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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师兄!你这般逼迫小师弟下山是何意!”

    “四师弟这就不对了,师兄我哪里有为难他了,不是小师弟自愿要下山去的嘛。”

    “你……”

    “哼!”

    钱止看着现在还与他贫嘴的掌门师兄,气的一甩袖子就出了上清宫,往后山祖师殿小师弟走的方向追去。

    ……

    “掌门师兄这又是何苦。”

    “总不能与师兄我一般吧,年幼时师傅不让下山,真的到大师兄下山走了,我却是不敢下山,踌躇十余载,终于下定决心下山时,却成了这掌门,再也下不了山!”

    “唉…”

    “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你管那么多做甚!”

    ……

    ……

    次日,青城山祖师殿,卯时。

    祖师殿大门被打开。

    自从小师弟进了祖师殿这几年间少有的开门这么早,开门之后走出一个青年道士,脸上些许胡渣已经被刮净,头上一个道门黄冠,身着青衫,腰间悬着一个酒葫芦,再无他物。

    “忘川”

    走出来的青年道人怔住,看着门口静静立着的一个俏丽女子,娥眉杏目,嘴唇红润,身披淡青色衣裳,素衣淡妆,当真是出尘一样的仙子一般,外面罩着一层薄纱,款式正是青城派女弟子的服饰。

    “祖师殿清冷,多备些衣物,……”青年道士嘴唇抖了抖,头微微侧向一边,目光闪躲,不敢直视面前这个女子双眼。

    “清薇师侄,多珍重!”不知想起来什么,终是说出了这句。

    清秀女子眼眶立刻便被点点水光湿润。

    “你混蛋!”俏丽女子拿袖角掩住嘴,却是难掩那哽塞声,转身便走,走的越来越快。

    “……”

    青年道人在晨间的青城山喃喃自语,这话却是说给山中老鬼听罢……

    ……

    青城山丹阶千级,只要脚盘够稳的话,下山是不难的,李忘川虽然修炼有些疲懒,但是好歹修炼十几载,下山还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丹阶一侧有一块俩丈高的石碑立于其上,上面被三个凿出来的三个大字“赤城山”,青城山也被叫做赤城山,约莫估计是先有的赤城山这个名字的,这块碑自然也有不知经历多少年岁月雕琢了。

    青城派祖师殿就有“青霄镇法,灵隐赤城”八个大字,赤城二字估计也是由来于此,这八字便是青城派的字辈排序了,传到这一代掌门张凌这里是第十七代,因此掌门的辈分便是青字开头,道号也即是青衡子了。

    至于其他师兄弟却是没有字辈和道号了,一是图省事,一个也是没必要,不闯出个大名声,谁去管你用个甚道号。

    站在丹阶之上,却是有俩个人。

    一人胖乎乎,活脱脱一个球,正是李忘川的四师兄钱止,至于另外一人却是叫他颇为意外,是他那不苟言笑的三师兄陆中庭。

    “小师弟,来这边”

    远远看到了小师弟,钱言便招了招手,蹦哒了俩下。

    嘴角微翘,走了过去。

    “小师弟,这是给你准备的,你第一次下山,我估摸着你不知道带什么,果然给我猜中了,哈哈哈!”

    钱师兄将背后的一个圆鼓鼓的包袱放在李忘川手上。

    小师弟立马借过来就苦着脸了,这个包跟看起来一样,很沉,却是不知道装了什么这么重。

    “小师弟,山下不比山上,万事小心,你那疲懒性子也该改改了!”

    说完就将刚刚一直握着的一把古旧桃木剑递了过来。

    接过包袱,桃木剑背在身后,朝面前站立的二人一揖到地。

    “三师兄,四师兄,珍重!”

    再朝东南方向天师洞拜了一拜。

    “师傅,徒儿下山了!”

    转身,离去……

    丹阶千级,迈千步!

    走出好远,人影也即将被绿树遮掩。

    “小师弟!”

    一声长喝,传出老远。

    “掌门师兄说……哪天累了,便回山!”

    丹阶之上,小师弟摇了摇手中满满当当的葫芦,轻笑一声,头也不回。

    ……

    ……

    ……

    锦城外东南二十余里处有一个小村子,因靠近岷江,早些时候村里老人取了个名字,临江村,叫着叫着也就叫到了现在,从最开始的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发展到现在的几十户人家的村庄。

    村里村正姓刘,名唤大为,尽管只是一个村正,但是庄稼地里的人,田里抠食了半辈子,倒也算对得起早些年病死床上的老爹起的名字,才四十多岁便花白了一小半头发了,脸庞黝黑,有轻微驼背。

    江堤靠外围的一户人家正是刘大为新盖的屋子,虽然是村正,但是他家里的房屋也并不比其他户大多少,都是邻里邻外,平日里相互照应着,虽然过得清苦,却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就算是干旱一俩年也能饥一顿饱一顿活着。

    照理说这世道也算不错,好些年没有兵灾了,应该日子越过越好,谁料想出了这事儿!

