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都散了，老头子关上门，马上换了衣服面孔似的，凶神恶煞的，对张万财说，

“我们王医生说的没有错，你们要想看病就得先交钱，要是每一个患者来了，我们都给免费治病，然后患者实在没有钱交，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是医院，不是福利院。要是看不起病，出门左转找民政局去！”

说完又补了一句，

“哼！民政局也是管城镇居民的，你们几个乡巴佬，人家也不会管的。”

说道这里，赵万年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几毛钱的硬币，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使劲地砸向了老头子的脸上。

嘴里说，

“老子有的是钱，就是不让你赚！老子去别的地方治病，我们走！”

老头子愣在原地，气的脸都绿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要不是赵万年使劲扔完硬币就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要不是门口又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在那里偷听刚刚好被撞到，老爷子没准真的掏出手术刀跟赵万年拼命了。

打人不打脸啊。可是看着外面的群众，不得不顾忌一下自己的面子，还是生生地忍下来，没有追出去纠缠。

一行人出了医院，张万财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

“呸，狗眼看人低的地方，大哥，咱们去别的医院。”

王大娘苦笑一下，

“后生啊，咱们这县城里面只有这一个医院，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看到王大娘心里还难受，赵万年赶紧安慰她一下，

“王大娘，我没事，年轻人，皮实，你看这都是皮外伤，找个郎中喝点草药，几天就好了。你别惦记了。”

这时候，警察也到了医院，把小偷和王大娘都接到公安局配合调查了。

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太阳就快要落山了。那个年代，这个小县城也没有什么旅店宾馆之类的地方可以投宿。就只有县招待所，那还是外地的领导干部带着介绍信才能进的地方。

一行人只能往回赶。赵万年受伤了，出血多，比较虚。大家不让他跟着走，愣是按着他躺在板车上，落落乖巧地坐在他旁边，是不是地跟他说说话，问问他疼不疼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才走了一半，大家在一棵大树下面歇歇脚。

落落还好心地跟他说，

“爹爹，你要是疼，就抽一支烟吧，落落不嫌臭！”

这个时候赵万年的肩膀已经不再出血了，但是板车每一次颠簸，总是扯着伤口疼。回家的路并不好走，都是土路，虽然有月光，但是路边都是高达的树，月光被挡住了大半，所以有些小石子小坑什么的，都难免会避不开。

赵万年给村民们没人发也支烟，让大家解解乏。他自己也想起了医院发生的事情，觉得虽然解气，但是太亏了。仍在院长那个老不死的老头脸上的好几毛钱真是白瞎了，能买一包细烟呢。要是买玉米面，能吃好几顿呢。

晚上起风了，风吹在路边的树上，叶子发出了沙沙响的声音。赵万年因为疼的直出汗，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这个时候风吹到身上，又觉得特别冷。

本来今天傍晚就能赶回来的，谁知道碰到这么倒霉碰到小偷，还挨了一刀。看看来这有些日子不能出来做买卖了，以后可真得指望着张万财他们几个帮忙了。等自己过几天养好了，非得再大干一场不可。

回到村子的时候，都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本来应该乌漆嘛黑的家里，不知道谁在院子门口点了个小蜡烛。一行人到了门口一看，好家伙。

赵万年的家门口围了好多的村民，都是来送鱼的。一看到他们几个推着板车回来了，都开始吵吵起来了。今天生产队的活不多，下午很多村民都不用出工了，所以看着赵万年前几天收鱼收的那么大阵势，就好多人都去捞鱼抓鱼去了。

结果傍晚的时候来送鱼，赵万年家居然没有人，他们以为赵万年又一次不告而别地跑了。都聚集在赵万年家的门口等着，议论着，咒骂着。

“赵万年，你咋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大家伙都等着你回来收鱼呢？”

“就是的，咋能这样不守信用呢，不是说好了每天傍晚来收鱼，一毛钱一斤吗？”

“咋这才几天就不行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吵的本来就头昏脑涨的赵万年更是脑子像进了五百只苍蝇一样嗡嗡直想，简直要吐了出来。见到赵万年不说话，村民们更加不客气了，

“赵万年你个狗日的，要是不收鱼，你得赔我们的辛苦费。”

“对，赔钱。”

“要是敢不赔钱就把你这破房子给拆了。”

这个时候张万财不乐意了，站在人群中大喊一声，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有事一会再说。

然后搀扶着赵万年，领着落落，穿过拥挤的人群，进了屋子里。把赵万年安顿好了之后，让一个关系比较近，办事比较牢靠的村民，帮他去把村里的土郎中请过来。

这个兄弟腿脚也是快，一会郎中就带着药箱子过来了。要说这赵万年也是运气好，上次跳河就是这个郎中给救过来的。这土郎中虽然水平比大医院的医生差远了，可是也不是每个村都能有的。十里八村能有个郎中，能给瞧病，这就是附近村民的福气了。

苟家湾的这个郎中姓蒋，一个老头，啥都能看，外伤，内科，骡子马有病。基本上都能给捅咕好。

蒋郎中来到赵万年的炕边上，看到赵万年这个进的气多出的气少，脸色惨败，呼吸微弱。整个胳膊上的衣服都是血，已经干的都硬了。

蒋郎中剪开赵万年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伤口，又号了号他的脉，翻翻他的眼皮。眉头紧皱，不断的摇头。

那一把白色的小胡子，也跟着晃来晃去，晃的张万财眼晕。过来一会，才为难地说，

“他这个伤口虽然不大，但是非常深啊。恐怕不是皮肉之伤，是动了筋骨啊。应该送到城里的医院手术最好了。”

赵万年听了这话，虚弱地对蒋郎中说，

“大叔，我不去什么狗屁医院，你就行行好给我治了吧。”

一边的张万财也说，“对对对，不去那个破医院，一帮子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能会瞧什么病，没病也给治出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