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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他是张僧繇?”

    刘臻言愣了一下,重新将视线投向楼下的那个气质温润的青年,却见张僧繇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一手立掌在胸前,微微一笑,和领导的第一秘书攀谈起来。

    他那模样倒真像个超凡脱俗的得道高僧,容貌看着年轻,但是带着一股子禅意,眼神沉静,很是能哄人。

    刘臻言“嘁”了一声,手指摸了摸裤兜里的烟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跟在张僧繇和小白龙身后的几个男人,眉头蹙了一下,神色莫名地哼笑一声,说:“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意思。”

    “另外几个人是什么身份?”赵盗机问。

    刘臻言说了几个中央的职称,纳闷地说道:“都是这几个大佬的心腹。啧,这假和尚什么时候和这些人勾搭上了。”

    刘臻言掏出手机,在微信群里飞速发了一条信息,眼神有些沉。

    楼下的人寒暄完了,大秘正要引着张僧繇和小白龙上楼来。

    赵盗机双手插在兜里,看着下面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少年,屈了屈手指,淡淡道:“不方便得罪?”

    “……能不得罪,最好还是别得罪。”刘臻言嘬了一下牙花子,“这些人在官场上混到这个身份,一个个都是人精,不知道张僧繇和他们交换了什么利益,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稳不稳固。万一他们非要保他,还是有点麻烦的。”

    说话之间,那一行人已经上了楼来。

    小白龙个子小小的,躲在一群中年男人之间,抬起头,无声地朝赵盗机做了个鬼脸。

    张僧繇似有察觉,微微侧首。

    小白龙顿时收敛了表情,一副百般聊赖的样子东张西望。

    走廊上,双方相对,一边是面无表情的赵盗机和刘臻言,一边是气定神闲的张僧繇和他身后的一群人,少对多,把那二人衬得像是众矢之的。

    气氛越来越怪异,室内隐隐传出三清铃声。

    刘臻言率先笑了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问道:“这位是……?”

    大秘介绍道:“这位是张大师,郑部长帮忙引荐来做个帮手。”

    刘臻言不以为意地一点头:“哦。”

    张僧繇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瞬震惊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双手合十,礼貌道:“尊者。”

    “……”刘臻言意味深长,“贫僧不过是个公务员,担不起这声尊者。”

    张僧繇笑而不语,又看了赵盗机一眼,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这里面是?”

    这涤荡的清澈铃声中携着一股十分纯粹干净的力量,安抚着众人的灵魂。

    说话间,三清铃声停了,房门开启。

    晏云开抬眼,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扫过门口的人,面上却还露出和煦沉稳的微笑,微一点头。

    他走到赵盗机身边,在刘臻言身躯的遮挡下,不着痕迹地勾了勾赵盗机的手。

    双方对视一样,赵盗机看到了他眼中疑惑和安抚的意味,低声道:“我很冷静,你别担心。”

    大秘擦了把脑门上的汗,询问:“晏组长,现在情况如何?”

    晏云开平静道:“暂时稳住了,不过……”他似无奈一笑,“在下修为尚浅,万万不敢在阎王爷手中抢人。”

    大秘似乎早就料到,也没有太过遗憾,看了眼刘臻言,又看看张僧繇。

    刘臻言抬了抬手:“我和张大师一同进去看看。”

    张僧繇扯起唇角,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人进去之后,走廊上其他几个官场上的人低声聊了几句,被佣人请到了会客室。小白龙靠在栏杆上没有走,笑嘻嘻地挥挥手:“哥哥,嫂子,好久不见呀。”

    赵盗机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还行吧,就他最近看得比较严,不让我乱跑。”小白龙无所谓地笑笑,“唔,好歹跟了他这么多年,要真让我背叛他,我也下不去手,让我做坏事,我也没兴趣。唉,好为难啊。”

    赵盗机皱眉。

    小白龙说:“他这次既然敢出现在你们面前,那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你们抓不住他的。”

    晏云开看着男孩儿,微笑着说:“还以为张先生方外之人,是不会与政界的人有所联系,没想到张先生竟会与郑部长等人认识。”

    “那是因为他找了……”小白龙随意地说出口,蓦地,心脏抽搐了一下,疼得他顿时蹲坐在地上,紧紧地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冷汗直下。

    “你怎么了?”晏云开快步上前,单膝跪地,从口袋掏出一方手帕,“怎么突然这样?”

