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用力多大了，她抓住唐天宝的胳膊，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咬出了一串牙印。

“啊——啊……”唐天宝疼得叫了出来。

唐天宝松开了双手，他不得不松开。

余梦穿着粗气，站在路灯下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在为自己庆幸，在与唐天宝的“战争”中，自己终于胜利了一次。虽然这是自己和唐天宝的最后一次战役了，余梦这么想着，心里是高兴的。她似乎发现了，无论今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她会觉得高兴。这种高兴来得毫无理由，来得莫名其妙。但是，她喜欢。

唐天宝败下阵了，垂头丧气，俨然一副从战场上吃了败仗的士兵一样，士气全无。

“走吧，吃饭去。”余梦在唐天宝的另外一只胳膊上拍了一下，然后自己一个人先行一步，在前面走着。灯光把余梦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她已经远远地甩下了唐天宝。然而她不是踽踽独行，她知道，唐天宝会追上来的。

唐天宝的心里虽然生气，但是不能表现出来，对于打胎来说，自己的这点疼痛又算的了什么呢？他不在乎，他一点都不在乎余梦的野蛮，她还能对自己野蛮几次呢？所剩无几了吧。这么想着，他的心里是高兴的。唐天宝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上天对自己的过错的一种惩罚，应该的。活该！

唐天宝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紧紧地追上了余梦。

“大小姐啊，你等等我啊。别一个人走这么快啊，担心有流氓色狼啊。哈哈，让我这位护花使者保护你吧。”唐天宝殷勤地说。

“来啊，你来追我啊。”余梦在前面跑了起来，她的身体非常虚弱了，再加上没吃饭，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余梦还是跑了起来，也许这是她身体里唯一的一点力气了，她要用尽这点力气，她要把自己的身体用尽，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在另外一个城市里，注入新的活力。

唐天宝见余梦跑了起来，心里顿生疑云，怎么了？她不会是疯了吧？应该不会啊，没有什么征兆啊。她跑什么呢？唐天宝不解。他在余梦的身后紧追着，一边追一边喊着：“喂，你跑什么啊？”

“我……要……让……你……体验一下……追……我……的感觉。”余梦气喘吁吁地说，说罢，她的步子更快了。

唐天宝还是追上了余梦，一只兔子追一只受了伤的乌龟，这不是小菜一碟吗。只是，唐天宝的心里还是犯合计了，她究竟怎么了？她不是怀孕了吗？这么跑，不要命了。

唐天宝跑到了余梦的面前，拉住了余梦的胳膊说：“哎，你疯了。你怀孕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跑身体会垮掉的。”

余梦不说话，只是笑。笑的非常简单。

然而，在唐天宝看来，这个微笑并不简单。

唐天宝双手紧紧地握住余梦的双臂，他不敢松手，担心她再次从自己的手上跑掉，他认真地对余梦说：“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很难受？你对我说，你把心里的话全部对我说出来，别自己一个人憋着。”唐天宝用力抓住余梦的臂膀，摇了摇继续说，“你对我说啊。我知道，我在禽兽，但是我现在想帮助你。你懂吗？请你给禽兽一个认错的机会。禽兽知道，再怎么做也弥补不了你心头的创伤，但是禽兽想尽力帮你一把，哪怕仅仅是一点微薄之力。”

余梦本来想把自己的心思对唐天宝和盘托出，但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心都死了，语言还有什么用？以前那个余梦已经死了，从此以后，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听到一句花言巧语就会上当受骗的女孩了。

“你干嘛这么兴师动众一本正经的啊？我饿了，走啊，咱们去找吃的，边吃边聊。”余梦说着，做了一个饿死鬼的鬼脸。

夜色中，灯光下，微风摇动着一片低矮的树叶，余梦在前面走着，步履匆匆。唐天宝一个劲儿地在余梦的后面，对随其后，他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是又没有把握，他不知道余梦是真的开心还是假装出一副无忧无虑满不在乎的样子。唐天宝决定再给自己一天的时间。明天，等明天，他一定要劝说余梦把孩子打掉。他给余梦一天的时间。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夜的时间。这一夜，唐天宝决定答应余梦任何的条件，他要看到她的笑容，他要让她过一个真真正正快乐的夜晚。

唐天宝想着，追上了余梦。

余梦在一家肯德基店面门口停住了，这么晚了，也只有这里开门了。

“怎么样？”余梦指着肯德基大牌子上的老爷子说道。

“就他了。”唐天宝笑着说。

唐天宝抢先一步推门进去了，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是屋里面依然灯火通明，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店里面的人虽然没有白天火爆，但是也不冷清，来这里吃夜宵的都是一些加夜班的白领，还有一些医生。

