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不提这个不孝子，却忘不了。”柳氏的眼角突然间便红了。

母亲便是这般，儿子便是做错了什么，母亲也不会责怪。

柳氏以前当众骂钱钧，也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

“外婆，若是舅舅回来，还带着那青儿姑娘，外婆打算……如何做？”

若是青儿听了她的话，回了那处地方，而钱钧也会在那里，他们若是这般的状态之下，还会相遇，便就说明，他们二人乃是真正有缘份，这是上天赋予的，不是人力可可以分开得了的。

孙瑾姿问的这个问题，柳氏一直不敢去想，一时之间，她不知道答案，便沉默了。

孙瑾姿不想看到外婆一家人因为青儿而意见相左，互相埋怨，当下，便不动声色的当起说客来。

“外婆可知，我母亲待我真是情深意切，而舅舅乃是外婆的亲生儿子，想必，也是真爱如山一般。只是舅舅毕竟长大了，又一向有主意。”

孙瑾姿斟酌着话语，双眼不时地看着柳氏的脸色同，试探着开口，准备着若是一旦柳氏不爱听了，她便立马就将话头给停下来。

可柳氏并没有，她只是充满回忆的看着孙瑾姿，目光之中闪着鼓励的光芒。

“外婆可知，舅舅乃是陛下亲封的武将，此番舅舅私自离京，只怕在陛下那里多有过不去的地方。”

钱钧这般冲动的离京，皇帝陛下定然不会放过，一定会将钱钧处罚一番。

这样的结果，柳氏早就知道了，她之所以那般生气的原因也正是在于此。

她埋怨钱钧不将钱氏一族的荣耀放在心上，仅仅只是因为那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所以，才会越发的伤心难过。

觉得自已阖家满门，好似都及不上那么一个女子重要。

孙瑾姿看着柳氏的脸色，便已经知道她心中所想，当即软了话头，又将一些浅显但是依着柳氏的身份地位却不愿意去想的道理说了一番。

“舅舅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这般为了那青儿姑娘，只怕，那女子还真有其过人之处也不一定。只是咱们毕竟是外人，相处的时日又尚且太短，并没有发现罢了，不若外婆网开一面，给舅舅一些时间，也给那青儿姑娘一个机会，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也不一定。”

柳氏听得孙瑾姿这番话，她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只是钱钧这般冲动离开，这让她觉得面子全无，她心里不痛快，也没有一个好的台阶。

而此时，孙瑾姿便递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台阶，让她可上，可下，十分自由。

此番一来，柳氏心中大悦，高兴起来。

“姿儿不愧是外婆的小棉袄，这般的体贴。”柳氏心情好起来，钱氏也跟着笑颜逐开，钱府里的气压一下子便高了上去，奴仆丫环间也间或有了笑声。

隐在大厅之中的钱君豪看着面前的一幕，只觉得人生都快要圆满了。

原本还担心着自已的女儿性子太过于懦弱了，而在孙府的妻妾之争中吃了亏，眼下看着，不管颂儿嫁给孙富平是一个多么大错特错的错误，至少他们生下了孙瑾姿，这便是他们两个人最大的功劳。

钱君豪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看到与他一般同样隐在厅中的钱林溪，只见她的眼眸之中，满满的溢着愤怒与不悦。

不由得又摇摇头，同样都是孙女辈的，这若的差错却是如此之大。

钱林川看出钱君豪对钱林溪的不满意来，连忙连拉带拖的将钱林溪带下去。

只是刚刚走到院门口，却听到钱氏的声音传来。

“母亲，姿儿，此番为了我，答应了代嫁一事。”

钱氏断断续续的将孙瑾姿答应钟氏代嫁入六皇子府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她实在是劝不动了孙瑾姿了，她只希望，柳氏能来替她劝劝，或者，哪怕是告诉她，这个决定是对的，她也能够稍微换得一些心安。

柳氏听过，见着孙瑾姿只是低着头听着自家女儿说话，既不反驳，也不解释，只从她黑白分明的眼珠之中，方可看出她的认真之意。

“姿儿最是有主意的人，你是怎么想的？”柳氏来到京城的时辰不算长，亦不像以前那般对孙瑾姿一丁点儿也不了解，知道孙瑾姿不是普通的少女，她看似对任何的事情，都不在乎，都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她的心里面，对于任何的事情，都跟明镜儿似的，自已在心里自然而然的有着一把评估的秤。

