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马车一路朝王府而去。

    车内,倪杜若眸色复杂,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便看向芷珞问道:“我坠井的事,可有传出去?”

    芷珞吃了一惊,说道:“皇子妃自戕可是大罪!我早就交代过院子里的丫头和嬷嬷,没人敢说出去的。”

    迟疑地点一点头,倪杜若脸上渐渐浮起疑惑和不安交织的表情。既然是这样,那孟清音是怎么知道的呢?并且还知道她失忆呢?

    “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我就问问。”倪杜若装得若无其事,一是不想她又一惊一咋的,二是要顾及今晚秦府的宴会,暂时先放一边,等明日再说。

    ———

    傍晚,风吹过满院枝叶漱然有声,带着轻薄的花香,有隐隐逼迫而来的秋日凉意。

    倪杜若站在廊上,望一眼天边渐渐向西落去的斜阳,听见脚步声,便侧首看去,见肖凌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王妃,殿下已在府外等您了。”他刚禀报完,芷珞也正好从前院回来了。

    “知道了,本妃这就过去。”

    瞧见肖凌走远,芷珞这才来到倪杜若身边,悄声道:“我刚刚去的时候,殿下像似喝醉了,只看了一眼贺礼,什么也没说。”

    “喝醉了?”倪杜若缓缓的吁出口气,心里纳闷,明知道要去秦府,怎么还要喝那么多酒呢?

    芷珞细白的贝齿在嫣红的唇上轻轻一咬,“小姐,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好慌啊!”

    来不及细想,倪杜若拢紧手指,安抚她道:“没事,我心里有底。”

    稍稍整理了一番,倪杜若带着芷珞走到府门口,肖凌直接请她上了车,又带着芷珞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在颠簸中飞速前行。

    “来了。”昏暗的视线里,一旁萧景云的身形模模糊糊。

    闻到空气中浓烈的酒气,倪杜若下意识地向另一边挪动了一下,不敢保证这男人的酒品,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对她做什么!

    萧景云略略动了动身子,脸上露出狡黠地笑:“你准备的贺礼本王已经看过了,你能告诉本王为什么吗?”

    原来是装醉啊!倪杜若也不拐弯抹角了,简言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此兴师动众的大办寿宴,臣妾想,应该不只是为了给秦老夫人过寿这么简单吧?”

    “说下去。”萧景云笑。

    “想必今日就是灵鸟开屏之日,父皇表面上想借此机会看看未来新后,实则在意的怕是各位皇子的态度!”倪杜若说着掀开一点帘子,吹进来的夜风格外的清凉,而她眸色凝如无星无月的夜空,深邃悠远。

    萧景云微笑,欺近倪杜若,“然后呢?”

    倪杜若淡定自若的笑起:“这个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都知道应当看重的是寿宴,而非重晴鸟,那么在贺礼上肯定都下了大功夫。皇上心里不是不明白的。”

    萧景云低下脑袋看她,笑得眯了眼,“所以你给本王准备了这么个俗不可耐的东西?本王如何拿得出手?”

    “臣妾也是为了夫君着想。”倪杜若笑得更开了,“夫君沉迷女色,众所周知,又岂会将心思放在这寿宴上呢?若这贺礼太过用心,反而叫皇上与其他皇子起疑。既然之前夫君伪装的那么好,现在又何必去破坏之前苦心经营的那一份愚昧了。所以臣妾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让夫君继续保持这种弱势的状态,比较安全!”

    这话算是说得透透的了,萧景云沉默了半响,侧首对上了她的目光,二人便是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

    马车稳稳停下,窗外传来肖凌的声音。

    “殿下,王妃,已经到秦府了。”

    掀开窗帷,萧景云朝外看了一眼,随醉醺醺地下车,转身满脸的嬉笑,向她伸去手:“来!”

    倪杜若眸子里瞬间染上笑意,任由他抱着自己下车,毫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搂着她向前走,萧景云侧首贴在她耳边,那样子亲昵至极:“待会太子会提议观赏重晴鸟,到时你不可离开本王半步!明白吗?”

