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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新年还有十天的时候,建康城基地发生了件绝对的大事。

    高家新找回来的二少高蔚来,伙同手下的兵士,绑架了病重在床的高齐高军长,进而威胁其将基地军长及高家族长的位置,传于他;然而幸运的是,高大少及时洞察了这个狼子野心的高蔚来所有的计划,带着手下及时赶到,试图阻止这场弑父叛主的兵变。

    故事的前半段是这般,然而后半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高遥远带兵闯入高齐所住的小楼时,环顾四周,入目却是安静到令人心生畏惧的空无一人,连带着昔日里基地为保护军长安全而特派的警卫团员,都不见了踪影。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高遥远的脑海中划过了个极为荒谬的念头,然而还未等他深究,身后的大门被踹开,全副武装手持武器的兵士便蜂拥而入,将他和他的手下团团围住。

    手持机关枪的兵士自觉地让开条道,寒风呼啸着卷起了来人的风衣衣角,猎猎作响。

    雪花飞溅而来,落在手背,冰凉刺骨,然而分秒间,却又被体温融化。

    高遥远看着双手插兜,缓步朝他走来的男人,便知道这场从他出生起,便存在的战争,旷日持久,非死即伤,在今天,终于落下了帷幕,他死他活,一切都结束了。

    “你输了。”高蔚来缓缓开口,面上却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但我没有想过,你会真的逼我叛变,你会真的想要我死。”

    “二十几年前,你就不该出生。”

    若不是高蔚来,他心目中英雄般的父亲便不会死,他温柔和善的母亲不会受不住打击从楼顶跃下,他不会一夕之间成为孤儿,从此活在仇恨里,不得解脱。

    高遥远眼底满是讥讽:“胜者王败者寇,你说吧,想要我怎么死?”

    周遭的兵士将他们两人齐齐围聚在中间,高蔚来扫过一圈,最后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了高遥远的身上——这个他血缘相联的兄长,或许有时候,不知道太多,反而是种幸福。

    其实,他们都是高家的人,都是高齐的人,都是高齐手中的棋子。

    高蔚来长腿一跨,逼近高遥远,只觉得他和高遥远同样可怜又可悲。

    “高遥远,你强要了赵可,剥夺我这辈子获得幸福的唯一可能,我怎么会要你死?”

    高遥远愣住,远远猜测不到高蔚来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丝毫无反应。

    “生不如死,才是你应得的结局。”

    ……

    谈书润正喝着茶,当天气越来越冷后,她似乎便迷恋上了泡上壶热茶,望着在滚烫泉水中舒展开脉络的和茶叶,漫无目的地神游天外,什么都可以不必去想,无需操心,便静静地坐着,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银装素裹的白茫茫大地,欺骗自己,这世界的所有依旧干净。

    高蔚来推门而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一身黑衣的女人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揣着茶杯,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砸进青瓷杯中。

    房门合上,隔绝了一室的静谧。

    高蔚来手扶着沙发的背垫,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你既然如此问我,便是心中早就了然。”谈书润没有回头,外头的枪响早就停止,然而她脑海中的却在不断地回响,“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直接告诉我答案就好了。”

    “高遥远被关了,他手下的那些人,几乎没有受伤,而只要是愿意归降我的,我都妥善进行了安排。这座基地里面的所有都不会变,而北城那边,也会很快派人空运储备粮过来。”

    “谢谢你。”谈书润认真道:“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你想要报复战寰杀害你家人及你的毁容,我想得到整个建康城基地。”高蔚来脚步放缓,慢慢地走近了窗前的黑衣女人,道::“各取所需,不必言谢。”

    “高蔚来,不,其实我还是更加喜欢喊你白起,比起前者,白起更让我觉得熟悉。”

    谈书润从落地窗的倒影中望着身后的高大英俊的男人,眉目间仍旧精致得不像话,但神色的坚毅和狠决,却是让她恍然,白起或许已然远离了这具身体,留下的,将是建康城基地的新任军长——高蔚来。

    她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第一次见到白起时的场景,他挟持了她,差点要了她的命,但是当战寰舍弃她选择战檬时,他却并没有真心地想要伤害她分毫。

    “你怎么会知道白起这个名字,你到底是谁?”

