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顾雪桦实在想不通,小小的清泉县城的事务,竟然比在省直机关还麻烦。在省直机关,虽然也有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但总归就是那样大的层面上的,是不动声色的暗流,可清泉小县城倒好,对你不待见的,有意见的,明着来,这简直就是汹涌澎湃的激流。

就拿县委副书记蔡晓岚想将自已的小舅子弄到清泉当中医院院长这事儿,这要放在省直机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有着绝对的权力,那不用说,有些会意的单位去将你的人安排妥当;但是,你要明目张胆嗦使下属给你安排某项人事,那可能是犯忌的,搞不好,乌纱帽丢了事小,还会时局子里呆上一阵子。

但显然在这些小县城的干部们就少了那种顾虑。像蔡晓岚这样的干部,从一开始就耕耘在清泉这里,这大半个县城,不是他的学生,就是以前的同事,还有亲友,朋友,各方面都打点得相当到位。什么公安局、法院、检察院这些单位,早就布下多枚棋子,培养起自已可信之人。正是这种家族式、集团式的行政官僚作风,让他对安排小舅子来中医院这样的单位有持无恐,甚至还带着一些胁迫的性质。

顾雪桦目送许栖伟消失在县政府大楼拐角,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然贵为一县之长,她对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有些无奈,这是她最头痛的。

要是个小官员,那叫纪委查处,处理也就行了。偏偏是个职务与级别和自已一样的人物,而且重要是他在清泉比自已道行深多了,真要处理他,有可能自已还未行动,他就知道了。

又是一周的周末,小城下午也没有什么事。很多就近的官员都放假回家,而一些本地官员则到乡下的老家悠闲度日去了。顾雪桦本来想回省城的家里的,但无奈老公秦凌说要去上海出差,怕是这周回不来了。顾雪桦想着回去也没有什么事,两人又没有孩子!咳!——想到这里,顾雪桦心间又不觉隐隐作疼。

她和丈夫秦凌都结婚七年了,虽然两人也努力,但就是没有个孩子。而且在她33岁那年,他们夫妻两口子眼见结婚三四年都没有动静,在双方家长的怂恿下,到上海一所医院进行过检查,但诊断书明确诊断,两人在生殖方面,没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但就是怀不上呢?

顾雪桦从骨子里是个传统的女人,为这事苦恼的她还与秦凌一道,上过五台山求过卦,给过香火钱呢!甚至还学着民间的偏方,在夫妻之事上,极尽努力,待秦凌快要射出来时,顾雪桦就扯过一个枕头,将屁部垫起来,以期让秦凌的精液更深入地射到子宫里边去,而不是等会儿就流出来。

但是没有用,这一切没有用,尽管他们如何努力,她的肚皮却仍然是老样子,平平整整,没有一点儿隆起来的迹象。而更奇怪和蹊跷的事,就在她调来清泉县之前,她和秦凌还到北京做了一次植入式的胚胎移植手术。也就是将她的卵子取出来,然后将秦凌的精子出来,然后放在培养盅里培养好之后,再移植到她的子宫里。

可是这一次还是失败了,移植手术倒成功,但是顾雪桦也搞不懂为什么,在怀了二个月之后,有天她肚子大疼,然后她就在厕所蹲了一会儿。在肚子剧疼中,忽然就有血从下体中流出来……再然后,孩子就流掉了。

一个女人,没有孩子,就像一个人生了疮一样,时不时总是有痒疼的感觉溢出来。特别是在这样寂静的周末,她更感觉人生是多么无趣,再加之遇上的工作的烦心事,让她真的觉得幸福离自已好远。

室外的春阳正烂,县大院的几株叫不上什么名字的花开得正艳,一群蜜峰正围绕着这群花乱飞劲舞。

顾雪桦站在窗前深呼吸了口清新的空气,觉得在办公室也无聊,还爱东想西想。她便下楼,到大院后面的家属楼里,取了自已的私家车,然后开着,向着清泉的城外驶去。

沿着清泉河畔的沿河道,顾雪桦将车徐徐开着,一路上,都是绝美的农家风情。有人在田里插秧种谷,也有人在河边牧牛看羊,更有些乡里边的孩子,光着赤脚,在清泉河里挥着小网兜,捉虾扑鱼。好一番鱼米之乡风景。