    “臣妾谨记在心。”她说着,媚眼如丝的将唇移到他耳边吹一口气,眼底却忧虑重重,想来今夜一定是一场鸿门宴,就是不知道谁是项王,谁是沛公!

    走至秦府大门,丝竹之声夹杂着宾客们的欢声笑语徐徐传来,那廊上五颜六色的彩绘花灯像天上的繁星一样,绚丽夺目。

    挽着萧景云的胳膊,两人有些踉踉跄跄地跨进门槛。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宾客,倪杜若深吸一口气,既然注定她要踏上这场腥风血雨,那不妨迈开步子好生走上一遭,也不枉此生来到这里与他并肩作战。

    戏台上舞女弄着曼妙身姿,下面满座的花红柳绿。

    萧景云只一眼就看见了太子萧鸿之,便微微侧首对她说:“你先去女眷那边,知道怎么应付吗?”

    “见招拆招呗!”倪杜若轻轻一笑,松开他的手招呼芷珞一并过去。

    “秦大人官居何位?”她一面走一面问芷珞。

    芷珞搀扶着她凑近一些,“官居奉常,掌管天时星象。”

    想了想,倪杜若又低声问道:“你家老爷与他的关系如何?”

    “我不太清楚……”芷珞微笑着,转而又说道:“不过我家老爷为人低调,想来在朝中与他人的相处,应该比较融洽。”

    靠近女宾席,恰好一曲舞毕,夫人小姐们又开始热络的闲聊起来,李秀夫人无意地望去一眼,忙笑道:“这不是南琛王妃吗?”

    左丞相夫人王梅珍顺着李秀夫人的视线望去,不由夸赞道:“到底是咱们岚城的大美人,即便只是简洁装扮,也难掩卓绝之姿!”

    闻言,越霞夫人执丝巾敷面,轻叹一声,“这美归美,就是命不大好!”

    王梅珍微微一笑,脸色略微尴尬地推她一把:“胡说什么呢!也不怕叫人听见!”

    余夫人忙接话道:“我瞧着这王妃和南琛王挺般配的!你可别乱说了。”

    “呵呵呵,怕什么,上回又没说少!”越霞夫人捂嘴一笑,又小声道:“谁不知皇上不待见南琛王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么多,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倪杜若淡然地扫视一眼,缓缓走至席前,众女眷立即福身行礼道:“见过南琛王妃。”

    倪杜若柔和一笑:“免礼。”

    虽是背后无数纷言,但倪杜若到底是皇家的人,她们面子上还是要过的去,因此接下来一阵寒暄敷衍,言语间也算得上其乐融融。

    而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刚进府的薛紫瑶眼里,只觉得如针尖儿在刺一般,她紧紧握着拳头,忍不住低骂一声,“没想这个小贱人还真来了!”

    庄惠如面露灿烂的笑意,凑近她道:“我今早入宫见了你姨母,听说南琛王昨日带她去过皇后那,你是不知道,这两人竟然敢当着皇后和你姨母的面亲热,把气得皇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真?”薛紫瑶捂住嘴偷笑,“看来这婚是赐对了,傻一堆儿去了。”

    “谁说不是呢!”庄惠如得意地笑了笑,又想起庄贵妃的嘱托,便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薛紫瑶听着,杏眼圆睁,“娘,这可是秦府,若是被发现了,皇上定会怪罪下来的。”

    “怕什么,丢人的是小贱人,又不是你!”庄惠如瞪她一眼,“再说了,太子还在里头了,自会帮衬你。快点!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

    这会儿,萧景云已经在男宾席喝得酩酊大醉,直接被送到客房醒酒去了。

    得知此事,倪杜若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开始琢磨着如何巧妙脱身,好去寻找萧景云。

    这时,庄惠如带着薛梦瑶走来,凄楚地轻唤倪杜若一声,“婉儿!”

    这特么谁啊?

