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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战寰身后传来高遥远的大喊:“战寰!小心!”

    需要小心些什么,高遥远没细说,战寰却自然明白。

    战寰暗躇,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越越全身的诡异变化,开始于那些怪物靠近的时候,因此待等会儿怪物靠近袭击时,他的症状只会更加严重,到时候失去理智,正好可以代替他们抵挡那些怪物。

    不想让谈书润看见?如此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白白错过。

    ……

    男人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脑袋却开始变得有些不太灵光,这个满面担忧的小姑娘是谁?是在担心他吗?耳畔的水声已然变得更加清晰,也能更加清楚地感觉到,玻璃幕墙之外的鱼怪,体型庞大,此刻正在虎视眈眈。

    “你,保护好自己。”

    男人奇怪于他要对眼前的小姑娘说这句话,然而脱口而出的叮嘱,潜意识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阿越……”

    谈书润几乎要哭出来,却硬生生地将眼泪给憋了回去,她点点头,道:“好,我会听话。但是你现在生病了,先跟我离开这里,好吗?”

    砰……砰……,两声枪响,鲜血四溅。

    如冰水般的粘稠液体喷溅到谈书润的脸上,如雪巅之上的冰块,几乎要将肌肤冻伤。

    然而,这一切都远远不如,本极力平静的越越陡然嘶吼出声,来得令谈书润害怕。

    肩膀上两处枪伤,黑红色的血从肩胛骨伤口处,汩汩流出,瞬间染脏了大片雪白的衣领,而不过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鲜血已然结满了冰霜,谈书润握住了他的手掌心,冰冷刺骨,从指尖窜入肺腑,逼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咳嗽起来。

    ……

    “阿越?疼不疼?我帮你看看!”

    话音未落,谈书润便见越越抬手,捧住了她的脸,安慰她:“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那是穿透肩胛骨的枪伤!谈书润以为越越是在安慰她,然而,未等谈书润拿出止血喷雾,她的肩膀便被死死地摁住。

    “回主控制室,关上门。”

    漫天的血色中,越越死盯着战寰,想趁着他理智即将消失时,引他当枪,借他的手解决那些怪物,既然如此,看在小姑娘也在这里的面子上,他会满足战寰这个愿望。

    但,战寰,也别想单独离开这里!

    黑影闪过,待谈书润再次回过神来时,越越已然冲向了战寰,速度极快。

    谈书润随即跟着黑影转过身,然而,待她看见刚才站在身后的开枪者是谁时,却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和难以接受——只见战寰举着枪,枪口仍在冒烟,而他却依旧神色淡然。

    他怎么能连一丝丝伤人后的害怕和悔意,都没有?!石湖镇平原上的两颗子弹还不够?杀人真的是如此简单和无所谓的事情吗?

    思及此,谈书润愤愤然,然而战寰却再次将枪口对准了越越,食指缓缓扣紧了扳机,只差一点点,索命的枪声,便将会再度响起。

    “战寰!!你别动他!”谈书润愤然吼道,谁知战寰却突然转身,迎着栈道深处,如黑雾般汹涌而来的怪物,奔了过去。

    战寰在前,越越在后,两人同时奔向了怪物。

    ……

    “嘤嘤婴~~嘤嘤婴~~~嘤嘤~~嘤~~~~”

    婴儿哭泣声越加靠近,风冷,雨重,此刻的栈道,恍如恐怖片加灾难片的双重叠加。

    谈书润听见了她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而迅雷之势下,连拒绝都没有机会,那只隐匿于黑暗中许久的怪物,终于映入所有人眼中,而在它揭开庐山真面目后,谈书润恍然大悟。

    难怪越越会坚持不让她见到怪物的真面目,这已经完全不是越越对她承受惊吓的能力太过小瞧,而是那只怪物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过强悍。

    她的爷爷曾有训诫,以貌取人,万万不可。

    然而,谈书润不由得愕然,因为那只怪物实在是长得,太丑,也太恐怖。

    它原本应该是个人,然而脑袋却变得很像蛇头,浑身上下布满了铁甲般的鳞片,脸颊旁竟然还有鱼鳃类的东西,呼吸抖动似的一开一合,随着视线打量的下移,谈书润看到了很是熟悉的一样东西——青黑色的指甲。

    地下室井里藏匿的那些东西,估计就是眼前的铁鳞蛇人,也是他们杀了海姆,但,这些原本为人的铁鳞蛇人,是居住在三角洲附近的平民变异的吗?

