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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手术?做手术能打到个什么效果?”唐天宝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护士沉默了片刻,一副思考的状态说:“这个要看病人的身体状态,目前病人还处于昏迷状态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做手术,把溢出来的血从脑子里取出来。手术只能说有转好的可能,具体的你们再问问医生。”

“只有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过。”唐天宝心里想着,走出了病房。

唐天宝去找医生,准备做手术的事。这个时间点,县医院的医生都还没有上班呢,夜里值班的医生也下班了,整个医院里除了护士以外一个医生都没有。急得唐天宝在医院的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走烦了,他靠着走廊的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一根接一根地吸着。不一会儿,地上已经落满了烟灰和烟蒂。

唐天宝就这么等着,一直等到了医生上班的时间,他找到了医生。医生看着唐天宝衣着褶皱,蓬头垢面的样子,一副鄙视的样子地说:“手术不是一般家庭能做的起的。”

“医生,一次手术要花多少钱?”唐天宝顺势问了一句。

“两万到十万的都有,要看你有多少钱了。”

“210病房,马上去,用最贵的!”唐天宝看着医生那副懒散的状态心头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了,他指着那个带着金边眼镜的医生喊道,“你他妈的快点,马上去做手术。”

医生一见唐天宝这个态度,心里头自然也不爽,心里想着:做,做,做死你个狗日的!

唐天宝跟着一些医生、护士来到了210病房的时候,段红已经跪在地上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地地痛哭着,病床上的唐大奎已经断气了……

唐天宝冲到了段红面前一下子跪在了病床前,膝盖和地板之间撞击了一下发出咯噔的声音。

虽然唐大奎平时有一些恶习,然后毕竟有这个人叫一家人,没有这个人的话,家庭就算是破了。唐天宝和段红都宁愿接受唐大奎的恶心,也不愿意让他走。存在的时候察觉不到存在,走了才知道什么叫没了。唐天宝整个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的世界少了一个顶天的柱子,已经塌方了一半。带队的医生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丢下了一句,“准备办理出院手续吧”,就离开了病房。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了,母子俩人都瘫坐在白色的病床前面,痛彻心扉地喊着叫着哭着……

病床上,唐大奎紧闭着双眼,停止了呼吸,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整个身体已经僵硬了。

唐大奎就这么安静地远去西方极乐世界,狠心地留下了段红和唐天宝两个人在这个世上,独闯风雨。

给唐大奎办丧事的这三天段红一点饭都没吃,仅仅喝了几口水。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样子,显得苍老脆弱,仿佛秋风扫过万物,一夜之间忽然就匆匆老去了。办完丧事唐天宝还要去上班。看到母亲段红这个样子,他实在放心不下。

“妈,你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身体也会垮掉的。”唐天宝的眼皮已经肿胀得像个铃铛了,他端着一碗面送到了段红的面前。

段红躺在床上,枕头边上泪迹斑斑。她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面色蜡黄,整个人脆弱不堪。看到唐天宝端着饭走了过来,她把头扭到了一边,眼睛里再一次浸满了泪水。

“妈妈……”唐天宝喊着,泪流满面。

唐天宝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放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段红,失声地痛哭起来。他已经失去了一位亲人了,他真的不想再看着母亲倒下去。唐天宝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被子上,阴湿了一片。

段红也转过头来,双手搂住了唐天宝趴下来的身子,眼中的泪水,顷刻涌现而出。母子两个人再一次想到了唐大奎,再一次回忆起了往日的一家三口的点点滴滴。毕竟是一个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活人,说没有就没了。

“妈,你吃点东西。”唐天宝哭丧着说,嗓音已经变调了。

段红的嗓子在医院里的时候就喊哑了。她的身子非常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看了唐天宝一眼,双手放在了唐天宝那张泪人般的脸上。她帮唐天宝擦去了眼泪。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段红沙哑地说道。

唐天宝摇了摇头,擦去了脸颊上残留的泪水,扶着段红从床上坐了起来。唐天宝把几乎要湿透了的枕头翻了个面,放在了段红的后面,他端起了放在地上的那碗面,再一次递到了段红的面前。

“妈,你多少也要吃点啊。你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身子要紧。”唐天宝劝说着段红。

段红被儿子的言真意切打动了,她双手接过了碗,然而她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差一点没掉在地上。唐天宝一只手拖着碗另一只手拿起插在面里面的筷子,挑起了面条往段红嘴里送。两个人的心情依然很低沉,段红吃了两口,眼中的泪水再一次流淌出来……

