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原来储藏室的大门正对着的墙壁,是可移动的石板。

    两人偷偷摸摸进入石板内的房间,还未来得及将屋内的情况看清,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冻得谈书润瞬间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便抱住双臂,摩挲取暖,。

    啪,房间内部的灯倏忽间全部亮了起来,骤然大盛的白芒,将温度堪比冰箱冷藏室的房间,瞬间照亮,给了谈书润和白起一个大写的猝不及防。

    紧接着,谈书润被白起拽着胳膊,直接摁住头,蹲了下来。

    谈书润正欲询问发生了什么,却见白起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继而催着她往左手边走,谈书润虽是奇怪,但是见白起如此紧张,只好照做,两人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角落,找了个柱子后的垃圾桶当掩体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谈书润小声询问。

    白起面色依旧紧张,无声地做着口型,回道:“有人。”

    话落,白起比了两根手指。

    谈书润瞬间紧张,顿时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探头出去不太现实,她干脆整个人贴在了地板上,从摆放着试管药剂瓶瓶罐罐的架子下,往屋子中间看。

    从脚型来看,可以辨别得出是两个男人,光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杵在房间正中央,奇怪的是,两人既不出声也不动弹,就是原地不动。

    十秒,三十秒,五十五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蹲得手脚如酸软的白起和谈书润交换了个坚定的眼神,各自回身,顺手抄了角落里的木棍,悄悄地摸到了那两人的身后,毫不留情地挥了一棍子。

    两人连惊呼都没有,便倒在了地上,谈书润并不想下死手,忙上前查看,结果翻过身去探鼻息时,才发现,这是两具被一枪毙头的尸体——眉心中央硕大的血洞,根据尸斑来看,也就刚死不久,尸体表面还有弹性,且嘴巴处被针线缝合。

    白起冷笑着将两具尸体拖到边上放着,讥讽道:“呵,还以为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怕杀人遭报应被咬,下手果然狠。”

    谈书润沉默,将视线扫过面前的手术台。

    台上整齐摆放了好些培养皿,其中有个培养皿,装了颗鲜红的心脏,谈书润想到什么,往瘫在地上的尸体看去,蹲下身,戳了戳胸腔处,果然发现里面是空心的。

    看来这里就是制作外面那间储藏室里陈列干尸器官的地方,但好像又不完全是,谈书润重新将视线落到手术台上,其他培养皿里装着的是什么?

    好奇心催使下,谈书润拿起其中一个放在了显微镜下,凑上去仔细观察。

    白起见状,很主动地走到门边去把风,储藏室依旧安静漆黑,铁架被焊接得无比牢固,链接了天花板和地板,如同骨灰盒排列整齐的墓地,白纱翻涌成浪,纯白的纱帘肆意飘渺,如鬼电影里的亡者之魂。

    他忍不住想,这些器官的原主人,既死无全尸,又无法入土为安,他们的冤魂得到安息了吗?如果没有,他们会不会想要报复?

    从他所站的位置方向,还能看见那个叫做‘白朦’女人的照片,影影绰绰中,笑得开心。

    就是那双手,本来是画画的,他出生以后,菜市场帮别人杀鱼赚钱来养活他,每天夜里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很喜欢将他举得高高的,去看树上小麻雀们新筑的鸟窝,也会在他调皮捣蛋的时候,气急了上手揍他……

    那个女人脑子简单,胆子比起谈书润来还要怂,怎么可能会和监狱打交道,而且,他的母亲——那个女人傻到与世无争,为什么会被抓来这里?

    白起感觉自己陷入了迷雾中,前方的路笼罩着阴影,回头看却已然找不见来时的路。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谈书润的呼唤将陷入无边无际的泥泞沼泽中的白起思绪从给拉了回来,他看了眼外间储藏室,确认暂时没人往这边过来后,才走到谈书润身边,好奇询问道:“你看了这么久了,发现什么了?”

    谈书润从左手边最边缘的地方开始,一个个解释了起来:“这都是些动物的细胞,最左手边的是森蚺,接着是蝙蝠,豹,鱼类,最后一种是人类的DNA序列…掺杂了些蛇类的基因序列,我不确定,还需要更高倍数的显微镜和搭配设施,才能看出来,………”

    谈书润几乎已经能够断定,那条在地道袭击他们四人的巨蟒,就是在这里,这个神秘的‘负二楼’被制造出来,但是,孵化那种巨蟒怪物的地方,又在哪里?

    “谈书润,你过来看看,这上面写的这是啥?”

    听见这话,谈书润顺着白起视线的防线看过去,刚落定聚焦点,眸中便是万分的惊讶。

    顺着架子的排列顺序,谈书润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圈架子上被封存的试管试剂,而后道:“这大概就是那个女医生说的试剂,简单来说,就是将各种生物的高效果基因,注射到活人体内,如此一来,人类便能拥有动物才能使用的特殊技能,但是这些应该是已经经过改造处理的,对人体的损耗有一定程度的减缓。管盖上的字母T就是基因序列已转化的意思。”

    话落,谈书润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个女医生说得很清楚,林护已经被注射了六十几种试剂,大抵就是这架子上的试剂,六十几种,这些人怕是丧心病款!

