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房距离地面大概有四五十米，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毫无生还的可能性。

    以防万一，张凡还是下个楼去检查了一下。

    金千万早已死透了，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脸上、衣服上、裤子上都是脏兮兮的泥水。到死，他都睁大了眼睛，仿佛生前看见了什么恐惧的事情似的。

    张凡一手抱着安优，一手撑雨伞，为了避免雨水淋到安优，他特意把雨伞往女儿这边倾斜了一点，导致另一只手的衣服淋湿了一大片。

    他缓缓蹲下身，将金千万没闭上的眼睛合上。

    这个举动无关仇怨，人死了，一切都回到了起点，过往的恩怨，也都烟消云散。

    他没有带着安优离开，而是重新进入大厂房内找了处地方坐着。

    算算时间，秦暮雪和俞飞带来的人也应该快来了。

    怎么说这里也发生了命案，总是需要交代的。

    在等待的时候，张凡的脑海里传来了系统提示音，提醒张凡任务已经完成，任务物品：子女培育丹已发放至系统仓库内，是否提取？

    张凡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先放着吧，一会儿再提取。”

    任务已经完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张凡并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相反，心里更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金千万的事情只是一个缩影，就像他说的那样，周公子已经开始动手了，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人出现，百密一疏，自己总有疏漏的时候。

    以前，张凡看过一篇报道，报道中做了一个统计，每年都有20%的孩子失踪，且找回的概率仅为0.1%。

    失踪包括：被拐卖、离家出走、迷路走失、不幸遇害。

    无论哪一种，都是张凡所接受不了的。

    而安优，也是安静的坐在张凡旁边，扭头看向外面的小雨。

    四周安静的只有雨落地上的滴答声，下雨天容易渲染感情。不知道为什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在想什么？”

    张凡一把把安优抱过来，轻轻捏了捏安优的小脸，笑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安优情绪不高，声音也很低沉。

    “能和爸爸说说吗？”

    犹豫了一会儿，小家伙还是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恩。”

    “爸爸，你应该知道，一到六点球球就会变成我。”安优看着张凡，说道：“我和球球不一样，如果只有金千万和他的保镖几个，是奈何不了我的，爸爸不可能不知道。”

    张凡愣了一下，立刻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啊，有什么问题吗？”

    “以前，我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也有人将球球抓走过。”安优缓缓诉说。

    “然后呢？”

    张凡终于明白安优出神的原因，原来是触景生情，回忆起童年了。

    “可能妈妈的爱和爸爸的爱都不一样吧。她并没有像爸爸那样奋不顾身的来救我。”安优将双手枕到脑后，就这么靠在墙壁上，不在意的笑笑：“她觉得，我以后是要继承她位子的人，如果没有一点实力，死了也怨不得别人。就这样，我期盼着她来救我，但是我并没有等到她来，最后我绝望了。”

    就像将藏在心中的话倾诉出来一般，安优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

    但恰恰是这种语气，在张凡看来反而是不对劲的。

    他只知道球球和安优来地球之后的童年，却不知道她们来地球之前的童年。

    在魔界，她们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后来，我还是活下来了，依靠着我自己。”安优缓缓说道：“我的童年，和地球绝大多数的小孩子都不一样的。除了公主的生活，我还要学习各种各样的法术和武技。”

    “她教我法术，教我武技，教我一切以国家为重。我和球球都是她的女儿，但是她却把我当成了球球的影子，她从未要求球球做过什么，却对我近乎苛刻的严厉。就好像在她眼里，我什么都必须是最好的。”

    “夜晚是属于我的时间，为了让我掌握某种法术，她罚我不学会就不能吃饭。也为了掌握某种武技，我练的双手出血，她都不让我停下来，甚至她还扮杀手来我房间暗杀我。”

    “这，就是我的童年。”安优平静的看着张凡，说道：“荣华富贵属于球球，每晚生与死的磨砺属于我。”

    “这次也一样，我以为没人来救我，所以我打算自己逃脱。但是爸爸你来了。”安优的小脸上难得的出现一抹真挚的笑容，说道：“严格意义来说，我现在才品尝到了什么是童年。”

    “所以，爸爸，真的谢谢你。”安优缓缓把脸靠近张凡，然后在张凡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张凡陷入了沉默中，良久，他才缓缓抬头，看着安优问道：“那你恨她吗？”

    她指代谁，张凡和安优都心知肚明。

    所以，安优笑了，看着张凡的眼睛，她摇了摇头。

    “不恨？”

    “不怨。”安优说道。

    张凡愣住了。

    不恨和不怨，看似差别，其实是两个意思。

    恨的程度比怨高，安优并不怨她的母亲，何来恨之说？

    她摆摆手，说道：“虽然那时候挺讨厌她的，但是她终究是我的母亲，是她教会了我这些，我很感激她。母爱和父爱，有本质上的区别，两个我都很喜欢。”

    张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安优。

    都说父爱如山，母爱如水。但是在安优看来，两者恰好相反。

    母亲是一界之主，她没办法做到对安优如流水般的爱，只能努力将她打造成另一个自己，过程很痛苦，但是却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

    而张凡则是因为心疼安优，所以竭尽全力的照顾着安优。爱是一样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粑粑，谢谢你。”安优再次说道。

    “谢什么，我们之间哪用说谢谢。”张凡理所当然的笑笑。

    说这话时，张凡惊讶地察觉到，安优的子女属性拦里，原本一直没有变动的‘爱心值’一栏中，数字忽然加了10点。

    张凡终于将心思放在了系统仓库里的子女培育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