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咧咧什么，跟个孩子置气。你瞅瞅你这点出息！”

老村长瞪了一眼跟落落抢衣服的妇女。

可是落落还是坐在地上大声的哭，今天晚上的架势可给她吓坏了，爹爹还不在家。落落心里委屈极了。

这个时候二狗子也气急败坏地，用脚踹了落落一下，这一脚可不轻，本来一个大人居高临下的，落落正大哭着低头抹眼泪，一点也没有防备。这一脚结结实实地揣在落落的脑袋上。

本来刚才落落后脑勺就在窗户框子上撞了个大包，这下二狗子一脚更是让落落鼻子和嘴角都流出了鲜血。让人看了都心疼不已。二狗子自己也慌了。

“打得好，这个小逼崽子敢跟老娘撒泼，反天了你，呸！”中年妇女咒骂着。

老村长看到这一幕，揪住二狗子的耳朵就是一顿训斥，

“你个狗崽子下手没轻没重的，给人家娃娃打坏了可怎么办！”

正在大家乱做一团的时候，外围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不一会屋子里的人群让开一条小路，老村长和二狗子看向门口，原来是朱屠户来了。

这个朱屠户算是苟家湾现在的大户了，要搁在过去不是个员外也是个地主了。自然大家觉得他见多识广，肯定有主意。而且，当初只有他一分钱都没有借给赵万年。现在看来，这个朱屠户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

朱屠户迈着方步，不慌不忙一摇一晃地走进来，两边的人切切私欲，

“朱屠户来了，他肯定有办法。”

“对，他见多识广的，肯定有主意，赵万年欠他钱最多了。”

听到旁边人的议论纷纷，朱屠户很是受用，高高的昂起头，似乎连村长都不放在眼里了。走到人群的中央，看了看村长和坐在地上满脸是血还在小声抽泣的落落，又一晃一晃地走到了边上的灶台前。

村长看到朱屠户这个架势很是不高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见到村长居然不问好，这是要造反啊。让老村长的面子往哪里放。村长心中怒气一起，松开二狗子的耳朵，又用力地踢了二狗子一脚，算是解气。

“啧啧啧，赵万年这个狗日的，伙食还不错，都能喝上鸡汤了，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啊！”

朱屠户在灶台前掀起锅盖看了一眼，锅里还有点剩下的鸡肉和鸡汤，是赵万年留给落落的。朱屠户也没含糊，伸手拿个勺子也不管凉热就舀起一勺鸡汤吧唧吧唧地喝下肚。

村民们哄的一下又闹腾开了，纷纷议论，这他娘的赵万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啊。都欠一屁股债了，几辈子的工分都还不完，居然还能吃上大公鸡。

要知道，公社上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都是顿顿吃红薯过日子的。这赵万年可能真的是吃最后一顿好的跑了。昨天不是刚跳河么，看来是想开了，不寻死了。

“哎呀，朱大哥啊，你说这个赵万年跑了可咋整啊？”有人主动问起了朱屠户的意见，老村长从知道赵万年跑了到现在也没个主意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开始有人捧着朱屠户要意见了。

“咋整？”朱屠户眼睛一立，放出杀猪时才会有的凶光，

“活该呗！这龟儿子根本不不是个本分的主儿，当初你们都瞎了眼睛信他的话借钱给他。他咋不敢跟我借！”

朱屠户说着，还斜眼看了村长一眼。

“老子早就说过，这个赵万年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毛主席不是说了码，沾上赌的哪有好人！他当初也跟老子张嘴借钱了，老子就是没借。现在你们都傻眼了吧！”

朱屠户这个话明显就是敲打村长的。老村长也借给赵万年十几块钱，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老村长毕竟是一村之长，也不能眼看着赵万年被逼债的打死不是。

村民们这个时候纷纷唉声叹气，咒骂赵万年这个王八蛋，坑了大家的钱，却跑了。

突然坐在地下的落落，脆生生地喊出来，

“我爹爹不是王八蛋，他一定会还债的！”

落落虽然满脸是血，但是眼神却异常的坚定。虽然以前她的爹爹是个混蛋，但是这几天，爹爹对她很好，爹爹说以后不会卖掉她，以后会跟她相依为命的。她相信爹爹一定会是个好人，不是王八蛋。

朱屠户听了落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说话，继续拿勺子舀几口汤喝。

一肚子气没地方撒的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骂气落落来，

“你爹都已经跑了，都不要你了，你还在这臭美呢！”

“小丫头片子，要还债，赶明天就把你卖了。”

小小的落落哪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本事，只是坐在地上，默默的留着眼泪，小手在脸上胡乱地抹着，鼻涕眼泪还有刚刚流出来的血都混在一起，更是抹成了个大花脸。

落落像是替爹爹辩解，又像是自言自语，

“爹爹不会卖了我，爹爹会好好挣钱，还债，天天给我做肉吃，天天给我买新衣服穿。我爹爹不会跑的，他会回来还债的。”

朱屠户这个时候把锅里的汤喝的见底了，勺子一扔，申了个懒腰。

“都别闹腾了，欺负个小毛丫头算什么本事，你们慢慢掰扯吧，我走了。”