    临江村村正,现在在屋子里正发愁。

    屋子正是村里人帮忙,给他新盖没几年的房子,村里人盖房子很简单,木料准备好,村民帮忙就是,忙活好了也不用给工钱,摆顿饭菜便算完事了。

    “这不好吧!村头那张寡妇死前就剩一个半大小子,虽说……”

    刘村正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吭吭哧哧的开口。

    “那不然怎么办!村里几百口人家可都在这里!”一个中间头发都没有几根的老头儿瞪着小眼睛说道。

    原来屋内不止这刘村正一人,屋里坐着三个老头,最老的那个约莫有古稀之年了,坐在土炕边。

    “那小灾星连爹都不知道是谁,以前问的时候只说孩子他爹死了,结果她又克死了辛辛苦苦带大她的老娘,这孩子这帮不吉利,说不定就是她们娘儿俩给咱村招的灾。”另外一个缺了大半牙齿的老人也鼓着腮帮子说道。

    “可要是那小子死了,那张寡妇怕是死不瞑目啊!”

    “那爹都没有的野小子管她做甚,死了干净!”

    “咚,咚。”

    在一旁闭着眼睛假寐的老头儿拿起一旁的木杖戳了俩下地面,刚刚还有点吵闹的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站在一旁的刘村正看过去,也不吱声,这个老头儿姓冯,是上一任的村正,村里人平日里见到一面都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冯老,待老村正跑不动地儿之后,徭役和税负等一些事情跑地儿的活自然也干不了了,村正之位就落到他头上了,真要说刘大为能当上村正,还是冯老看好他,提了他的名字,因此刘大为也是颇为感激。

    三人看向炕沿上坐着的冯老,安静下来,等老村正说话。

    “我年幼时,那时候岷江里也闹过一次动静,都说是村里捕鱼,抢了龙王的吃食,得罪了江中的龙王,足足害了三户人家,无一例外,三户人家里的小孩儿都死了,这才偃旗息鼓。之后村里便十几年都没人敢捕鱼了,前些年虫灾,田里收成少,就有村民不听劝告去捕鱼,我当时心想啊,不去捕鱼也要饿死,哪怕被龙王吃了,也总好过饿死吧,就没再管他们,提心吊胆了小半年,谁想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什么事,我还纳闷儿呢,没想到这报应啊,还是来了!”

    一旁那个没牙的老儿身子抖了起来“招灾啊招灾,把龙王爷伺候好了自然就无事了!”

    “村里小俩百口人,真的恼了龙王爷可怎么活啊,还是丢个小儿下去,龙王爷说不定一高兴就饶了我们呢!”

    刘村正沉默不语,一边是一个没爹的野小子,一边是一整个村子里的几百口性命,虽然那傻子也算无辜,但总不能将自己那还没几岁的小子丢下去吧,

    “好吧……就拿她祭龙王爷!”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刘村正咬了咬牙。

    ……

    ……

    次日,临江村村头,

    一方长六尺,宽三尺的木案立于岷江前,木案上铺着一块白色麻布,桌上摆着五个大碗,盛放着五谷,前面摆着一个老旧烛台。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案台后面黑压压的跪着一片人,带头的正是昨日在刘村正屋里商量的三个老翁,也跪在案台前。

    偌大一个村子的人现在就都在这里了。

    案前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被草绳缚住双手双脚,被丢在案台后面,小女孩估计也没见过这么大仗阵,蜷缩着身子不敢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暴露了她的惊恐。

    ……

    “时候到了!开始吧。”跪坐在人群前面的老村正出声,小声提醒道。

    刘村正抹了抹头上汗水,虽然已经过了立冬了,天气寒冷,但是一想到他要举办祭祀,后面还有一村子人跪着,他就镇定不下来,虽说也去过几次城里,但是那感觉跟现在比还是有不少差距的,咽了口唾沫。

    “小民临江村村正,前些日子不知哪里得罪了龙王爷,现领着全村二百零八口人给龙王爷赔罪了。”

    说完这些话,刘村正仿佛全身力气都没了一般,也跪下来,就朝岷江磕了三个头。

    “龙王爷饶命啊!”

    “放过我们一家三口吧!”

    “龙王爷保佑,龙王爷保佑!”

    “龙王爷……”

    “龙王爷饶过小民吧!”

    “……”

    刘村正身后的村民也跟着磕起头来,一时场面颇为混乱。

    “还不快把她丢给龙王爷!”那个跪坐在老村正旁边的没牙老翁瞪着眼睛指着案台后面瑟瑟发抖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