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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阿柳大笑着离开,谈书润脑中纷繁复杂,但最害怕的那个念头,只有一个。

    阿柳和白起都知道她和战寰来这里的目的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白起和阿柳还会任由他们在这所监狱里到处溜达,探查底细,理由呢?

    究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是早就有了防范措施应对?

    谈书润忙抬头去看战寰,满脸焦急。

    “我们怎么办?早就该知道,白起能策划出死刑犯越狱造反,连警察都敢杀,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怎么会轻易就被我们骗了过去!”

    战寰沉静的脸色变了变,眸底浮起一丝阴郁,自从接触这所监狱以来,他们自以为算计了别人,实际上,是这所南京监狱的人,在作壁上观,看他们像小丑似的演出了一场笑话。

    小林护见谈书润着急的模样,虽不懂突然发生了什么,但也开始害怕起来,抓住谈书润的手,紧紧地不肯放开。

    谈书润想了很多,总是不正经的死变态白起,惹眼魅惑的大美人染苏柳,还有阴沉沉的监牢,最后只剩下感慨良多。

    “难怪我们这么多天,恨不得把整个南京监狱翻过来,都找不到任何有关小林护他爸妈的消息,原来,是被白起故意藏起来了。”

    阿柳今天跑到他们面前来,毫不避讳地将双方之间的面纱揭开,她临走前的那抹笑意,分明就是在挑衅,是对他们毫不看在眼里的意思,不屑一顾。

    甚至,阿柳还说让她去套路白起,这又是什么意思?

    谈书润收回视线,转身回到窗前,一把将玻璃窗推开。

    微凉的风呼啦啦地争先恐后从狭小的四四方方小窗户,涌了进来,傍晚的风是温柔的,拂过脸颊,拂过心潮澎湃,惧意汹涌。

    战寰满心烦躁,这几天以来,他与阿柳来回几次明里暗里的交锋,那个娇艳如玫瑰的女人,给他的感觉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也对,在清一色五大三粗的男人堆里,能掌控着话语权,甚至连凶残狠辣的死刑犯竟然都怕她,这样的女人一枝独秀,怎么可能没有点手段。

    但是据他所掌握的信息来看,阿柳和白起的关系并不像是表面那样和谐,至少在某些问题上面,白起和阿柳的意见相左,所以阿柳此番前来,不一定和白起有关,或者说,白起知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都还不一定。

    思及此,战寰沉声,向谈书润解释道:“染苏柳说的这些,不一定是白起的授意,若是白起真的容得下我们窥探他的隐私,试图挑战他在这所监狱的权威,就不会是现在这般光景。”

    谈书润的手在听见战寰说出口的那个名字时,猛然攥紧了窗沿,急切反问道:“你刚刚说,染苏柳?那是阿柳的名字?”

    谈书润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不禁期盼,世界上,人口那么多,名字那么多,可能只是同名同姓,或者只是读音相同?

    “虽然档案室里的资料,大部分都已经被销毁,但是那日我潜入档案室之后,在墙角垃圾桶里的灰烬之中,发现了并未完全被销毁的纸张碎片,信息拼凑后,得出了和阿柳有关的些许信息,染苏柳,染坊,苏州,柳叶,便是阿柳的原名。”

    战寰说这话时,注意到了反应奇怪的谈书润,她好像是对阿柳的这个名字很感兴趣,所以,阿柳的原名,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

    谈书润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连绵不绝的云蒸霞蔚,万丈火红色流云奔腾呼啸而来,将整片天空都映得滚烫。

    十年前,现在最高位置上面的那位,甫一上位便开始大力整治贪官污吏,清查华国政治体系中的害群之马,‘西施案’便是其中牵涉范围最广,但处理得最悄无声息的一件。

    而其中,‘西施案’的主角之一便是染苏柳,随着落网的高官伏法认罪逐渐出声交代,最高位上的那人发现,所有涉案高官的交织点,汇集在一名叫做染苏柳的女人身上。

    此人无职业,却时常出入高级场所,开着动辄上百万的名车,挥金如土,生活奢侈。

    随后,那位下令彻查,为掩人耳目,最后染苏柳以经济罪被逮捕,判处死刑。

    谈书润万万没想到,当初被执行枪决爆头,法医判定死亡,甚至还拍摄死亡现场照片存档上报的女人,竟然会在南京监狱里出现,而且女人的气色看着还不错。

    ……

    谈书润无奈地笑了,南京监狱,真真是一所魔幻监狱,死刑犯囚禁狱警趁乱夺权,掠夺周边村庄储粮和壮劳力,现在还冒出死了十年的高官情人?

    这所监狱之后再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惊讶。

    只是,这件事情该不该让战寰知道?

