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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仗,可以说是打得十分震撼。

    钟离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面对霸道又强悍的火药包,连忙让大军撤退。

    然而箭在弦上,又岂是说松手就能松手的。

    明国大军死伤无数,溃不成军,段君墨打开城门,带着士兵们冲了出去,又是一番厮杀。

    浓烟密布,战火缭绕。

    凤灵夜站在城头,双手搭在城头,五指紧握,望着那道浴血奋战的身影,眉目深沉。

    这一战,钟离云输得很惨,败得很彻底。

    来时,带了八万,逃时,只带走了不到一万,留下的要么战死在沙场,要么被虏获,成为战俘。

    穷寇莫追,在经历一场血战以后,段君墨也没有再追下去,而是带着大军撤回。

    看着城头等待着他的那个人,他仰起头,一把大刀放在肩上,挑起唇角,散漫一笑,染血的铠甲和披风,将他衬得愈发气魄非凡。

    她看着他,嘴角亦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紧捏的手指,缓缓松开,里面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人来人往,他仰面,她垂首,看着彼此,心中如一片静海。

    有你的地方,便是桃花源。

    随后。

    她便下了城头,迅速投入救治的队伍,帮着李素闵为受伤的士兵接骨疗伤,身影忙碌。

    他看了一眼,也收回目光,带着各位大将一起回了军营,继续商讨击退明国残余部队的战略。

    另一边,战报很快就传到了京都。段君墨带领五万不到的士兵,击败钟离云的八万大军,并且虏获和斩杀敌军无数,首获成功,再次狠挫了明国的威风。

    金灿灿的龙椅上,段懿轩穿着龙袍,神色清冷,平静的双眼里看不出悲喜,整个人冷如冰霜,浑身散发着清贵和疏离的气息,拒人于千里。

    与他的冷静和淡漠不同,大殿上的臣子们全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次战王大获全胜,那个叫海平威的功不可没,仅以一万人就守住了城门,并且损伤不到一半,打得八万明国士兵溃不成军!”贾将军一脸兴奋,仿佛能够身临其境地想到那个热血沸腾的画面。

    甄大人连连点头,想到什么,又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可惜那海平威不肯说出那火药包的制作配方,不然,大理将称霸整个世界。”

    “万万没有想到,他一个精通商道的人,居然还会懂战略和武器,实在是天下难得的是奇才。”贾将军激动地说着,恨不得马上飞过去一睹真容。

    权大人笑了笑,“听说他不止会商道,还精通医术,经常陪李素闵在军营中治疗伤员。”

    一直端坐高位的人,眸光动了动,拿起兵部递上来的改良过的箭弩图,薄唇轻启,“这就是他画的?”

    “回皇上,确实是海平威亲手所画。”兵部尚书回道。

    他没有什么表情,“商璃那边可有消息?”

    “商璃并未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说战王安心守护朝白城,并且十分重视海平威,还说这海平威确实有才。”权大人回道。

    他缓缓点头,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权大人想了想,最后还是犹豫着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不过微臣听别的人说了一件非常荒唐的事。”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段懿轩的表情,“听说......听说战王和柔然可汗打赌,谁赢了比赛,海平威就是谁的。不出所料,战王赢得了比赛,最后,战王居然真的不顾世俗的眼光,毅然决然地和他举办了婚礼。”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唏嘘。

    龙椅上,段懿轩更是站起了身子,满面震惊,动了动薄唇,嗓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底下大臣无不惊讶地看着他,那个一向寡淡冷漠的帝王,此刻居然露出了如此失态的神色。

    顾不得大臣们的惊讶,他手执那绘图,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皇上?”权大人一脸不可思议,“微臣也只是道听途说,究竟如何,还需要向商大人证实,商大人没来报,也许这就是一个谣言。”

    “你们适才说,他还精通医术?”他问道,震惊的眉眼里,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柔情和温暖。

    权大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是她,就是她,没错了......”他如同癫狂了一般,步步后退,神色又悲又喜,望着周围面面相觑的大臣,眼眶微红,嗓音黯哑而颤抖,“一定是灵儿,是灵儿,她一定还没死。”

    他太了解自己的七哥了。

    他们同母所生,脾性相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们同样对她情根深种,又怎么会突然爱上别人,还是一个男人。

    各位大臣一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赶紧过来劝道:“皇上,您节哀吧!懿贵人死去已有大半年,怎么可能在朝白城?”

    “就算海平威精通医术,可他还会商道、战术和改良武器,如此高深莫测的东西,就连寻常的男子也难以企及,甚至是商大人也认为比不过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女子呢?”权大人跟着解释。

    奈何段懿轩根本没在听,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执着的幻想中。

    甄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懿贵人已死,请您保重龙体,切莫因一些流言扰乱了您的心智。”

    贾将军什么也没有说,只知自从凤灵夜一死,段懿轩的魂就好像被勾走了一样,每天虽然处理着朝政,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全靠他们在底下出谋划策。

    段懿轩痴恋地看着手中图纸,修长苍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抚着上面的一笔一划,脑海里,缓缓呈现出她挑灯作画的场景。

    一滴清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画纸上。

    灵儿,我知道是你......