    谈书润想到了越越曾跟她说过的‘二次变异’,虽然原本就预料到了,栈道里的这些怪物,很可能是变异后出现的些许不符合造物者规律的生物,但她从没有想过,竟然会变异出眼前这种令人汗毛倒立,甚至是从心底源源不断涌出恐惧的东西来。

    旧问题得到了解答,但却产生了新的疑虑,谈书润握紧手枪,做自我保护攻势,然而铁鳞蛇人这次却不再急促,反而颇有些悠闲的,五指弯曲成鹰爪状,佝偻着脊背,缓步朝他们走来。

    “战寰!”高遥远边跑边吼道:“你有什么办法,快点开始,后面不仅仅只有一只!!”

    话音未落,果然随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只怪物脚步后,一只,两只,三只,更多的诡异怪物不断地冒了出来,用着婴儿的哭声,一步步逼近他们。

    谈书润完全忘记了反应,然而下一秒更恐怖的事情发生,跑在最前面的铁鳞蛇人张开了血盆大口,随后,一阵诡异的音波切过玻璃栈道,朝他们急速袭来。

    谈书润正准备找遮蔽物,然而音波的速度却比她的反应还要来得更加快。

    几秒后,一股极大的力气将她掀起,直将她往后甩去。

    砰地一声,谈书润的后背撞上坚硬冰冷的栈道幕墙,随后,胸口涌上一丝甜腥,她顺着幕墙摔倒在地。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谈书润很久以后都没有办法忘怀,不大栈道战场上,以血眸黑脉的越越为中心,如同野兽对决的厮杀,没有武器,单纯靠着血肉之躯的缠斗,理性,神智,统统湮灭于残忍狠辣的屠杀中。

    是的,谈书润在脑海中寻找了许久,才找出最适合眼前场景的词汇——屠杀。

    铁鳞蛇人的武力值和身体坚硬程度,战寰与高遥远早就给出了亲身试验后的答案,且此时铁鳞蛇人的人数远远多于他们,是占着极大优势的,但是对上越越,铁鳞蛇人却依旧应对得很吃力。

    大抵是屈服于本能的嗜血欲望,越越手中的剑,招式阴狠,出剑的角度极尽刁钻,且招招毫不留情,手起剑落后,黑血四溅,谈书润满目所见,便如同在栈道内下了一场黑雨。

    此时乃是夜里八点多钟,深秋时节,天本就黑得极快,而此刻栈道内本就视线微弱,再加上倒灌进来的海水没到了小腿肚子处,冰冷刺骨,一时间,无助凄凉感涌上心头。

    因为越越和铁鳞蛇人的激烈打斗,摇摇欲坠的栈道,玻璃由靠近地下室的那部分开始,成片成片的掉落,到处都是裂缝,谈书润站在栈道里,只觉得,跟浴室的花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海水哗哗哗地洒进来,将四人淋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跟我走!”

    听闻熟悉的男声,谈书润循着声音偏头看去,意外之中,却见到了战寰,还有战寰身后警戒的高遥远。

    远处是越越在毫无理智的杀戮,身侧是战寰拽着她的手臂,试图将她拽起。

    谈书润从水里爬起来,望着战寰,眼底漠然,她不发一言地拍掉了战寰的手,扭头便跌跌撞撞地走向越越,然而没走几步,手腕便被身侧的人再次抓住。

    那里恰好是越越前不久捏过的地方,谈书润登时痛得皱紧了眉头,她使劲儿地想要挣脱开。

    “没看见那是只怪物吗?你还想过去?!”

    “我不瞎,也不聋…我知道站在那里和那些怪物厮杀的男人,是什么人……”谈书润不答反问,“但从始至终,他没有伤害你们。就算他现在发病了,那又如何?如果不是他现在抵挡了那些怪物,你们哪儿来的时间撤退?”

    她不傻,高遥远中间突然消失,绝对不是为了牺牲自我去找铁鳞蛇人单挑决一死战,而高遥远消失和出现的时机又那么恰巧,不多想,简直都对不起高遥远嚎的那几嗓子。

    谈书润再次看向远处,心脏被揪紧了。

    战寰怒意陡生,那个怪物明明已经沉浸于释放天性,在血色狂欢中沉沦,这个女人竟然还在为他说话?心火被谈书润为那个怪物焦急的眉眼燎原,战寰咬牙,怒道:“没有人性的东西,只会无差别攻击,你能保证到时候,那个越越不会杀向贮藏区?”

    话音未落,战寰便看见谈书润愣住,他很是满意,缓和了语气,正要继续劝说,却听谈书润蓦然笑了起来,好似听了个笑话。

    “你跟我说人性?”

    想到琪琪所说,谈书润偏过头,细碎的水滴将全身淋了个湿透,刘海蔫蔫地耷拉在额前脸颊旁,在一片水雾中,谈书润继续问道:“杀了手无寸铁的百姓,以此威胁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掩盖自身的过错,杀掉手下的兵士,这些,就是你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