    高蔚来心绪焦灼,分外地急促想要知道面前这个帮他赢得建康城基地的女人,究竟是谁!

    “我认识谈书润,她曾经向我提起过你,白起,一个从来没有说过‘我们当朋友吧’的朋友。”谈书润捏紧了青瓷茶杯的边沿,忍住了心底的难过悲伤,继续道:“还有那个越修,我也知道他,他们是校友,在丧尸爆发的第一天,在面包店里,他们曾共同从丧尸嘴下逃生。”

    “……你知道的。”高蔚来戚戚然:“……她死了。”

    “所以,这就是我想要请你帮的第一个忙,告诉越修,人死不能复生,人一生中能记住的事情有限,所以忘记过去吧,用清除出来的空间,去记住那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谈书润抿了口茶,再抬眸看向高蔚来时,已然收敛了眸底波澜,避开了高蔚来投射而来炙热且哀伤的目光,缓声请求道:“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杀了我吧。”

    “什么?”

    ……

    “把我绑到训练场,便说我是间谍,需要执行枪决。”

    “为什么?”高蔚来愕然,不由得再次靠近她,宽慰道:“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害怕高遥远或者战寰的报复,我现在可以保护你。”

    谈书润起身,走到高蔚来的面前,“我要回到战寰身边,我离不开他。”

    “而只有这样做,才能在战寰面前证明我没有设局背叛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事先预感到了不对劲儿而采取的应对措施,高遥远和他会失败,完全是因为你和越修更厉害。”

    “真的要回去?”

    谈书润点点头,仰头看着高蔚来,极为郑重道:“是。”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从这个黑衣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言之凿凿地说出要帮助他们击败高遥远和战寰时,他便无缘无故地生出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莫名的信任感油然而生。

    话音落下,高蔚来看着突然靠近他的黑衣女人,眼底迷蒙的水雾,他知道她在哭,没有眼泪,不代表不受伤,因而,高蔚来不确定地试探道:“你喜欢战寰?”

    “嗯,喜欢到想要和他一起去死。”

    谈书润陡然笑开,伸出双手在高蔚来面前摊开,而她的手心不知何时躺着他的手枪。

    愕然之中,只听得黑衣女人无所谓道:“朝我腿上开一枪,然后把我绑起来,吊到训练场的那棵树下,然后将我的判决,宣告天下。”

    ……

    高蔚来照做了,为了逼真效果,一路拖着黑衣女人到了训练场,纵然不回首,他也能从凌冽的风夹雪中,闻道浓郁的血腥气,这路上该满是雪上红梅的景象,绝美又残忍。

    看着黑衣女人双手被束缚住,绑在那棵树最高的枝桠上,头发凌乱,浑身狼狈。

    高蔚来站到黑衣女人身旁,附耳小声问道:“如果他不来救你,怎么办?”

    “他会来的。”

    谈书润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腿上枪伤的失血速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这种感觉,漫天的鹅毛大雪,满地的鲜红,生命力被夺走的无力感,一点一滴侵蚀着她仅剩的神智。

    “他会来的……”

    “会来的……”

    “会的……”

    寒风凛冽,如刀子般割在身上,冻得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知觉,然而心脏处,那曾经被一枪穿心的痛楚感还在隐隐叫嚣着,她虽然不懂战寰为何将她毁容,将她带在身边,然而,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战寰目前不会像上一世那般,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砰!

    枪声响起,紧接着是更多的枪把上膛声,耳畔传来高蔚来的怒喝。

    “战寰!你干什么?!”见到战寰,一切商量好的演技便都有了真情实感,高蔚来怒不可遏,咆哮道:“这是我高家的地盘!那是我高蔚来的兄长,容得到你来算计吗?!”

    战寰开了枪,子弹射在高蔚来的脚边,差一点点便是他的腿上,而后,他笑得邪肆,仿若地狱修罗般令人胆寒:“那是我战寰的人,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碰她?”

    谈书润听见声音,抬起了头,军服加身的男人站在雪地中,风衣猎猎,雪花染白了发。

    时间和空间几乎错乱了,她好似看到了从高台上走下来,走上绞刑架的那个战寰。

    只是还是有些许不同,那个战寰眉眼淡漠,这个战寰,却怒目,几乎要吃人。

    谈书润殷殷地望着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喊道:“阿寰,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