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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有人答应了一声,拖着我就向远处走,我顿时慌了,大呼小叫:“等一下,你们就这么草率的杀人吗?”

“草率?怎么草率了?难道你没有杀他们?”老者指了指那小姑娘:“她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你也不用心存侥幸,是你杀的,你就跑不了。”

“我确实杀人了,这个我承认,不过我杀他们是有原因的。你不听听原因吗?”

“哦?你有什么原因?”老头很感兴趣的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

“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逼着我喝那碗汤,而且说要吃人肉,再者说了,我不是故意杀他们的,是他们先要杀我,我才还手的,我只能算是误伤,对误伤。”我把能想到的理由都说出来了。

“是这样吗?”老者回头问了问小姑娘。

“我不知道。”小姑娘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杀人,之前的事我不知道。”

“算了,反正你是杀人了,我们杀了你抵命这个肯定没有错。至于什么喝汤之类的,大不了你也逼着我们喝一口汤算了,这有什么。”老者轻描淡写,又一次判了我的死刑。

“他们不是活人,我杀了他们又怎么样?”一时情急,我把这个最大的理由说出来了。

“哦?你知道他们不是活人?”老者回过头来,笑眯眯的问。

“我当然知道,活人哪有那么快变成骨头的。”我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好,你知道他们不是活人就好。”老者嘿嘿笑了一声:“我们也不是活人,你和我们讲道理,不是太蠢了吗?你就安心的去死吧,省点力气,别痴心妄想了。”

远处有人在磨刀,冰冷的井水淋在刀锋上,它闪着烁烁寒光。过一会,这把刀应该就会砍在我的脖子上。因为磨刀人时不时就瞟我一眼,目光始终绕着我的脖子打转,似乎在考虑从哪下刀比较合适。

“村长,杀了这个人,咱们是不是能吃肉了?”有村民跑过来,一脸贪婪的打量我。

“这个嘛……”老者摸着胡须,皱着眉头说:“上边的人吩咐过了,不许我们伤害无辜的活人,如果知道我们吃了人肉,这要是怪罪下来……不妥,不妥。”

“他怎么算是无辜的活人呢?”周围的村民都急了,纷纷争辩说:“他不是杀了我们两个乡亲吗?我们吃了他,那也算是事出有因啊。”

“嗯……这倒也是。”老者居然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反正他死了之后,肉也是烂在土里,倒不如让我们给吃了。”

“就是啊,这家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大伙哄堂大笑,人人兴高采烈,只剩下我一个人垂头丧气。

刀就要磨好了,我耷拉着脖子,等着挨刀。

这时候,坟墓中的两堆白骨已经被挖出来了。有一个年轻人提着灯笼,把白骨按照顺序摆成两个人形。然后又用一张白纸蒙在上面,在白纸上画了眉眼,画了衣服。随后用火引燃了白纸。

浓烟滚滚,将两具白骨整个包裹住了,然后有一大一小两个人,从浓烟中走了出来,正是那女人和小孩。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感觉怎么样?”老者和蔼的问了一句。

“感觉还好,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不算什么。”周姐活动了一下手脚,像是在适应新的身体一样。

“村长,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那女人指着我说:“先别杀他。”

“嗯?”老者好奇的看着女人:“怎么?这是动了真情了?这傻小子不肯喝你的菜汤,你还要护着他?”

“哪有这回事……”周姐低了低头,露出一幅娇羞的神色来。但是过了一秒钟,这娇羞又变成了悲伤:“唉,我男人走得早,我守寡这么多年,日子过得不容易。村长,这里好容易来了一个男人,你就让我试试吧。”

“哈哈,咱们村子里,男人也不少啊。”老者摸了摸胡子,一脸笑眯眯的说:“就没有一个你能看上的?”

“是啊,周姐,你这心气也太高了。”周围的男村民纷纷附和。

“杀千刀的,你有老婆了,还在这起什么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有个膀阔腰圆的女人揪着一个瘦小男人的耳朵,愤愤不平的向远处走了。

“哎呦,哎呦,别揪我耳朵啊,我也就图一个乐呵,你干嘛较真呢?”男人弯着腰告饶,惹来哄堂大笑。

周姐见到这番情景,也很是忍俊不禁了一会。片刻之后,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咱们村男人不少,但是我总觉得缘分不够。这个外来人,我一眼就看中了。世间人常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村长就成全了我行不行?就当是可怜我这个独守空床,睡冷被窝的寡妇了。”

周姐说到伤心处,眼圈都红了,她的哭腔打动了村长,村长于心不忍的叹了口气,又摆了摆手,吩咐旁边的人说:“把他关到小屋里边去吧。”

