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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方山脉边,昼夜已无具体的分化。

    半个月时间匆匆而过,白昼却只比黑夜稍稍明亮一点,阴沉的天空上乌云越来越阴郁浓重,压抑着落煌中城的所有百姓,仿佛一场更加恐怖的暴风骤雨即将来袭。

    山雨欲来风满楼!

    “哎!才寥寥半月,好多宗门弟子已经倒下了,难道我们这座城池也要亡了吗?”落煌中城内,街边矮墙下,一道失意之声惴惴不安地响起。

    这道声音一起,原本还算平静的落煌中城,顿时响起漫天的呜咽哀嚎之声。

    这些百姓已经清楚地认识到,那些宗门弟子也不是神,他们也会受伤,也会落败,也会在这场吃人的兽潮中万劫不复。

    这一天,方归根苍老的眸子沉重万分,凝望着天际边由暗向黑转变的云翳,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天色越来越诡异了。落日城中情况如何?”方归根语气深沉,夹杂着一抹心忧。

    “短短半月,我们已经清剿了落日城一半的土地。可是,越深入后,我们发现这些血兽的修为越来越高,就在昨日,我已经没有见过低于妖师五阶的血兽了。”姜雨凝清冷的眸子里寒霜凛冽,声音凝重不堪。

    在一旁,还站着万妖宗的方归根和驭兽派的风素珠。

    风素珠微蹙着秀眉,眼中饱含着不安之色,如实报告道:“而且,我们驭兽派中的弟子只剩一千多人了。其余六千多外门弟子已经完全应付不了落日城的妖兽,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重担全部交到了我们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的肩上。”

    闻言,方落叶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姜雨凝也抱赞同之色。

    四大宗门,每个宗门的内门弟子最多也就三千多人,又被分散到了四大边城和十方山脉,现在驭兽派仍有一千多人坚挺着,已算不错了。

    “万妖宗还九百八十人。”方落叶道。

    “山海宫还一千三百人。”

    山海宫不愧为上一届四宗会武的冠军,实力底蕴异常雄厚,更有姜雨凝这般顶尖战力的存在,所以比起其他三宗,山海宫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

    “青丘门的吴涯昨日上报过,他们的可战之力只剩八百了。现在的落煌中城弥漫着一股惶恐不安的气氛,越来越多的宗门弟子倒下,无疑是对他们信心的重大打击。甚至,已经有人往天玄城的方向奔逃了。”方归根摇了摇脑袋,眼下的情况已经十分严峻了。

    原本还士气如虹的宗门队伍,随着越来越多的袍泽倒下,四大宗门已经隐隐嗅到了失败的味道,就连许多内门弟子的信念都开始微微动摇。

    兽潮如海,根本不是天玄国所能抵挡的。

    “爹,为什么你不出手呢?如果你出手,我们可以直接杀穿落日城吧?”

    方落叶很是不解,这老头子已经在城墙上看了整整半个月的兑换点了,这不是屈才了嘛!

    方归根颓丧地叹了口气,转身一扫,城墙上已经躺满了三大宗门的伤员,他们的眼神中遍布着迷茫和无助,妖宫的破碎,妖兽的死亡,让他们瞬间跌落云端,犹如从天堂坠落地狱,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境遇,更是让他们心如死灰。

    慎重起见,大部分外门弟子已经被滞留在落煌中城内,不再让他们出动了。

    因为,去了落日城也只是当炮灰,徒劳无功,反而会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四大宗门和天玄皇室早就料到了。我被派来此地的目的,表面上是设立兑换点,其实是镇守落煌中城最后的希望。虽然我能帮助你们搞定很多妖兽,可一旦我出手,那我的存在会像导火索,彻底引爆这场兽潮,那么落日城中的血兽定会发了疯地倾巢而出,那数量绝不是我们拦得住的,到时候,这座落煌中城……”

    说到这,方归根顿住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原来,宗门早就知道我们斗不过兽潮?”

    闻言,方归根的身形颓然地晃了晃,面色苍白道:“我们能做的只有消耗,借助中城的城墙打阵地战。”

    “我们只是在为宗门高层拖延时间罢了。这群血兽一直占领着落日城按兵不动,我们何尝不希望它们就一直呆在那里不动?但愿,宗主它们能在这场兽潮彻底爆发之前,清除掉十方山脉内的祸患,再抽身帮助我们灭杀掉这群逃出十方山脉的血兽,不然……”

    不然,这座落煌中城也注定要沦陷。

    三位真传听得此言,哪还不知道方归根的意思。

    “看这天色,距离兽潮真正爆发,已不足半月了。半月之后,才是我们的死战。现在,出发吧,百姓们还在等待着你们的出征和凯旋。”