    倪杜若微微一怔,好在芷珞机灵,忙上前行一礼道:“夫人,二小姐。”

    没理会芷珞,庄惠如上前一步直接握住了倪杜若的手,面露心疼之色,道:“怎么也不给娘招呼一声,若不是妹妹看见了你,娘都不知道你来了。”

    芷珞压下心底的恨意,缓缓站起了身,默默回到倪杜若身边。

    原来是后母继妹啊?怎么,刚见面就开始给老娘演苦情戏了么?

    倪杜若迟疑地站起身来,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乖巧地笑意,“来之前是想着和娘见一面的……只是……”说着,她微微低下头,声色有些哽咽地意味,“我害怕见了娘,想起以往在一起的日子,心里难过……”

    庄惠如苦涩一笑,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伤心伤意地说,“许久不见,你都瘦了好多……自从老爷他……哎,今日能见到你要开心才是,咱们就不说这些伤心话了。”

    她不就是想在众人面前做个好母亲的样吗?若是自己不配合,倒落了别人的口实。倪杜若心里冷笑,未及开口,就听庄惠如开始斥责芷珞,“你是王妃的陪嫁丫头,每日都贴身伺候着,怎么小姐瘦成这个样子?你这个丫头是怎么当的!”

    “娘,你就别怪芷珞了。”倪杜若忍下扇她一耳光的冲动,面露一丝酸楚,喃喃说道,“自父亲离开后,婉儿伤心,也挂记着娘和妹妹,整日里茶饭不思,换了谁伺候都是无用的。”

    左丞相府的事早已人尽皆知,二人的话也顿时引起夫人小姐们的注意,一时间都看向了这对哀苦的母女身上。

    “姐姐。”薛梦瑶伤心地拭一拭泪,也拉住倪杜若的手,说道:“我和娘都好想姐姐,娘还叫人做了好多贴身的衣裳,本想着派人送去王府,可是···”

    她话未说完,就被一个招呼茶水的丫头打断了,“王妃,夫人请用茶。”

    下意识看去,倪杜若正欲端起茶盏,谁知这丫头突然像似不稳地向前一扑,茶水全都泼在了她身上,霎那间,茶水沁入她月白色的衣裙,狼狈不堪。

    芷珞一惊,忙取出手帕为倪杜若擦拭。

    “你这丫头怎么当差的?!”庄惠如见状立即大声呵斥,指着丫头怒道,“笨手笨脚的,若是烫伤了南琛王妃,看不把你给拖出去杖毙了!”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凝结,众人全站了起来,所有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倪杜若身上,而庄惠如抓住时机,赶紧蹲在她面前,仔细为她擦拭着茶渍。

    这一举动看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极其心疼女儿的好母亲,谁都不会将庄惠如的斥责放在心里,但却要看看倪杜若的处事之态!

    “王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也只是被撞了一下……”那丫头吓丢了魂,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认错,“还请王妃娘娘宽恕!还请王妃娘娘宽恕!”

    倪杜若心知其中有诡,但急于脱身,只能温柔一笑,“想是两个丫头走在一块,不小心撞到了。无妨,本妃去换件衣裳就是了。”

    正中下怀,庄惠如瞥一眼薛梦瑶,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这时,见此情景的秦大人在向管家吩咐一声后,匆匆赶过来,十分歉意地对倪杜若说道,“王妃娘娘,这丫头做事不尽心,惊了王妃,还请王妃娘娘息怒。”

    “无心之失罢了,秦大人言重了!”倪杜若得体大方地一笑,又温言道:“不是什么大事,本妃换身衣裳就好了,千万不要扰了老夫人的寿宴。”

    听她这一番话,众人皆是赞同的点点头,纷纷圆起场来。

    “王妃说得对,不要扰了老夫人啊!”

    “对啊,老夫人大寿,即便是处罚了这丫头,也是不吉利的。”

    “是是是,卑职多谢王妃娘娘宽容体恤。”秦大人甚是感激地行一礼,又恭敬地说道,“内人已经为王妃准备了干净的衣裳,王妃就请后院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