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三奶奶,您还瞧得清啊!”一媳妇子凑到三奶奶耳边大声说道,随即与周围的人笑作一团。

    三奶奶一把牵住时岁的手,眯着眼睛拍了拍,“老婆子我虽然老了,俊不俊我这眼睛还是能瞧得清的。”

    “小娃娃,你这是要去哪啊?”三奶奶问道。

    时岁下意识的像楼长云眼神求助。

    但这个举动是多余的,楼长云在三奶奶话音刚落之际就伸手过来,将三奶奶的手移到自己手上,躬下身子大声道:“三奶奶,我们要去里正叔家,下次再来看您!”

    三奶奶立马被楼长云这句话哄眉开眼笑,连道了三声好,顺便将凑热闹的人给轰走,嫌弃她们将路给堵了。

    楼长云赶不走的人,三奶奶作为村里辈分最高的,赶人不过一句话的事。

    接下来的路就轻松多了,转眼间里正家就在眼前。

    进了院子,正好有一妇人在晾晒衣服。

    “夏蓉嫂子,”楼长云唤道,“里正叔在家吗?”

    罗夏蓉瞧着楼长云扛得妖兽肉和他身后的时岁,心下也能猜到些许楼长云的用意,于是先笑道:“你叔在家呢,”随即柳眉一竖,“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待会咋来的就给我咋回去。”说着也不给楼长云反驳的机会,扭头朝里面吼一嗓子:“爹,长云来了!”

    变脸速度之快,时岁刚露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来不及加深。

    过了一会儿里屋传来一道男声,“长云啊,来了就进来吧。”这男声听起来中气十足。

    楼长云将兽肉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放着,随后便和时岁进屋,低声道:“方才那是里正叔的二儿媳妇——罗夏蓉,你随我唤夏蓉嫂子便好。”

    时岁也低声回应:“我知道了。”

    二人进堂屋的时候,里正也正好吧嗒吧嗒抽着烟杆从里屋出来。

    发须皆白,看起来比元叔还要老上几分,和方才听到的中气十足的声音极不匹配,但行走间脚下生风,很明显,这个人是玄士。

    “里正叔,”楼长云将时岁牵到身前来,“这是我表弟,时岁。”

    时岁乖巧的唤了声叔。

    楼长云与时岁找了条长凳坐下,又与里正寒暄几句,这才进入正题。

    里正吧嗒吧嗒抽了口烟,“长云,你的家人已经寻来了,你这次是——?”

    里正一面用正常的声音说,一面传音给楼长云:“若你是来辞行的,我绝不同意。你的记忆还未恢复,不能仅凭他的片面之词。”

    里正的关心让楼长云心里一暖,拱手笑道:“这次是劳烦里正叔,给我这弟弟开份证明,我好去官府给他办户牒。”

    “嗯?”里正讶异,时岁不同于楼长云,孤身一人来到这儿还失了记忆,时岁就算户牒丢失,报个信回去让那边的官家做个证明,这边就能给补办一份,哪用的上他去开证明。

    对于里正的疑惑,楼长云早有准备。

    “岁岁,你先出去,我和里正叔单独聊聊。”楼长云侧头低声吩咐时岁。

    时岁看看楼长云又看看里正,虽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朝着里正又笑了笑才转身将空间留给二人。

    接下来是楼长云发挥演技的时候,怕时岁待在一旁跟不上他的计划,当然是支出去比较好。

    晾完衣服又忙活着喂鸡的罗夏蓉瞧着时岁掀帘子出来,笑着打了声招呼:“怎么就你一人出来了,长云呢?”

    “夏蓉嫂子,”时岁也弯了眉眼,指了指屋内,“长云哥哥和里正叔在里面谈话。”

    面对时岁这个娇客,罗夏蓉也不好自己忙活将其晾在一边,于是从橱柜里翻出藏好免得被家里小孩翻出来的糖,这还是他家上次过节时留下的糖,是镇上的千青坊买的,就连家中的孩子也只在他们闹得凶了才拿上一小块哄,这已经是极好的招待了。

    可等到递给时岁了,白白净净的小脸蛋,手指生的比她一个女子还要秀气,这才发觉自己觉得极好的吃食在他人看来可能不屑一顾,只好笑着解释一句,“家里没啥好东西。”

    然而时岁出乎意料的对她拿出的糖表现出了喜欢,虽然表情没有很大的变化,可罗夏蓉就是觉得这糖她拿对了。

    油纸上放着几块淡黄且透明的小方块,这是时岁极少见到的甜的东西。

    “这个,给我的吗?”时岁手动了动又收回来,不确定的问一遍,直到罗夏蓉给了肯定回复后,时岁这才笑眯了眼睛道谢,迅速伸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

    淡淡的甜味在口中蔓延,这是不同于花蜜的味道。以往只有族中长辈外出采购物资的时候,才会应他们的要求带一点回来。

    所以格外喜欢。

    这样的时岁也格外招人喜欢。

    腮帮子鼓着,眼睛也眯着带笑意,这样的时岁让罗夏蓉手痒的想伸手捏一捏他圆鼓鼓的脸颊。

    “你要是喜欢,就都拿着。”罗夏蓉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自己躁动不安的双手。

    结果时岁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顾不上嘴里还含着糖,立马含糊道:“真的吗?”