    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依旧执迷不悟地艰辛自己的观点,如同灵魂重新注入了他的肉体,让他又重新活了下来。

    三日以后。

    所有将士都在劝钟离云带着大军撤退,然而钟离云却坚持不肯走。

    她带着八万大军,如今却剩下三万不到,如此奇耻大辱,胜过每一场在他手里吃的败仗,不杀了他,实在难以泄愤。

    军令如山,她不肯撤退,几位大将也没有办法。

    与此同时,朝白城的军营内,凤灵夜看着胡宝为段君墨穿上战衣,院外大军严阵以待,气势恢宏。

    如今钟离云大势已去,为防他们卷土重来,今夜便是他们突袭的最好时机。

    这一个计谋,也是她出的。

    钟离云是什么性格,她多少有些了解。

    她看着他穿戴整齐,心里不知不觉地已多了一丝牵挂。

    三妹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有了自己的一家人。

    而她现在,只有他。

    换句话说,他也只有她。

    “饿虎扑食最伤人,你此番突袭,可能比那日对抗八万大军更加艰难,一定要小心。”她眸光微润,柔声叮嘱道。

    他走过来,揉了揉她的鬓发,就像每个出征的夫君一样,看着小妻子的眉眼,充满了迷恋,“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要是死了,我就离开这里,嫁给别人。”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他。

    他失笑,“我要死了,变成鬼也会和你在一起。”

    “我不喜欢鬼。”她淡淡回道。

    他微微挑眉,“那你喜欢人?”

    “废话。”她觑了他一眼。

    愣了半响,才意识到他的意思,顿时蹙起眉头,“快去吧,别误了战机。”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一手将她揽入怀中,“灵儿,等我回来。”

    “嗯。”她轻轻应了一句,接着,怀中一松。

    抬起眸,看向走远的高大背影,她双手放在门槛上,目色忧忧。

    段君墨走出院门,举起酒碗,与众士兵豪饮过后,说了几句振奋军心的话,将陶碗摔在了地上。

    底下众人纷纷效仿。

    “大理必赢!大理必赢!大理必赢!”

    振聋发聩的呐喊声,响彻夜空。

    伴随着漫天的黄沙,吹向远方。

    段君墨一跃上马,带领千军万马,悄然地潜入了夜色中。

    凤灵夜走到院门口,看着离去的队伍,上手合十,闭目,默默祈祷。

    今夜天气昏暗,没有月亮,到处一片黑暗,最是适合偷袭。

    只希望一切顺利。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屋。

    胡宝走进屋,挑了挑灯芯,看了她一眼,“平威不睡觉吗?”

    要是换做以前,她不但能睡得着,还能睡得很香,但自从和段君墨关系缓和以后,她又怎么能睡得下。

    “你去睡吧,我困了就睡。”她淡淡道。

    胡宝也没有多说,收拾了一下就退下去了。

    夜下孤灯,她看了一眼昏暗的窗外,随即收回目光,走到桌案前,拿起一张白纸,又找出没用完的半截炭。

    一手撑着下巴,闭上眼,缓缓回想着段君墨在战场上的样子。

    良久,她唇角一扬,睁开眼,拿起炭,在纸上轻轻描绘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轻轻摇曳。

    屋外夜风呼啸,屋内一片宁谧。

    温馨的灯光下,投影着一道娇美的倩影,随着摇晃的火苗,轻轻浮动,无限美好。

    认真而温和的脸庞上,是长长的睫毛,半遮明媚动人的眼眸,一袭宽松的月牙长袍,出尘而清雅。

    她以为,他能够回来,陪她离开朝白城,隐居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从此不问世事。

    她以为,百战百胜的段君墨,就是一个神话,怎么可能倒在一场突袭战里。

    她以为,老天会眷顾她一次,不会再将灾难降临到她所爱的人身上。

    然而。

    残酷的战场,却与屋内的宁静和美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段君墨手持大刀,满身是血,站在沙丘上,双眼嗜血而冰冷,原本岿然不动的巨大身躯,也开始摇摇晃晃。

    倒下的那一刻,想到的却是她从容而淡然的绝美容颜。

    耳边不断传来大将们的呼唤声,他却再也听不见,倒在沙漠中,望着夜空,眼里一片血腥。

    闭上眼的最后一刹那,他呼吸沉重而喘息,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要是死了,那个傻瓜可怎么办啊......

    小院内。

    她凝视着画好的素描,伸出食指,轻轻滑过他的大刀,然后是他乌黑的长发,凛冽淡漠的剑眉,深邃的凤目,挺直的鼻梁,上扬的薄唇......

    她笑了笑,对着画上的他喃喃轻语。

    “你可知道,要不是庄南烟,我们原本早该在一起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以后,你只有我,我只有你,我们一起白头到老,好吗?”

    夜色渐渐沉了下去。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对着一张画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就睡在了桌案上。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她,亦有他。

    当她被惊醒时,只看见胡宝一脸惊恐,指着院子外,嘴里一张一合着急地说着什么。

    她撑起身子,只隐约听进去五个字“大将军出事了”,她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什么也没有说,就急忙冲了出去。

    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外面的场景,她的脚步戛然而止。

    明亮的火把中,他躺在那匹黑色战马上,奄奄一息,大刀也没了踪影,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滴血。

    “钟离云丢弃三万大军不管不顾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