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老爷子被一群医生从急诊室里推了出来。

病床上，老爷子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紧闭双眼，就那样躺在那里，憔悴的样子，让秦陌笙和秦纪言的心狠狠地痛着。

几个人帮忙，将秦老爷子，推回了加护病房。

坐在老爷子床前的秦陌笙一直盯着病床上的老爷子，一张英俊完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那么浓的自责。

秦陌笙伸出手，轻轻的握住爷爷满是皱纹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

“爷爷……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陌笙一直都没有好好照顾你，我是个不孝的孙子，明明知道爷爷今年身体不好，可是一直都没有经常回祖宅，陪陪爷爷，爷爷你一定很怪我吧，我知道，你是因为怪我，所以故意这样吓我的对不对？”

秦陌笙的心狠狠地刺痛着，看着病床上爷爷，他发现，年轻的时候身体强健的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瘦成皮包骨，仿佛风一吹过来，他就要被吹走了似的，让秦陌笙的心狠狠地内疚着。

一旁拿着毛巾，为老爷子擦脸的秦纪言听了秦陌笙的话，心里也有些微微的痛。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开口安慰：“陌笙……你也不要这么自责了，我相信，老爷子吉人自有天像，一定会醒过来的。”

秦陌笙点头，心里，却是酸涩的疼痛。

到底会不会那么容易醒过来，他心里清楚，既然医生都那么说了，爷爷的病一定很严重，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好的。

病房里，看着两个人焦急的样子，江初晴却心情大好。

她以上卫生间为由，在走廊里都忍不住高兴的跳起来。

反正秦家那个老不死的，醒过来的几率很小了，那就说明，以后，秦家就是她的天下了。

江初晴越想越高兴，得意忘形之中，她拿出手机，给张啸发了一个短信。

“天助我也，秦家老不死的再也站不起来了，以后我没了一个劲敌。”发完短信，江初晴兴奋的转身，就看到身后，秦纪言冰冷的脸。

“我看你倒是很开心啊？”秦纪言一脸讽刺的开口，看着面前的江初晴脸上原本兴奋的神情一点一点的凝结在脸上，此刻她脸上的表情，竟显得那么尴尬滑稽。

江初晴愣住，脸上闪现出一抹慌乱将手中的手机迅速藏在身后。

“二……二叔……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开心？爷爷都变成这样了，我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江初晴低头，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委屈，让秦纪言甚至以为，这个女人根本就长了两张脸。

秦纪言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刚刚还盈满兴奋的脸上，此刻，已经充满了悲伤和难过，甚至瞳孔里都闪烁着浓浓的担忧，就好像刚刚那个面露兴奋之色的人不是她一样。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面前的江初晴，眼神一瞬不瞬。

良久，江初晴听到他冰冷而讽刺的声音：“有的时候，我真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很多副面孔？”能够在你瞬间将自己的表情迅速切换，这个女人，也真是厉害。

江初晴低着头，声音里是软软的委屈，显得柔弱而乖巧：“二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很多副面孔？我怎么听不懂？”她似乎执着的选择了装傻充愣。

秦纪言点头，脸上是讽刺的轻笑：“好，江初晴，你就这样装下去吧，我希望你真的有能力装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你别在这里装无辜，我相信，这件事，和你脱不了干系。”

一向温润如玉很少生气的秦纪言，此刻，眼中也散发出冰冷的厌恶，那厌恶那么浓，像是池塘里散发出来的，浓重的鱼腥味，让江初晴浑身上下不舒服。

这是秦纪言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对一个女人这种态度。

他实在是不相信这个表面柔弱的女人。

江初晴努力忍住心中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慌张，强装的淡定的说道：“二叔，那我们就走着看吧，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会证明自己，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秦纪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眼睛里一瞬间溢满了讽刺，眼神像是着了火一般，在她的身上巡视一番，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走远了的秦纪言，江初晴的手剧烈的抖动起来，一双原本楚楚可怜的大大杏眼里，是浓的快要溢出来的愤怒。