沿着沿河路往前,便是环城路。沿河路的一侧,便是中医院城西分院的新大楼。

顾雪桦将车停在路畔,望着新耸立的大楼及远方的农田,心里对这样的一幢楼突兀地立在这里大煞风情。虽然心里知道没有办法,在老城区要拆出这么一大块地来,那太费周折,而且现在的老百姓特难对付,一听你要折迁,他就加盖,就立步起价。让搞拆迁的政府苦不堪言。

而且就折迁工作做好,那也是需要花大代价来进行安置与赔偿,那样还不如重新规划一块地出来,再造一个新城,这样政绩明显,而且不与老百姓纠葛。现在在拆迁中出现的抗拆行为,也着实让政府头痛。

顾雪桦将车迫在路边停了会儿,有车路过,有人路过,也没有发现是她。约摸十几分钟,顾雪桦正准备回大院宿舍去,恍然想起罗简应当会在工地,她便将车缓缓地驶到中医院城西分院项目指挥部的门口。

顾雪桦下车,到指挥部门口一看,却见指挥部的门是关着的。她想着这可能是星期天或许也是没有人。正准备离去时,却细看这门却是开着的,只是虚掩着。她近到前,一推,门便开了。

只见屋内一个小床,小床上趴着一个人,正是罗简。他呼呼大睡着,均匀的鼾声有序地从他的嘴里喷出来,一条又细又长的鼾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来,在那小床上濡湿一大片。

顾雪桦看到这样的情形,不觉有些想摸弄一个罗简的意思。她掏出手机,然后对着罗简咔咔拍了两张照片。

或是听到声响,也可能外面强光的光线让罗简感觉不适,他一个激灵起身:“谁,谁啊?”

“哈哈……”顾雪桦见罗简醒来,想着他的狼狈样,忍不住顾自笑起来。

罗简睁着咪朦的眼睛,一看是顾雪桦,当机打了鸡血似的,一抹嘴角的哈喇,身子站直了不好意思地说:“顾县长,你怎么来了?有事?”

顾雪桦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回答他:“难道没有事,就不能来?”

“能来,能来,我们还欢迎你多来呢,再说,这本来就是你的地盘嘛!”罗简见顾雪桦在此,慌里慌张地忙着整理床铺,将被子卷起来。

“怎么,就在这里过夜?和老婆吵架吧,被撵出来了!”顾雪桦看着罗简藏被铺的地方,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话。很显然,她这话,与平素里那种工作中的严谨,有着天壤地别的区别。

这话里的味道,就是有股老友间互相作弄和戏谑的感觉。

罗简也听出来了,他这才发现,顾雪桦今天来,仅仅就只有她一人,并不是像以前那样,吆五喝六或者司机陪来。而且从顾雪桦的着装上,也看得出来,她并不是那种很正式的着装,而是一身运动装备,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小媳妇一样。当然,从气质来看,她又免于邻家小媳妇那种俗气,而是有着大城市那种女人的贵气的气质。

“呵呵,还崩说,真的在这里过夜呢!”罗简笑呵呵地回答:“但我强调一点哈,我并不是被媳妇赶出来的,而是加班,你看哈,现在天气多好,这帮农民工呢,也想趁着这尚好的天气,加班干活挣钱呢,这不,晚上也通宵有人加班,而我们,自然得免费加班喽!”罗简说着,伸了个懒腰,环顾一圈,办公室里也没有烧开水,他便给顾雪桦拿了瓶华天医疗公司那蔡达华送来的加多宝。

“那……我这不算打扰你休息吧!”顾雪桦听他这么一说,打扰了罗简的清楚,她有些过意不去。

“没有,没有,也睡醒了!中午睡到现在!呵呵。”罗简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冲着顾雪桦呲牙一笑。

顾雪桦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然后摆弄着手机,翻出罗简酣睡时的照片给罗简看:“哼,罗简,你说说,这些照片,怎么个处理方法?”

罗简一看她的手机,不觉自个先笑出声。那照片将他照得太搞笑了,特别是那嘴角挂着哈喇,流湿一片的样子,简直是有损罗简形象:“顾县长,你删了吧,这会让你晚上做恶梦的。”

“不删!”

“那要怎么样?”

“你请我吃饭!我心情好了,自然就删了!”

“没问题呀,走呀!”

“哈哈,我才不去呢,才几点,是吃中午饭,还是晚饭?”

罗简张眼一望,这太阳正在偏西,夕阳虽然隐隐挂在天边,但明显还早呢。四五点钟吧,吃晚饭,也太早了!

见此,罗简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不如这样吧,陪我走走,回头再请我吃饭,怎么样?”顾雪桦说着,也容不得罗简答不答应,她已经起身,然后朝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