余梦选了一个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她喜欢这个位置，从这里能看到窗外的夜景，她从来没有这么精心地欣赏潮州市的夜景了，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

唐天宝在前台付了钱，端着一个蓝色的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有四个汉堡，两个鸡腿，还有两杯奶茶，一杯是温热的一杯是冰冷的。

“够不够？”唐天宝把托盘放到了桌子上，问道。

“你以为我是猪啊？”余梦撅着嘴反问着唐天宝。

刚说完，余梦就忍不住了，肚子里的虫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她拿起了一个汉堡，狼吞虎咽起来。

“喂，你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急什么？”唐天宝见到余梦的一副饿死鬼的样子，禁不住劝说道。

“嗯，慢慢吃……吃。”余梦一边咀嚼着，一边往嘴里塞着，她的脸已经被汉堡塞得鼓鼓的了。

有些饥饿的人之所以会死在饭店往往不是饿死的，而是撑死的。由于刚才边吃饭，边说话，余梦呛着了，现在不停地打着嗝。

“哦……呃……哦……”打嗝是人所控制不住的，余梦感觉胃里难受，她忙抓起了托盘上的一杯奶茶，拔掉吸管就要喝。

唐天宝目不转睛地盯着余梦，他忙挡住了余梦，夺过她手中的那杯，然后给了她另外一杯，关切地说道：“你喝这杯热的，那杯是凉的。”唐天宝把自己手中的那杯温热的奶茶递给了余梦。

来不及多想，余梦接过来，拔掉了上面插着的吸管，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刚喝了两口，她肚子里面的嗝又上来了，来势凶猛，势不可挡。她一只手放下奶茶，又打了一个饱嗝，这时，忽然感觉鼻子里面痒痒的，她忍不住，闭上了双眼，打了一个喷嚏。

“啊……啼！”

余梦嘴里残留着的一些乳白色的奶茶全部喷到了对面唐天宝的脸上，仿佛有意预谋的似的，一点都没浪费。

唐天宝被喷成了一个大花脸，斑斑点点，整张脸仿佛一块，黄底百花的布料。

由于刚才呛了一下，余梦的眼里浸满了泪珠，然而她的心里确实开心的，她看到唐天宝一张“花豹脸”，她就想笑。笑着笑着，她有忍不住打了一个嗝，肚子里的那点东西就要往外涌，都争先恐后地在肠子里排着队呢。

唐天宝受到了惊吓，他下意识地弯起身子来，往后面退了一步，木制的板凳上摩擦着地板吱吱作响。

“哎，别，你千万别，你要忍住……”唐天宝惊慌地呼喊着。肯德基店里的其他人员都向他头来了好奇的目光。唐天宝慢慢地试探性地坐了下来，然而他的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擦拭着，一边擦着，嘴里一边埋怨着。

“哈哈……嗝……哈哈……”余梦在那里笑得前仰后翻合不拢嘴了。

“你还笑呢，都是你。”唐天宝见余梦的打嗝反应没那么强烈了，他坐在了椅子上，然而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如坐针毡。他一边埋怨着余梦，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了两张餐巾纸，在自己的脸上擦着。

唐天宝虽然对余梦的行为表示不满，但是毕竟余梦也不是故意的，他没有太生气，把盘子里的食物全部推给了余梦说：“你吃吧。全都是你的，慢慢吃，我不和你抢了，也抢不过你。”

余梦也不吃了，虽然她还是想吃，但是肚子里面已经满满当当了，再吃恐怕就真的要溢出来了。

余梦又喝了一口奶茶，然后拍了拍手，说道：“我吃完了，你还吃吗？你要是不吃了，咱们就走吧。”

唐天宝看了一眼托盘，说道：“走吧。回去早点休息。”

唐天宝率先走出了肯德基，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晚餐了。明天，晚上他就要和这个女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等余梦答应了他做掉孩子以后，他想自己终于和这个女人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余梦默默地跟在唐天宝的身后，灯光把两个人的身影拉长，拉长又缩短，后背拂来一阵微风，划过耳际，沁人心脾。可能今天晚上是他们两个人最幸福的时光了，这样的幸福和开心，正在慢慢地流逝着，她真想想守岁一样守住今天晚上，但是她不能。每个人在时光面前，能做什么呢？除了一声又一声接踵而来的叹息以外，真的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