抓着我的大汉答应了一声,闷闷不乐的拉着我走了。

我尝试着把断剑拿出来,但是我的身子稍微一动,就被两个大汉发现了,他们不敢碰我的断剑,但是随手扯过来一条麻绳,将我仔仔细细的绑好,扔进了一间小屋当中。

屋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我就独子呆在黑暗中了。

这个村子里住的,到底是什么人?是死人,还是妖怪?我靠在一根木柱上,开始胡思乱想。

没想到,我这就要死了。只可惜,这辈子什么也没有做成,浑浑噩噩活了几十年。

等死的滋味很不好,我心乱如麻,思绪到处乱飘,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香味,紧接着,那扇小门被推开了,有一个人端着一只大碗走了进来。

借着外面的灯光,我认出来她就是周姐。

“你一路赶到这里,一定饿了吧?这里有一碗汤,你把它喝了吧。”周姐把汤放在我面前,香气很熟悉,和我在坟墓中闻到的一模一样。

我落到今天的地步,全都是她害的,我垂着头,不想和她说话。

“唉,我知道你怨我,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想害你,谁让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你如果当初乖乖地喝汤,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周姐叹息了一声,又伸出一根手指来,在我脑门上点了一下:“真是不解风情的木头。”

我的太阳穴被她戳的生疼,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她看到我这幅样子,却扑哧一声,笑了:“你是不是很好奇?有一肚子话想问?你问吧,我让你做个明白鬼。”

“你们到底是什么?”我确实想做个明白鬼,于是把我最关心的问题问出来了。

“我们是什么?”周姐的眼珠转了转:“这个问题真是不好回答。用普通人的话来说,我们是鬼。用修行人的话来说,我们是元神。嗯……就看你怎么想了。”

“你们生前都是修行人?是和尚还是道士?”

“呵呵,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勉强算是修行人。”

“刚才我推了你一把,你为什么变成了骨头?”

“这个还不简单?我死了以后,元神飘飘荡荡,没有依靠。恰好这里有很多无主的孤坟,又有不少的枯骨,我就附身在上面了。骨头原来的主人早就魂飞魄散了,我就借用了他的身体,占了他的坟墓。”

周姐神秘的一笑,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不仅仅是我,这个村子里面,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你之前说,你很久没有吃过人肉了。你们村子里的人,都吃过人肉吗?”

“大部分都吃过。”周姐呲了呲牙:“我们现在躲在这个村子里,不怎么出去了,但是如果有人进来,我们还是会忍不住把他害了,不为别的,就因为我们太无聊了。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会千方百计找借口杀人。”

我沉默了。

“我之前请你喝汤,是为了救你,你知不知道?”周姐瞟了一眼地上的碗,有些委屈的说:“想不到你却把我杀了。”

“喝汤怎么算是在救我?”我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唉,我十七岁生了孩子。二十二岁丈夫就死了。孤苦伶仃的生活在这里,已经一百多年了。”周姐完全不看我震惊的表情,依然自顾的说:“守寡这么多年,实在是寂寞的很。我若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也就算了,偏偏我又是尝过的,你让我怎么忍耐得住?所以我就开始盘算着,把自己嫁出去。”

“所以你敲门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你只要喝了这碗汤,就是我的男人了。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村里的人又怎么会害你呢?”

“喝了汤,就是你的男人?”我震惊的看着周姐,过了一会,又缓缓地说:“所以,我不肯喝汤,你就诬陷我,让村长杀了我?”

“那倒不是。”周姐摇了摇头:“村长想要杀你,总能找到理由的。你把我和孩子打的变成一副骨头,只是随便一个理由而已。唉,人肉的滋味好啊,别看村长说的冠冕堂皇,他也馋着呢。”

周姐把地上的碗端起来,递到我面前:“水就快烧开了,你把汤喝了吧,喝了它,你就是我丈夫,你这条命,我保下来了。”

“喝了之后,我要和你住在坟墓里?抱着一具骷髅睡觉?”

“是,生生世世,我们都在一块。”

我紧闭了嘴巴,再也不肯张口。

“哼,不知好歹。你就等着变成一锅肉吧你,一会我要把你的心吃了,看看是不是铁做的。”周姐见我这幅样子,恨恨的骂了一声,转身走了。

她走了不久,小门就被推开了。那两个大汉走进来,眉开眼笑,手舞足蹈,一前一后,把我抬了出去。

外面已经有一口大锅了,通红的火舌舔着锅底,里面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老者挥了挥手。旁边的两个大汉马上一扬手,把我向那一锅开水扔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