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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云间,一丝丝光亮透出,蓦然一道璀璨耀目的金光彻底撕裂了黑夜,天穹之上都仿佛出现了一道巨大裂缝,这道裂缝越来越大,逐渐黑云褪去,象征着美好清新的晨曦又一次降临。

    今日的清晨,与这一个月来都大有不同。

    这一个月来,终日无艳阳,天气阴沉,雾霭笼罩,兽潮当前,所有人都活在忧郁压抑之中。

    而今,天际边绽放着一缕缕久违的金光,一束束熹微之光犹如甘霖,如绝世仙子,飘飘然降临了广陵中城。

    “耶!兽潮结束了!我们成功了!”

    这种天气,天生就是为好心情和好境遇而准备的。

    天玄城中,广陵中城率先传来了捷报,原本还被惊惶和恐慌笼罩的巨大城池恍如一朝得以解放,灯烛彻夜闪亮,欢呼声如汪洋蔓延一片,大街小巷之中,都沉浸在抵御之战胜利的荣光和骄傲中。

    当然,这个结果是出人意料的。

    尤其是从广陵中城逃向天玄城的百姓最为清楚,三座中城之中,当属广陵中城实力最为薄弱,为何却是第一个传来喜讯的呢?

    这番原因,他们暂时便不得而知了。

    可是,在天亮后,又接连传来了三则喜讯,瞬息之间,举国欢腾!

    第一道喜讯,是落煌中城抵御胜利!

    第二道喜讯,是重工中城在二皇子姜焱的带领下,成功守住了城门并在最后时刻反扑屠灭兽潮!

    第三,则是十方山脉之中,兽潮的源头被天玄皇室以及四大宗门成功镇压!

    至此,持续了一月之久的兽潮终于落下了帷幕。

    天玄城中,无数百姓朝外涌去,犹如欢腾的浪花,流向了不同的中城。

    然而,值得哀悼的,那便是四座边城的覆灭坍塌,上千万百姓殒命于兽潮,逝者如斯,但一座座城池也在等待着重建,遥远而又古老的山脉边,一轮金日正在缓缓升起。

    天玄国内,一片祥和!

    ……

    广陵中城外,一股股难闻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苍茫辽阔的大地上,可是所有弟子皆是喜上眉梢,辛勤地收拾着战利品,遥望数千丈距离,那里都是一片接着一片血红而又黑压压的血兽尸体,又有上万弟子犹如农民一般,进入了属于自己的那块农田,浇灌一般分割着兽潮殆灭之后残留的尸肉。

    当然,还有许多妖晶即将上缴宗门,等待着最后按功勋值再度分配。

    不过,在收割尸骨之余,众人聊天声也从未间断,一片闹哄哄的景象,弥漫着大胜后的热烈和喜庆。

    “要我说,我们广陵中城居然是第一个抵御兽潮成功的中城,那青丘门的苏贤功不可没。”

    “那是!你可不知道,在我那个方位看得清清楚楚,那只妖兽的神来之笔,方圆千米的兽潮,全部傻了,多么壮观的一幕场景!”

    “……”

    渐渐地,旭日高升,洒下了一片暖洋洋的金光,湛蓝澄澈的蓝天之下,广陵中城外宛若一片黑红海洋,在骄阳照射下,泛起了粼粼波光。

    不过,在镇压兽潮之后,苏贤与严亦说了一些自己的需求后,便带着唐烈和徐龙渊朝武陵城掠去。

    苏贤言而有信,战前说带唐烈回武陵城,便说到做到。

    可是,当三人赶到原本武陵城的方位时,一片苍凉冷清的画面映入眼帘,让唐烈更是心生绝望,仰天哀嚎。

    前面,又哪来的武陵城?

    在临近十方山脉的偏远地带,那里连城墙倒塌后的碎石都不复存在了,似乎是被无尽血气全部腐蚀,而那原本坐落在城墙内的家家户户,庭院住宅,更是荡然无存。

    天地苍茫一片,炊烟不再,人烟消弭,那座辽远宽广如匍匐的巨兽的武陵城,已尽数埋葬了漫天黄沙和森森血气中,化作了历史。

    最后,苏贤和徐龙渊在唐烈的带领下,来到了先前唐烈小家的安居之处。

    “从这里进来,是前院,寒酸是寒酸了些,都是些黄沙细石,没有花花草草,更不像内峰那般风景秀丽,但我觉得挺好的,生活了十多年,习惯了,感觉就很温馨。”

    “这里,是我父亲用月铜矿建起来的房屋,虽然家里没富贵之物,每年也就到了年底才能吃上一顿富含妖气的兽肉,但每当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还有阿绿,坐在一起,就觉得很暖,管城墙那边是什么十方山脉,管我们是不是偏居一隅,管什么贫穷,日子过得都很满足。”

    “从小,我都很调皮,从这跑出去,一直跑出城门,那次一不留神跑进了十方山脉里,也是我第一次遇到了阿绿……”