    ……

    ‘西施案’牵连甚广,里头内幕众多,当年这桩案子被挖出来之后没有多久,便由首相亲自下令停案,相关信息封档,涉案人员统一调离原来职位,出国深造下基层锻炼的数不胜数,在满城风雨中,‘西施案’结束。

    所以,这桩案子知道的人不多,就连战寰都不知道。

    至于她会如此清楚,这倒是多亏了战老爷子。

    上一世,他们几人从渝城九死一生回到北城后不久,战老爷子便私底下告诉她,她是他定好的战家孙媳妇儿,但是战家的孙媳妇儿——战寰的夫人,并不那么好当。

    自古以来,男人的前朝与女人的后院,是两条平行却又相交的线,相辅相成。

    站在权力巅峰的掌权者,他们的夫人,往往是最狡诈的间谍、最优秀的外交官。

    战老爷子的提点很有用,她当然也明白,若说,战寰的角斗场在军政两界。

    那么战寰妻子的战场便在世家大族的后院——名媛千金夫人淑女们shopping的百货商场,闲聊家长八卦的花丛间,悠然午后的下午茶时光,一掷万金的SPA温泉馆……

    她抱着成为战寰贤内助的想法,,满心期待和希望着,有朝一日,等战寰发现她有用处了,或许便能够让战寰多看她一眼。

    这件事,她记了一辈子,几乎都刻在了骨子里。

    可惜的是,努力过后期望依然没有实现,

    不过她却借着那场谈话最后,战老爷子给她的战家藏书阁机密钥匙,查阅了藏书阁里头所有的卷宗,了解了整个华国北城众多的高级别机密。

    甚至最后,对北城各大世家以及林立的党派势力所插足的政界关系网,军方局势,她都能说出一二来。

    也就是在一次偶然机会之下,她看见了被放置在最角落,蒙上厚厚一层灰的‘西施案’的卷宗复印件,才对染苏柳这个名字,如此印象深刻。

    ……

    身后探究的目光紧迫又赤裸,逼得谈书润不敢回头,谈书润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全盘告诉战寰,有关染苏柳的一切。

    其实她的心底是偏向于如实告知战寰,染苏柳,这个名字,她再耳熟不过。

    然而,她在初入监狱对峙口供时,便暴露了她会使用战家的专用密码,此时若再说出和染苏柳有关的一切,怕是战寰对她的怀疑将有增无减,更上层楼。

    其实说了也没什么,然而时间点不对。

    在这一世,他们离开渝城后没能及时回到北城,战老爷子还未将藏书阁的钥匙交给她,万一战寰发难质问,她说不出如何得知密码和卷宗,倒是被指摘成混在战家的奸细和叛徒,极有可能连战老爷子都不会帮她。

    而且,与‘西施案’有关的牵扯到的一个人,她不想让战寰知道。

    谈书润握拳的手,握了又握,最后缓缓呼了口气后,猛然将手松开,转过身看向战寰,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谈书润硬生生地让心安静了下来。

    “你的脸色很不好,刚刚被染苏柳气的?”战寰关心道。

    她没有忘记战寰此刻是她的队友,她不想当战寰的猪队友,而且队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信息互换交流,染苏柳身份特殊又危险,她一定得知会战寰,才好有所对策。

    “我没事。”谈书润面色淡然,轻声回答后,顿了良久,才继续道:“我听过染苏柳的名字,虽然是很久以前,但是这样特殊的名字,我不会记错。”

    “谈书润,你在怕什么?”

    谈书润讶然,她已经努力镇定下来了,结果还是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吗?

    果然是战寰,眼神总是如此凌厉,她什么情绪表情小心思,都很难逃过战寰的眼睛。

    谈书润恍惚间抬眼瞧他,男人浑身肃然,一步步朝谈书润逼近,谈书润退无可退,手不自觉地撑在窗沿,以为战寰这是打算直接逼问了。

    谁知战寰最后却是在谈书润左手侧停住,突然转身,背靠墙,语气随意得好像朋友间闲聊那般,懒懒道:“你不用想很多,直说就可以。”

    谈书润的第一反应是瞬间警惕战寰,她有点怀疑战寰是在套路她,然而转念一想到她即将说的话,不也是在套路战寰吗?随即便释然了。

    无所谓套路,真里掺假,假里含真,从前,她将真心双手奉上,也没落个好下场。

    “那时候是十年前吧,有一天,偶然听见来找战爷爷的官员,提起过这个名字,说是和什么大官有关系,还是好几个,后来被判处了枪决立即执行,按道理说,十年前,染苏柳就该死了。”

    “也是十年前?”

    战寰双眸凌冽,陈启河是十年前死的,庆城三十层的那间暗室是十年前废除的,难道这几个十年前,有什么关系?

    目光所及之处乃是昏暗幽沉的廊道,三面环墙,唯一的窗户在身旁,小窗投进来的那么点微弱的光,照亮的不过方寸大的地方。

    廊道幽长,几乎望不见尽头,战寰的情绪却莫名的高昂。

    染苏柳和白起?

    对手,只有在势均力敌的时候,对弈和搏击,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