她死死的盯着秦纪言离开的背影，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这个天杀的秦纪言。

所有人都相信她，没有人怀疑她，甚至连秦陌笙都相信她，可是偏偏他怀疑她，凭什么？

他这样一搅和，她做事就更应该谨慎小心，畏手畏脚的了，因为一个不小心被他抓到什么把柄，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都怪这个秦纪言，如果他不怀疑她，她可以很轻松的在这个时候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在这个时候，进一步赢得秦陌笙的信任。

可是，有这个男人在，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江初晴的手，握成拳，用力的骨节都有些泛白，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的肉里，因为憎恨，已经让江初晴变得有些可怕。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的闭上眼睛，她要淡定，一切，都还有机会，她还没有输，至少现在秦陌笙是信任她的，她会成功的，一定会。

脸上的自信和得意，一点一点的又爬上了她的眼睛。

她转身向病房的方向走去。

这一夜，秦陌笙和秦纪言谁都没有离开。

两个人，就守在老爷子病床旁边。

原本江初晴也坚持要留下来，说是担心爷爷的身体，后来被秦陌笙劝说，回病房去休息了。

她自己手臂上的伤也很严重，医生都说过，如果她不好好养伤，不注意休息，会落下很严重的病根，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孕妇，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一幕，如果不好好休息，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在秦陌笙的坚持下，江初晴还是回了病房。

这一夜，注定有人欢喜有人难过。

夜凉如水，医院，秦老爷子的病房里，秦陌笙坐在老爷子的病床前，一只手轻轻的握着老爷子的手，秦纪言则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将头埋进双手之间。

黑暗中，两个人都睁着眼睛，没有入睡。

漆黑的眼睛，像是这无边夜色里的星辰，闪烁着晶晶亮亮的光芒。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彼此之间，却没有任何一句言语，似乎彼此都坚持着，要将沉默进行到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床边的秦陌笙突然转过头，黑暗里，他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转过去，看着沙发里的秦纪言。

夜色太深，他已经看不清楚秦纪言的表情，可是莫名的，他就是注视着他，哪怕他在他的眼睛里，其实只是一团黑漆漆的人影。

“秦纪言……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秦陌笙的眸色漆黑漆黑，如果此时，屋子里的灯光亮起来就可以清晰的看到，秦陌笙的脸上，是疼痛的神情。

秦纪言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开口：“你说……”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他要问什么。

秦陌笙顿住几秒，却还是将自己最想问的，问出了口：“秦纪言，暖暖……她是不是在你那里？”

果然，秦纪言苦涩的笑了起来，他猜的没错，他真的就是要问这句话呢。

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涩，秦纪言深吸一口气，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秦陌笙的声音疼痛，凄凉：“其实我早就猜到，暖暖应该是被你带走了，前几天暖暖刚刚消失，而我却什么都查不到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秦陌笙的身影在黑暗之中，竟显得有些落寞：“其实想想也是，除了你还有谁能够带走暖暖，同时拥有真大的能力，让我怎么查，都没头线索呢？”

秦纪言苦涩的笑了起来，心里竟觉得有这么难过：“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秦陌笙摇头：“你别再装傻了，我知道你听得懂，秦纪言，你虽然比我大一个辈份，但是你在我面前根本没有办法隐藏，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我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人，暖暖，一定在你身边。”

“你想多了……”秦纪言依旧否认。

秦陌笙没有再执着的和他辩解，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浓浓的疲倦，和几乎快要蔓延至空气里每一个氧气分子里的悲伤，他轻轻的开口，他说：“秦纪言，算我求你，把暖暖还给我好不好？”

秦纪言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下一样疼痛难忍。

“我真的，我真的不能没有她，纪言，没有暖暖，我会活不下去，我最近已经承受的太多太多，所以，我求求你，把暖暖还给我好吗？”这是秦纪言第一次听到秦陌笙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秦陌笙是什么人？从小到大，他永远有他自己的骄傲，所有的事物，他宁愿不要，也从来都不会低三下四的乞求。

可是，这一次，秦陌笙竟然为了江迟暖用这样哀求的语气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