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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窗之外,风林飒飒。

    且不说此时棠村之内,收到了绢书的花胭脂,心绪是如何地又惊又喜又忧又羞。揪起了一颗欢喜的心,又陷入了无言的担忧和怅惘……

    而此时,御剑离了棠村的花寄棠,则已是到了一方灵犀玄妙之处。

    此处名为‘藏迷花海’。

    因为此处与棠村一样,‘迷藏花海’是这八百里烟霞山中,为数不多的几处拥有潜藏灵脉的地方之一。

    然而与棠村又不同的是,棠村的灵犀静谧乃是花木一族耗尽了族中仅存的所有菁英人物,祭献了无数英魂先灵们自身的法力和生命,方才在这烟霞山中开辟出来的一处净土。是一处尽算了五行数术,在某种程度上,是依托了棠村的护村大镇——云图,方才能存在的世外桃源和人间净土。

    而这处名叫‘藏迷花海’的灵境则不同。它天生天养,自成于天地,是历经千年,在这八百里烟霞山的灵根地脉上,慢慢地依照四时五方、阴阳照和而自然形成的妙胜之地。

    此地,初含天法——这是花寄棠在甫一进入到此镜之中,便已在心中油然而生的想法。

    虽然与有迷藏、汲灵大阵——云图的棠村相比,在地域的宽广和灵犀程度上有所不如。但起隐秘性、和阴阳五行的完整和协调性,却又都要远远地强于棠村许多了。棠村虽然灵犀浓郁。但花寄棠毕竟不同于桑爷爷和花胭脂等精灵,仅仅靠着属性单一的木性灵息,是不能够满足他对于天地灵气的所有需求的。

    所以此地对于花寄棠而言,倒是比棠村更符合他在心中对“洞天福地”的定义了。

    故而花寄棠在前无声息的穿越了一片似有似无的山雾的时候,便突然觉得自身的灵犀一阵震动,一阵久违的,阴阳、五行相彰相合的舒泰感便传来。

    花寄棠心中一动,知道自己已然到了。

    到了此时,便要收敛起所有的心思了。

    花寄棠抬眼远远地望去,只觉得眼前所见,竟是无限宽广。花香靡靡,草木森森,在这宽广得好似是囊括了整个天地、只剩下了无尽的慵懒意气,和鲜美清甜味道的空间中。

    与棠村一样,这方蕴含了烟霞山无限生机堆叠而成的玄机妙境,主困而不主杀。

    一番初步衡量之后,花寄棠心中初定。

    天地交~合安泰而生养万物,天精地怪,各具形象;金木水火土,各有性向——

    金属锋锐,好功伐;木属精盛,能迷障;土属厚重,擅威压;水属幽柔,可治愈;火属炎烈,能毁灭。

    羽、毛、羸、虫、甲;人、妖、精、仙、鬼。这世间十属,便构成这洪荒世界和乾坤大道下的泱泱众生。

    从天地初创以来,便是如此。

    只不过现如今与往日不同的是,现今的天道已然崩毁,上界诸仙佛已多年云渺无音。因此,如今的洪荒世界便也就自然而然地失去了天道的约束,渐次地变成了当今的以实力为尊,天下众生各自彼此渔猎的渔猎场了。

    清气不能上升,浊气不断下降。如今的洪荒世界,已然在悄然地向着故年里乾坤众生们在《子说诗曰》里所说的,那些魔域阿狱那般地在嬗变了。

    花寄棠提剑不表,内心却依然是如往日那般的思忖万千,无数的念头层叠涌现,直冲灵台。

    脚下踏行着棠左宗教授步履行法,花寄棠目光闪烁灼灼。

    随着对脚步的渐次深入,迷藏花海中已然是山英渐起,流岚暗转;一拨拨、一丛丛此前看似平常的人畜无害的花英树蔓,已然再悄无声息中,结成了花木精灵特有的战法——

    花寄棠恍若无觉,只继续前行。

    眼下虽然自己的修为恢复有限,桑爷爷教授给自己的功法也略显粗浅。但是花寄棠的过去,毕竟也是有过大修为大境界的人,识觉的敏锐和对于周遭环境气机转变的敏感,却也仍旧是不可小觑的。

    再加之与棠村花木一族共同生活修行这么久,又得了桑爷爷的悉心教导的小灰的提前指引,花寄棠此刻,对于此时周遭花木们的变化,便真可谓是了然于胸,智珠在握了。

    行了许久,见周身的花木们依旧是气机平和,并无生杀之意。花寄棠便已然心下笃定,知晓这迷藏花海果如临行前小灰对他所言的那般,并无甚大的危险了。

    念及此处,花寄棠便慢慢地收敛了沛布在周身的《笆斗经》气机,放下了心机,将悬握在胸前的灵剑青囊业已收起,悬掣在的腰畔,开始迷藏花海的秘境中闲庭信步起来。

    与花胭脂等一干棠村花木精灵依存了这么久的他知道——与棠村的那些看着修为唬人的花木精灵们一样,这迷藏花海之中的花木精灵们,也是精,而不是妖!

    洪荒之中,妖怪们生性暴虐,有法无德,这是常识。

    花寄棠嘴角轻扬,心中渐渐充满了压制不住的欢喜,心情竟是获得了这段时间以来最为难得的轻慰和欢快,竟是欢喜得刹那间就要歌吟出来!