    小白龙缓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漫不经心地笑:“嫂子别套我的话啦,我说不出来的。他不让我说。”

    晏云开抬头看了眼赵盗机,赵盗机目光深沉,抿着唇不言语。

    他叹了一口气,拿着手帕,替小白龙擦了擦汗,递到他手里,无奈道:“那别说了。”

    小白龙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长相与赵盗机有几分相似,不过少了棱角,更显得少年气十足,此刻小脸儿煞白,强行掩饰痛苦的模样,倒让晏云开父爱泛滥,简直想直接捡回家去。

    晏云开扶着小白龙起来,宽慰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还行吧,他待我还成,管吃管喝的。”小白龙恍惚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早年间他也过得挺不容易的,唉,入魔之后,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他顿了一下,“说起来,哥哥以前也挺没人情味的,怎么就……怎么就开窍了?”

    “你倒是活泼得很。”晏云开道。

    “兴许是当初分龙魂时,分给我的七情六欲多一些吧。”小白龙耸了耸肩。

    房间内。

    刘臻言和张僧繇站在床边,张僧繇俯身摸了摸老人的灵台,几秒种后直起身来,面容冷漠地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指,扔到纸篓里。

    刘臻言老神在在地问:“他活不过今晚,鬼差很快就会来,还是说,你想强留他?”

    “不强留。”张僧繇文雅地笑笑,“尊者在此,在下怎敢班门弄斧。”

    刘臻言拖来一张椅子坐下,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在兜里摸了把打火机,最终没有拿出来,只是叼着烟,微垂着眼帘,把玩着手中的烟盒。

    “你以前见过我?”

    张僧繇轻声道:“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刘臻言抬眼,看着张僧繇,眼神冷静到几近无情,又矛盾地透着一股慈悲和睿智:“说一说?”

    他嘴上说着这一句,却无声发动了力量,屋子里涌起一阵风,围绕着张僧繇旋转,走马灯一般的记忆画面争先恐后地从张僧繇身体中涌出来,五颜六色的画面将室内映出恍如霓虹灯的光彩。

    张僧繇反应过来,迅速防备,双手在身前结了一个法印,将记忆画面收回,紧紧封锁在体内。

    风渐渐止住了。

    刘臻言从容地靠在椅背上,痞痞地笑了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张僧繇并不恼,只是退后几步,更加警惕,和气地说:“您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出其不意。”

    “你却和以前不一样了。”刘臻言缓慢地说,不喜不悲,语气中没有任何情感,仿若梵音。

    张僧繇一瞬间有些失神,他讥笑着,终于显露出一分入魔之后的邪气,白皙脖颈上闪现出黑色妖娆的魔纹。

    “我?我当然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冷笑着,“尊者转世之后不记得前尘也罢,就别再诈我了!”

    刘臻言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你这个语气呀……”他为难地说,“搞得我好像对你始乱终弃了一样,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张僧繇被梗了一下,漠然地一甩袖子,冷淡道:“与您无关。”

    他在心中长叹一声,眼前的,已经不再是南朝时那救命的稻草了,而是一把想要刺向他的刀。

    他想着,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入魔之后情绪很少如此波动,今天这一趟真是不该来。

    张僧繇往门外走,刘臻言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

    “你这么镇定,让我猜猜……”刘臻言说,“你的真身不在这儿?”

    张僧繇止住脚步,回过头,露出一个微笑。

    他的身上突然飞散出许多黑色的雾气,如同一团浓烟被人打散分散,渐渐消失,最后整个人化作黑雾散开,黑雾之中掉下来一张纸人,用精湛的画技画出五官,栩栩如生。

    刘臻言镇定地躬身捡起那张纸,开门出去。

    晏云开见他出来,立刻汇报:“小白龙突然跑了。张僧繇……”

    话说到一半,晏云开看到了他手中的东西,顿时了然。

    刘臻言掏出手机,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语音:“目标消失了,小白龙已经离开,你们盯紧他,随时汇报。另一些人继续埋守这栋别墅,一个小时后没动静就撤。”

    “尊者?”晏云开狐疑地睨了眼刘臻言。

    刘臻言双手合十:“佛曰,不可说。”

    他们离开了这处别墅,过了一会儿,同事传来消息,说是小白龙用了转移法阵,不知去向。

    因为早有预料,他们也并不遗憾,这回与张僧繇直接会面,刘臻言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修炼得更加勤快了。

    两天之后,二组成员汇报消息。

    “夏尧并未和方睿见面,而是见了方睿的一个徒弟,叫程莫,是程言的孙子。”

    难不成真的和方老爷子有关?

    谢智挂掉电话,朝晏云开和游优摊了摊手,“你们打算咋整?”

    “请教方睿前辈。”游优说。

    谢智点头:“行,我派人去抓……嗯……请他。”

    “你该回你负责的地区看看了,一天到晚待在北京像什么话!”游优说。

    谢智叹气:“追不到你,我不想离开北京。”

    游优冷静道:“你要是能把这件事搞清楚,回北京时我就答应和你试试看。”

    “好的,一言为定。”谢智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