    如果四大宗门都不再出征了,那这座城市就已接近了被抛弃的边缘,到时,必然是一场大乱。

    此时此刻,在姜雨凝等人的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巨石投下了一层厚重的阴影,而这座城池最后的希望,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全部压在了他们的身上。

    “不过,你们也无须太大压力,毕竟在天玄国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大千皇朝呢。姜国主已经向大千皇朝求援了,所以你们不需要想太多,守得住我们就守,守不住我们就撤,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那些妖王吧!我们还未达到那个高度,有些事想多了也无用。”

    说完,方归根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方落叶的肩膀,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

    “该死,这天气真是越来越恶心了。”驭兽派的队伍中,韩羽瞅了瞅头顶积压着的乌云,口中念念有词。

    “比起这天气,我觉得还是你比较恶心。”韩羽身后,高壮在心底咒骂道。

    半个月来,韩羽就跟牛皮糖一样黏着秦锋小队,一直贯彻着“你们卖我收割”的核心理念,压榨着秦锋小队的所有劳动力。

    除了秦锋、高壮和苏贤还在之外,其余三人早已不堪重负,早在前几日分别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所以就留在了落煌中城,也算是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脱离了苦海。

    当然,这些天下来,韩羽等人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在碰到一两只棘手、譬如妖师七阶的血兽时,韩羽等人还是会出手应对的,毕竟炮灰就这么几个了,若是全受伤了,他上哪去找这么听话的散修队伍?

    为了让秦锋等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韩羽还软硬并施,偶尔心情好就给点甜头赏一些功勋值和血兽肉,有时又威胁敦促着秦锋等人,以保他们不敢逃跑。

    可那些所谓的甜头,对于拿命在拼杀的秦锋和高壮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一文不值。

    而现在唯一支撑着他们依旧跟着韩羽的信念,就是苏贤这些天来一直默默给秦锋和高壮灌输的一种思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韩羽的报应很快就要到了。”

    对此,秦锋两人总是半信半疑。

    而这半个月来,秦锋和高壮已经见识到了苏贤的神奇之处。

    这个只有妖师四阶的少年,竟然能游刃有余地在血兽群中厮杀,虽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秦锋和高壮护着苏贤,而苏贤只需要在后面为两人挡下一些致命的攻击便可,但是秦锋和高壮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此人,貌似压根不需要他们的保护。

    这个少年的实力,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是两人私底下达成的共识!

    但是,谁都没有说破。

    因为,秦锋和高壮都感受得到,苏贤与他们的确是交心相处的,每晚还会偷偷给他们一些二阶丹药服用,而非有其他的歪心思。

    再者,就他们这两个一穷二白的落魄散修,还有什么可以更歪的主意能打得到他们的身上?

    显然没有嘛!

    所以,秦锋三人还是如往日一样出城猎杀妖兽,待傍晚再疲惫而归,过着一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驭兽派的队伍中,苏贤依旧是一身黑袍,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身后,但苏贤的眼眸却是一直遥望着远处的天空,那黑暗之后涌动着的一抹血光,昭示着这种诡异天气的不同寻常。

    苏贤已经感受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半个月来,苏贤没有丝毫松懈,一到傍晚归城后,在驻守城墙的同时还一心两用,一边默默提升着修为,一边修炼着镇神术,第二式镇神盾早就被苏贤完全掌握,现在依然已经摸到了裂神王斧的皮毛。

    果然,四阶神念,此刻已是苏贤最有力的底牌之一。

    大成之境的小搬弄诀虽然已经可以让苏贤如臂使指那般操控着自己的精神海,需要支出两成神念的镇神盾也被苏贤练到了圆满,但需要耗费五成神念的裂神王斧无疑是一道巨大的坎。

    但苏贤坚信,只要再给他一点儿时间,他便可以彻底掌握这门上品修神秘术,镇神术!

    不一会儿,残破的落日城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黑云压城城欲摧,落日城紧靠着十方山脉,此刻在这黑云威压之下,这座昔日繁华的城池已经彻底黯淡了下来,风沙侵蚀,血风弥漫,这座城市已经步入了末年,即将面临着分崩离析的惨淡境地。

    “跟着我。过了今日,我便可以兑换金灿蛇花了。到时候,哈哈,我就是妖师八阶了。”

    韩羽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待风素珠率领着驭兽派内的诸多天骄再次闯入了落日城深处之后,韩羽则是兴冲冲地带着其他七个人朝另一个偏远的方向掠去。

    在韩羽的观念里,这场兽潮,也不过如此!

    随着宗门大军数量的锐减,驭兽派中也无法做到在如此雄伟宽广的城池中相互照应,而韩羽行进的方向,赫然就是苏贤来到落日城的目标之地,杨府!

    蓦然间,苏贤的嘴角掀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那双幽深的眼眸在阴暗天色的映照下,已让人分辨不清是平静如渊还是杀意涌动了。

    心心念念了半月的报应,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