    就这样,唐烈走在前面,清泪哗啦啦地滚下,却强忍着抽噎,给苏贤和徐龙渊讲述着往日那一个个珍贵而又美好的记忆片段。

    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十方山脉也第一次出现在了苏贤的视线之中。

    这是一座不知多高、不知绵延多远的巨大山脉,站在山脚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苏贤只觉得前方被一座庞大无比的山岳拦住了去路,山脉之中,飘来一股淡淡的危险气息,却因为不够深入,也并无什么强大的妖兽出现。

    据苏贤从秦天阳那了解到,十方山脉横跨千万里,山脉另一边,便是另外一个辉煌庞大的皇朝,乾坤皇朝。

    而在那里,秦天阳生前乃是天阳宗祖师,堂堂妖宗强者,最后惨遭大弟子陷害,被夺宗主之位,秦天阳最后燃烧毕生修为,借助妖兽之力逃入了十方山脉,穿梭了数千万里,才侥幸从山脉中逃出,来到十方山脉的另一边,打造了天阳洞府,留下了天阳遗志。

    这事,牵扯到帝妖兽,苏贤可一直没忘。

    在苏贤的储物戒中,就还有另外一枚储物戒,据天阳祖师所言,其中应该还有一份关于帝妖兽的消息。

    不过,这一切,包括十方山脉在内,离苏贤尚且还很远。

    “那年,青丘门招收弟子,我的父母亲用了多年积蓄,沿途奔波一月之久,才将我送到了青丘广场之上,他们回家都舍不得用碎块的下品妖石,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归途风餐露宿,用了两个多月才回到了武陵城。”

    “如今,我已修炼有成,更是晋升了内门弟子,可我连回家看一眼的机会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他们,我修炼又有何意义?纵然无敌于世,没了家人,又有什么意义……”

    十方山脉的外围,唐烈早已泣不成声,泪都要流枯竭了,他多走了几步,寻到了一处稍显空旷的高地,便一语不发,通红着眼眸,颓然跪下,用手刨着黄土,心如刀绞地开始为两位已逝的至亲立碑。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两尊土坟已有了雏形,可徐龙渊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唐烈只是一介妖修,没有武修的躯体,如今只是凡胎之躯,双手刨了这么久的黄土,指缝之间嵌满了沙泥不说,这些黄土中不乏土质更为坚硬的铁砂土,此刻唐烈的双手已经刨出了血泡,血泡碎裂,惨不忍睹。

    可是,唐烈似乎已然失去了痛觉,只是一味的将土捧出,仿佛捧着沉甸甸的希望。

    徐龙渊刚要俯身帮助唐烈,却被苏贤拦住了。

    苏贤目光微垂,沉痛道:“让他刨吧。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丧亲之痛,常人体会不了。或许只有用这种方式,他才能好受一些。”

    闻言,徐龙渊的身形微微一滞,最终只是悲哀地叹了口气,便退回了原地,默默望着唐烈那道凄惨悲痛的背影。

    就这般,直到日落,唐烈那紧绷了一个月之久的弦终是断了,几番战斗和悲痛之下,神念枯竭,最终在血色残阳下,唐烈终于昏倒在了双亲的墓前。

    “唉,走吧,希望下一次醒来他会好一些。”

    等到唐烈终是累垮了,他肩上的圣毒鼠也是悲痛万分,苏贤上前将唐烈搀扶了起来,横抱在身前,圣毒鼠则是约上了苏贤的肩膀,两人深深望了那两座简陋却意义深重的坟墓,幽幽一叹,转身离开了此地。

    薄暮冥冥,血映归途。

    本以为此地事了,待回了青丘门,苏贤却又发觉青丘门内人烟稀薄,看来在战场前线那边还有事拖住了他们。

    苏贤细心地帮唐烈处理完了伤口,悠悠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庭院之内。

    兽潮持续一月之久,苏贤半月杀戮半月修行,心中并无倦意,原本还稍怀着抵御胜利的喜悦,可是又恰逢了唐烈身上的悲剧,此刻内心也是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人间,便是有如此多的烦心事啊!

    可偏偏,这又是修行的一部分。

    又一个夜晚来临,苏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将先前的染血黑袍也清洗得干干净净,今夜无心修炼,索性便站在阁楼之上,抬头仰望着繁星点点。

    青丘门的夜,真是安宁纯净。

    这时,徐龙渊的身影从外奔来,道:“苏师弟,据一些回宗取物的外门弟子说,四大宗门的人已经全部前往天玄城了。据说是要在国殿以及各大偏殿,举行盛大仪式,论功行赏呢!日子就在明天,我们也快去吧!”

    闻声,苏贤从阁楼上一跃而下,身影飘然悠远。

    “走吧。”

    “那唐烈呢?”

    “这家伙喜欢热闹,带上吧,希望到时候欢腾的氛围能感染他一些,冲掉点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