因而柳氏对于孙瑾姿的想法，算是十分的在乎。

“此事，原本已经是定了下来的，只是外婆若是想要知晓的话，姿儿不敢有所隐瞒。事实便如娘所说，六皇子府我是一定要嫁的。”因为她喜欢他，仅仅只是这一个原因。

“你若是不愿意，你外婆她会帮你。”钱氏还不放心，又劝说着孙瑾姿。

“我愿意。”她求之不得。孙瑾姿在心里补充着。

柳氏叹息一声，对于此事，她也阻拦不了孙瑾姿：“你长大了，有自已的主意了，我只希望，你凡事不可太过于顶着了，你要记得，你的身后还有我们，我们总是站在你的这边的。”

柳氏的话对孙瑾姿而言，让她听了十分感动，眼眶在一瞬间便红了。

这边的气氛融洽，那边钱林溪却是积了满满一肚子的气。

边走，边踢着路边的鹅卵石小径，直把自已的红色绣花鞋踩得到处都是黑色的印迹。

“大哥，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咱们庶出的在奶奶的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她做个什么，都能得到奶奶和爷爷的同意，而你了，我了，我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四皇子，他们便左拦右拦的，我……我便是天生就该这么命苦吗？”

“溪儿，你怎么说话的？”

钱林川大喝一声，不让钱林溪再继续说下去。

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爷爷和姐姐给予的，家里那么大的生意，都是放在了他们大房中人的身上，他并不觉得爷爷奶奶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

“溪儿，你可记住了，不管是哪家庶出的儿女，都不如咱们家来得好过，爷爷奶奶待咱们已经再好不过了。”尤其是柳氏，因着他们的二叔不曾娶妻，没有孩子，因而她待他们便真正是视如己出，小的时候，但凡是好吃的好玩儿，他们都是独一份，比哪一家的孩子都要好上许多。

“再好又怎么样，他们却不允许我……允许我……”去追求四皇子。

钱林川自然是知道亲生妹妹的心事，他也颇感无奈：“那些感情之事，毕竟在于缘份，你不能将此与爷爷奶奶待咱们的情份扯上关系，若是要那么来扯的话，那便一点儿也扯不清楚了。”

钱林溪无语，只是撅着的嘴巴一直都没有松下来过，可见她的心里压根一直都不曾放开过。

“我知道，你喜欢姿儿，你帮着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你吧了吗？她宁愿代嫁入六皇子府，也不愿意嫁给你，你难道不难过吗？”

钱林溪知道自已的哥哥绝对不是孬种，相反，他的身上也流淌着钱氏武将的那种天生的冲劲儿还豪壮之气。

钱林川不可否认，她被钱林溪挑拨得动了气息，只是，他用着最后一丝理智拼命的压制着自已的情感。

他不能冲动，他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极有可能会害死孙瑾姿，也会使得他们钱府在京城之中完全无法立足。

“这种话，日后，都不许你再说了，否则，别想我再给你带倭人和高丽人的好东西回来了。”

言罢，钱林川转身离去，那背影转得缓慢而仓促。

他动了心，却又不得不控制着。

那不是属于他的，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加不是。

钱林溪却并未曾听从钱林川的意见，她冲着气，骑马出了门。

她不会放弃，除非，她要等到四皇子定下了正妃，她才会最终放弃。

孙瑾姿将近日来的事情，拣了重要的尽数跟柳氏和钱君豪说了一通，接着，便沉默地坐着。

“那兰氏如此可恶，你怎不收拾了她，你若是不方便出手，我便让林川去找人。”柳氏一听兰氏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妾，却如此有心眼，有心机，当时就不满意她了。

“外婆此言有理，只是，现在尚不是时候。”很多人都劝孙瑾姿将兰氏给处理了，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她不仅派人害死了木澜，还对她下过手，并且算计过她的母亲，的确该死，只是，她们都不是重生，不知道后来有关钟氏的一件事，正是与兰氏分不开。

“而且，此时留着兰氏，于母亲也有好处。”

孙瑾姿此话，钱氏没有心眼听不懂，柳氏却是完全听明白了的。

孙府之中，现在是两平妻一个妾的局面。

若是兰氏死了，钟氏与钱氏势必要成对应的水火之势，绝无例外，但是，若是兰氏未死，再给她一点点要升任正室的希望，她只怕比谁都积极，也给谁都在意结果。

“所以，就继续留着她。”柳氏开口，一番聊天之中，便越发的发现，此时的孙瑾姿原来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

此时的她，思维聪敏，神情认真，有大局观念，对于一切的事情，她都能够很好的把握住，还能够恰到好处的分析。

且看她的眉宇之间，隐隐闪着一抹自信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