    谈书润愤然,所以,那个小孩儿现在被他们藏在了哪里?

    “白起…我今天必须找到林护……”谈书润紧捏着装满试剂的管子,声音颤抖:“这样下去,林护那孩子,会死在这帮人渣手里。”

    白起早就气愤不已,随即同意。

    他在这里呆了五六年,却不知道自己每天晚上睡觉的床铺之下,竟然掩藏着这样一座完全丧失人性的监牢地狱,哪怕末世已然来临,这座监狱仍然没有被废弃,仍旧承载着阴谋与罪恶,以某些不为人知的私欲贪为动力,按照最原始的轨迹运转。

    ……

    他们在房间找了半天,最后在冷藏室找到了一扇门,推开之后经过走廊,是阿拉伯编号的病房,每个病房都写着病人的名字,更准确点来说,是被实验者的名字。

    两人一人找一边,最后是白起在走廊最尾端的病房找到了林护的名字。

    谈书润确认没人,却有点不敢扭下门把,几厘米厚度的门扇之隔,隔开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忐忑不安焦灼担忧,谈书润不敢去想象,林护那个小屁孩儿此时变成何种样子,六十几管试剂打下去,就算是对身体有好处的,普通人也受不了,一个礼拜不到的间隔,每天十几针,身上哪儿有那么多位置可供插针。

    白起将谈书润的犹豫看在眼里,心中泛起波澜,越接近真相反而越胆怯,这几乎是世上每个人身上天生带有的自我防御机制,眼瞧着谈书润迟迟不敢下决定,白起果断,直接推开门,将谈书润拽进屋。

    ……

    谈书润定了定神,走近了,昏黄色的微弱灯光下,小屁孩儿盖着白色床单,深陷于绒垫之内,原本虽然瘦削,但好歹有点血色的小脸,此刻惨白如纸,眼窝深陷,黑眼圈阴沉。

    谈书润在床沿边坐下的时候,林护还紧闭着眼睛,似乎很害怕,又长又卷的睫毛不安的颤抖着,她将视线落在林护露在被单外的左手,一拳头便能握紧的小胳膊,布满了青紫的抓伤痕迹,还有密密麻麻的针头。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谈书润仰起头,手掌摊开扇了两下风,有缓和了会儿,才道:“林护,书润姐姐来接你了。”

    小屁孩儿猛然间睁开眼睛,朝谈书润看来,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猛然爬起来,在谈书润措手不及时,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小奶猫找到窝似的,脖颈对着谈书润的脖颈,蹭了蹭。

    谈书润抬手将小孩儿搂住,感觉到润润的水滴砸在她的肩膀上时,再次抬起头,揉揉他的小脑袋,抱紧了,安慰道:“姐姐对不起林护啊,让林护自己一个人勇敢地撑了这么久。没事了,没事了……”

    白起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干净的床铺被褥随着小屁孩儿的动作,洒上了斑点的血迹,不是红色的,惨绿色,他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便又认真地多看了几眼,最后却还是一样。

    白起犹豫半晌,提醒道:“谈书润,要走的话得赶紧,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不利。”

    谈书润点头,放开林护,将他摁在床上,开始检查起身体状况和身上插着的针管心电图导线,下一秒,她也看到了林护手背上因针液回流而蔓了满手背的绿色液体。

    白起和谈书润对视一眼,无声的信息在眼神交流中,谈书润难以置信的惊愕,白起的无奈,最后化为谈书润紧咬着的唇瓣,这下子,她是真的不敢随便拔了林护身上的针管。

    这项实验,她了解的只是大概,甚至连核心都没有参破,也并不清楚林护目前的身体状况,若是贸贸然取了身上的实验诊疗设备,不怕一万,却必须得怕那万分之一的危险……

    “姐姐,我是不是变成怪物了?”

    谈书润眼眸闪了闪,垂下眼帘,挡住了眸底的同情,倏忽间,浅笑开来,“林护,只要你的心里还记得你是个人,那你就不是怪物。”

    若说是怪物,亲手建造起这里一切的那个幕后之人,染苏柳,染苏柳背后的势力,才是真的怪物,泯灭人性毫无良善的禽兽。

    “谈书润,我可跟你说,你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你也知道,没了这些吊瓶针管输液,小屁孩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你这针管一拔,万一人就……”话说至此,白起被谈书润甩了一记眼刀,立即噤声,小声絮叨道:“我说的是咱们目前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谈书润心中明镜儿似的,陷入了两难,林护盯着谈书润看了好一会儿,虽然不太懂这两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莫名地便很紧张。

    时间留给谈书润思考的时间并不多,显然连人和设备一起搬走也不现实。

    ‘对不起,只能再找机会了’

    谈书润心底这么想着,瞧着林护眼巴巴望着她的眸子,黑亮,小孩子心思敏感,似乎有所察觉,光芒渐渐消散了下去,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对不起’这三个字来。凡事切身体会过,她才总算是明白,凡事不能两全,得到的感觉是何等的颓然无力。

    话到嘴边,房间里的灯却突然暗了下来,整层楼,呜哇呜哇呜哇……

    一时间,警铃大作,喧嚣、惊呼、惨叫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