桌上，迷乱的秀发遮着她的眼，她却伸手还在叨念着招呼，再来一个，来一个！

罗简看着这样的状况，有些为顾雪桦心疼。但心疼有什么用，每一杯酒25万元，她顾雪桦喝得值，喝得够味，喝出清泉人的豪情……

但是，他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美女县长真喝倒了，他感觉也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老公秦凌，因为上回秦凌来清泉，还跟罗简说过的，说顾雪桦现在孤身一人在这里，有事呀，希望他当朋友一个帮助她……所以，他在观察一番形势之后，便跑过来对许栖伟耳语道：“许局，我看顾县也是真醉了，要不，她就先走一步，我送她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