唐天宝在家里多待了几天,由于他的手机已经摔坏了,谁的电话都丢了,也没有办法请假了。虽然他都已经想好了,这个月底要辞职,但是他还是想站好最后一班岗。

段红的情绪也慢慢地稳定了,每顿饭多少都能吃上一点了。

这天傍晚晚饭过后,段红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唐天宝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筷,心里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唐天宝是自己捡来的事实告诉他。他不想再给唐天宝打击,然而她又不忍心看着这个孤儿为自己忙碌着。

唐天宝收拾完了厨房,洗了洗手,陪着段红坐在了沙发上。

“小宝,你和公司请假了吗?你在家待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单位领导该有意见了吧。”段红还是不忍心把唐天宝的身世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于是,她决定把唐天宝“赶走”,不在自己身边了,心里的内疚会少点。

“没事。我们单位领导对我可好了。再说了,领导也准了我的假,我想在家里多陪陪你。”唐天宝虽然担心谢敏会生气,然而实在放心不下家里的母亲。

“妈妈……”说道这里,段红的鼻子一酸,眼睛里的泪水又出来了,她停顿了一下,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泪水流出来。段红接着说:“妈妈真的没事了,你都在家里待了多么久了,你们领导该有意见了,听妈妈的话,明天回潮州吧。”

“妈,我陪你出去转转吧。”

唐天宝陪着母亲,来到了外面,傍晚时分,西天残留着一片夕阳,仿佛一个垂垂老去的老人,用人生最后一口气,吐述着人生最后的辉煌。道路两旁的影子渐渐地被拉长了,人的一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什么都没有带走,却把一生的事迹留给了活着的人,让活着的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因为想念和思恋而备受煎熬。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尘归尘,土归土。而活着的意义,并不是留给后人一捧灰土。那么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唐天宝望着西天慢慢地消失了光芒的太阳,思考着这个悲痛而现实的问题……

唐天宝带着丧父的悲痛和对寡母的担心回到了潮州市。在他眼里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这个硕大的城市变得冰冷起来,每个人都带着一副冷漠的面具自私地争名夺利。

唐天宝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陷入一阵沉思:他始终不明白,人为什么活着?为了钱吗?死了也带不去。为了名声吗?死了不照样一了百了。那么那些人为什么偏偏又把大量的时间都浪费到这上面呢?唐天宝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天余梦带着对唐天宝的仇视来了唐天宝的家里。余梦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唐天宝家里,有时候用自己手中的备有钥匙打开门去里面搜查。有时候则潜伏在唐天宝小区附近,仿佛小偷蹲点一样。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人财两空,一无所获。

然而余梦总是不死心,屡败屡战的经历也磨练了她的意志。她如同一只雄鹰,不惧艰险顶着狂风暴雨展翅翱翔。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天晚上,她等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由于从老家驶过来的火车是绿皮的慢车,唐天宝在下午才来到潮州市,走出火车站的时候一看表,都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还是先回家吧,洗个澡明天再去单位。

唐天宝已经好久没有回这个租赁的房子了,打开屋门后,他把肩上背着的行李包扔到了沙发上,这时从沙发上飞舞起了一些细小的灰尘。地板上、茶几上……几乎到处都都落满了尘埃。唐天宝满头大汗,他从茶几上顺手抄起了一个杯子,走到了饮水机前,按住了蓝色的节水键,龙头里滴答了两滴水就再也没有了。他拍了拍饮水机,水龙头又滴了两滴。唐天宝拿着水杯子去了厨房接了一杯生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也许是因为劳累,他都顾不上换鞋,直接走到了卧室里,脱下了衣服,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回家的这几天,唐天宝一直忙碌着为父亲唐大奎办理丧事,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的一双眼睛又黑又红,脸色也非常憔悴。他倒在床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跑下楼去。他在楼下的便利店里给母亲段红打了个电话,告诉段红自己到了潮州市,说着说着,他又想起了父亲,于是担心也勾起母亲对父亲的回忆,于是就匆匆地挂断了。

再回到家的时候,唐天宝发现防盗门是开着的。

难道自己出去的时候没有锁门?唐天宝警惕地打开门朝里面走着,走到大厅里,他东张西望地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就把开着的防盗门关上了。他在鞋柜里换上了双轻快的拖鞋,脱下了外套,朝着卧室走去,刚走到了一半,他还是警惕性地回头看了看。当唐天宝的目光扫到客厅的沙发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背包不见了。虽然这几天一直奔波劳累,但是也不至于忘事。他上来就没把包随便往沙发上一扔,根本就没有往别处拿,怎么会突然间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