    这让罗夏蓉想起了正值豆蔻时,兄长送她的一头小兽,不知是什么品种,全身毛发雪白柔软,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的好似能发光,让人恨不能立马将它抱在怀里好好呵护。

    就像现在的时岁。

    “真的真的。”罗夏蓉忙不迭的将手里的糖包好,塞到时岁手里。

    “谢谢夏蓉嫂子。”

    这边倒是其乐融融了,里边的情形却是一派低沉。

    楼长云编了个家里不容的故事,情真意切,唬得里正连烟杆都忘了抽。

    良久,里正叹气道:“也确实是个可怜孩子,行,这份证明我给开了。”

    户牒的证明不能随便开,但这山高皇帝远,只要时岁不干出杀人犯火的事,也无人能定他的罪。

    里正一时半会对时岁的身份还存着疑,但对于楼长云他还是极为放心的。

    没过一会儿,一份信封装着的证明便新鲜出炉了。

    “里正叔,我们便先走了,”楼长云将信封仔细收好,“他刚来,还有许多东西要置办。”

    “行。”里正敲着烟杆摆手。

    楼长云一出堂屋便瞧见罗夏蓉手把手的教时岁怎么喂鸡。

    “这鸡啊,平时就撒些谷糠就行了,偶尔挖点蚯蚓、捉点蟋蟀给它们加餐。”

    时岁的衣袍下摆已经成了灰色,偏偏本人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还笑的一脸欢。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院子里茂密的大槐树,光影细碎斑驳,正好印在时岁微微出汗的脸颊。

    楼长云在房门口停了几息才唤道:“岁岁,我们该走了。”

    “啊,好。”时岁回头应了声,再同罗夏蓉告别,“夏蓉嫂子,我先回去了。”末了,瞧了好几眼还在地上啄食的小鸡,很是不舍。

    这样的小表情让罗夏蓉立马道:“先别急着走,嫂子捉几只小鸡给你,你带回去养着。”

    楼长云连忙抢在时岁前面摆手拒绝:“夏蓉嫂子不必了,现在家里还要添置许多东西,这鸡一时半会没时间看顾。”

    少了一份支出的罗夏蓉还有点悻悻,只好嘱咐时岁下次再来玩。

    时岁自然是点头答应。

    至于兽肉,罗夏蓉一个尚未修出气机的人怎么可能争得过楼长云,楼长云直接将时岁往怀里一搂,运起身法跑出里正家,让罗夏蓉追了几步就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等里正家被远远的抛到身后,楼长云才将时岁放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时岁还有点愣神。

    “你觉得里正叔家怎么样?”楼长云出声让时岁回神。

    “很好,”时岁想也不想的回道,“夏蓉嫂子人很好,还给了我糖吃。”将手中的油纸包着糖举到楼长云眼前,笑得跟个小孩一样。

    “你要吃吗?”时岁打开油纸,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含糊问道。

    油纸里的糖也没剩上几块了,楼长云觉得自己不能跟小孩抢吃食,摇头拒绝。

    走着走着,时岁发觉身旁的风景变得与来时的不一样,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安枝、安月家吗?”

    楼长云:“……”

    为什么他还记得安枝、安月?虽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可是能躲到初五、初六也好啊。

    “不,我们去别的地方。”楼长云解释道:“你刚来这儿,有许多东西都需要添置,我们现在去村里的木匠家拿我前几日预定的床和木桶。木匠名唤姜平,你唤他平子哥就成。”

    “他家里还有……”楼长云蓦地一顿,“罢了,你待会随我喊人就成,以后也一样。”

    “嗯。”时岁乖巧点头。

    转了几个弯后便到达了目的地。

    姜平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在这生活了几年,娶了妻生了子但还未在大安村置办田产,幸好还有一身的木工手艺,一家人还能过个温饱。

    不需要忙活田地,这个时辰,姜平家的人有点多。

    小小的院落里养了一笼鸡、栽了块蔬菜、打了口水井……再加上俩孩子在院子里吵吵闹闹,显得尤为拥挤。

    “楼叔叔!”见到有人来,俩孩子立马停下赶鸡赶得不亦乐乎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