    花寄棠依旧前行着,心中充满了吃过了最鲜美的花蜜一般的快乐,周身也仿佛越走越轻了。

    渐渐的,他周身的花也不见了,路也不见了,云也不见了,风也不见;渐渐的,仿佛他的周身便以变得轻快温柔地无有一物;渐渐的只剩下了心中的干干净净的欢喜,便只要一直这么向前着。

    ……

    “嘻嘻!”

    也不知在欢快中走了多久,直到一阵衣服襟裾被打湿的清凉自周身传来,花寄棠才自那无边的欢快和甜美中转醒过来。再回头时,却已发现自己已然是只身置身于一处深的弄的蒙蒙的白雾中了。

    花寄棠不禁心生骇然,仔细回想,却又觉得方才记忆中的甘美无限,使人不忍舍弃;便赶紧收敛了心神,细细的打量起自身所处的境地起来——

    “嘻嘻!”又是一声清脆的轻笑声。

    花寄棠这才定睛,发现自己竟然是赤手跣足站在了浓雾中的一处池塘边;而自己的那柄自苏醒时,便时刻不曾离身的有着自主护住功能的先天圣物的灵剑‘青囊’,竟也已消失不见,不知去到何处了!

    “嘻嘻!别找啦!你那柄灵剑是先天圣物,虽然能护住,但是也是要感觉到主人身边有杀机才行的呢!”那阵轻灵的笑声,又自前方如灵风般响起。

    花寄棠赶紧揉揉眼睛,定睛看去,这才在自己身前不远的池塘的中间发现了一台小小的莲叶台。而一个小小的,晶莹得仿佛是上好透明玉石一般的仙子,便是举着一张恰恰遮过她头顶的莲叶,笑语晏晏地站立在上面。

    “你……你是?”

    望着眼前的这身影似远而近的,长着一双大得不成比例的乌溜溜的大眼睛的小~巧~玲~珑‘仙子’,花寄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我呀?你叫我‘玉婵仙子’好啦!”

    见花寄棠的反应还算平和,那个精致得仿佛是玉雕一般的‘仙子’屈身在莲叶上蹲坐了下来,迎举着双手,从手中的莲叶上抖落了一串晶莹水滴。

    “你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呀?”

    见花寄棠没有应声作答,那个小小的‘仙子’停止了手中莲叶的摇摆,任由得一串串晶莹得清凉水滴自虚空里凭空撒泼了下来,将她飞散在额头周边的发丝湿哒哒的贴到了额头上。

    “呃……小可前来……前来乃是为了寻找此处的一件天材地宝的!”

    望着眼前怪诞的景象,花寄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便也只好半真半假,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天材地宝?怕是修法的天珍地秀、练功的洞天福地吧?!”

    花寄棠话还未落音,便突然只觉心中一阵雷霆突起直冲灵台,心神险些不稳;继而便是眼见这硕大无朋的空间里一阵声浪翻滚雷鸣,无数原先沉寂氤氲着的雾霭气流顿时掀起了无数气旋,裹挟出了一阵阵巨大的湿漉漉的旋风,激浪一般的四散冲向了周边雾蒙蒙、黑黢黢的空间。

    “前……前辈!”花寄棠心中大骇,言语讷讷。

    在‘玉婵仙子’身后的黑黢黢的虚空里,一个巨大的仿佛要撑破整个空间的,身披鳞甲的直立着的穿山甲的身形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夫君!!”

    却是‘玉婵仙子’眼见了自虚空中慢慢显现出来的穿山甲,欢笑欣喜呼了一声。

    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隐隐不知来于何处的愠怒,花寄棠赶紧低下了头,心中不禁对着眼前的这番奇异景象暗暗苦笑。

    “怎么?莫非你还觉得老朽错怪于你了?!”

    不知是看到了花寄棠嘴角流露出的苦笑,还是因为其他原因,那个自称‘老朽’的穿山甲精身形更显,简直就要堪堪地逼到了花寄棠的身前。

    “不敢不敢!”

    花寄棠赶紧疾口否认。

    “唔!”

    “你小子倒是不错!为人恭谦有礼,又不失进退!现在的世道,你这样的人可不多了!”

    也不知的喟叹还是赞扬,那穿山甲精自上上下下将花寄棠仔细打量了个透后,便拖着他那长得吓人的,泛着阵阵晶莹的天材地宝才有的晶润光辉的万年紫竹杖,自虚空中完全显现了出来。

    “资质也不错!老朽都多少年没有见过想你这样‘干净’的,没有修炼过外面的那些乌七八糟的功法的人了!”

    好似是在品评一件不可多见的璞石器玉一般的,在突出的长长的尖嘴两侧,垂吊着两条古怪的随风摇摆的长须的穿山甲精,对着花寄棠一阵咂摸的摇头晃脑:

    “这柄灵剑也是个好器物,难得的是,竟然也没有沾染上血腥和戾气!好!好好!你也且先拿回去吧!”

    说着,便只见一阵青光激射,那身材硕大无朋的穿山甲精便将右手一扬,将他手里捏拿着的纤细得好像剔牙签一样的灵剑青囊,甩到了躬身垂手站立着的花寄棠的身侧。

    “谢过老丈!”

    也不见有何风响,垂手静立着的花寄棠只觉身畔一暖,神识里一阵温润,便有再次毫无阻滞,灵觉仿若从未有过任何变化一般地连接上了自己的灵剑——青囊。

    ‘好厉害的修为!’花寄棠不觉心下骇然,生出了顶礼膜拜之心。

    “谢过老丈!谢过仙子!”

    待的花寄棠整束完毕了‘玉婵仙子’飞射过来的腰履饰物,花寄棠赶紧束手行礼:

    “晚辈花寄棠,谢过两位前辈的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