说罢，两手一背，挺着胸脯昂着头，又一摇一晃的在村民的注目中走了出去。

朱屠户一走，村民们又围到村长边上叽叽喳喳地抱怨了起来。村长气的直翻白眼，他妈的，你们这时候想起来我是村长了！

“村长，要不咱们派民兵去抓他吧！”

有村民大胆地跟村长建议，看热闹果然不怕事大。

“抓个屁，他要是诚心想跑，早跑没影了，上哪抓去！都给我散了，我告诉你们啊，等明天看看赵万年是不是真的跑了再说。你们可不准打人家女娃娃的歪主意。都新中国了，卖孩子可是要下大狱的！”

村长用拐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下以示威严。然后紧紧身上披着的衣服，走出了赵万年的家。

折腾到这个时候，天也快亮了，村民们也妈妈咧咧地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回家睡个回笼觉，还得出工挣工分呢，没空在这扯闲篇。

只有二狗子没走，瞅着没啥人了，他留到了灶台边上，偷偷摸摸地吃起鸡肉来。

落落又害怕又困，自己爬上炕，蜷缩在炕头的一角，瑟瑟发抖地看着二狗子吃她香香的鸡肉。

这边的赵万年，拉着板车去集市还是挺顺利的。只是没有了落落这个跟屁虫，跟着他叽叽喳喳，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天刚亮，一车的鱼就很顺利的卖完了。他数了数今天的收成，足足十二块多。小心地揣起今天挣的“巨款”。

赵万年趁着集市没全散了，给落落买了几颗糖，又买了一杆秤，做生意没个称那能行。买完了他就拉着板车大步流星的往家走。

一路上赵万年都心神不宁的，担心落落在家害怕。担心落落早上起来肚子饿自己又不会生火。反正，心里有了个牵挂的人，惦记的要紧，心绪不宁。

赵万年甩开膀子赶紧往家走，心里也乱哄哄的瞎捉摸事情。

这个卖鱼的营生还是真不错，不耽误白天出工，挣工分挣口粮。每天十几块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样下去，夏天这几个月就能把村里欠的帐还上。

但是赵万年毕竟是现代社会穿越回去的，他不满足于这样过农村的苦日子，天天跟着生产大队喝玉米糊糊吃地瓜干，收成不好了还要啃树皮吃野菜。他要整更多的钱，他在脑子里拼命的回忆，后世看过的小说、电视里，这个年代要怎么才能挣大钱。

要不要把买卖做大一点，反正走资派的风声也没有那么紧了，可以扩大一点销路，可是自己挖鱼也挖不了那么多啊？要不要发动一下村民都跟着挖鱼？要不要再香香办法卖点别的？

赵万年脚下不停的赶路，脑袋里的念头一个又一个闪过。还想起了早上赶集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贵人，给他的提点。他越发觉得，自己能行，能干好。走路更加脚上生风了。

两三个小时，就走回到村口，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日上三竿，有些个热气了。有些老头老太不出工的，都在村口的大树地下做些手工的活计，有纳鞋底的，有编筐的，还有磨刀的。

这些人远远地看到有人来苟家湾，都扯着脖子看热闹，看看是什么人来了，还推了个板车？

当远远的看清楚是赵万年了，大家都目瞪口呆。昨天不是说他跑了吗？他还敢回来？这不是活见鬼么？

“哎，你看，真的是赵万年啊！”

“昨天晚上闹哄哄的不是说他跑了吗？”

“老天爷开眼让他没跑成吧！”

“要我说，人家娃子就没想跑，那帮没见识的瞎嚷嚷呢，死都死过一回了，还能跑了？”

村民们对赵万年的指指点点，他并没有在意。自己什么名声自己知道，在这个村子上欠了这么多钱，不说人人喊打也差不了多少。

他也没有停下跟大家掰扯，他心里有数，不愿意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就想赶紧回家看看落落。一早上没见，还怪想念这个乖巧可爱的闺女的。

赵万年加快了脚步朝自己家的破院子走过去。哎妈呀，院子里怎么了，跟狼掏过一遍似的，乱七八糟的。赵万年放下车子，往屋里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喊，

“落落，你看爹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落落？”

话音刚出，落落就像回巢的小燕子一样，一阵风跑出来，大声哭着扑在了赵万年的身上。这一哭，把赵万年的心都哭碎了。

赵万年一边摸着落落的脑袋，一边好声好气的说道，

“怎么了落落，一早上没看到爹爹就这么想我了？”

受了半宿委屈的落落不说话，只是抱着赵万年大声的哭，赵万年的衣服都要湿透了。

哭声吓的一旁还在嗦喽鸡爪子的二狗子手一松，鸡爪子吧嗒掉在了地上的灰堆里。二狗子万万没想到赵万年能回来。这让他站在这灶台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跑也不敢跑。

赵万年蹲下身，要抱一抱落落，这才发现，落落脸上已经干掉的血迹，鼻子上，脸蛋上，额头上，到处都是血迹，后脑勺还肿了个大包，脸上还红肿着清晰的大手印。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赵万年看到落落这个这样，脑袋“嗡”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