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结束之后，课程迅速加快，有那么几天连连上新课。奇怪的是，大家注意到老师们要求的背书质量与作业检测渐渐松懈下来，连班主任也时而管管，时而看不见。不过大家往实验室里跑得更勤快了，相同的实验重复好几回，确认大家真正了解后方才换些新内容。

    生物化模拟考试，一人分一张桌子，批次进入实验室。轮到江阳，他站在老师分给他的那张桌子上，桌子上摆满了实验仪器，两瓶烧杯、几根试管，还有酒精灯、量筒，还有像是漏斗的大大小小不均的容器。

    模拟开始了，江阳根本无从下手，实验课他一点没看懂，本来对化学就一窍不通，还要做什么实验。考试时间结束，老师开始查看结果。

    “你这怎么回事？”老师走到江阳桌前站住，问他。

    “老师，你瞧，我完成了。”

    “哪里完成了？你这颜色不对，颜色不对，变色懂吗？你以为这旁边的试管是随意往里滴得？”

    “老师，我不懂。”

    “不懂之前不是教过很多次吗？”

    “是教过，可是...那个...”

    “你把这边的倒进去看看。”

    “哪个？”

    “这个。”老师指了指一根试管，说道。

    他根据老师的指示做了一遍，可是老师发现颜色依旧不对，“应该发黄才对。”老师说，“你是不是把这边的试管也往里倒了？”

    “不太清楚，好像是吧。”江阳苦苦地笑着说。

    “行了行了，你叫江阳对吧？”

    “是的。”

    “好的，你可以出去了，叫下一个进来。”

    模拟考试结束后，老师在讲台上公布了大家的考试结果，公布完之后，还点了几个名字。“你们几个，记住，今天中午给我好好来实验室看看其他同学怎么做的，然后自己操作一遍，直到会做为止。”老师想出一个好办法：让这几个未及格的同学每人单独分配一个成绩优秀的同学，在中午抽空的时间里去实验室，一对一教学。

    江阳听着自己该谁来教他做实验——一位三好学生，这可真荣幸。

    “董红玲同学，”下课的时候，顾灵找到同学。

    “什么事？”

    “是你中午教江阳模拟实验吧？”

    “嗯。”

    顾灵挨近她小声请求：“要不中午你就多在家里休息休息，让我来教他吧。”

    “你？”董红玲看了看她，露出笑容：“我知道你很想帮他，也帮我省了事。不过我记得，顾灵，你也很不喜欢化学课吧，担心...”

    “没问题的，像这种实验必考点我都有认真听的，不然我也过不去呀。”

    “行。”董红玲点点头答道，“你愿意帮我教他，我很感谢，我也成全你俩。不过你得向我保证，保证把他教会，不然老师最后准会怪我没教好。”

    “瞧你说的，什么成全不成全。不过你放心，我就是把他皮扒了也定把他教会！”顾灵坚决地答道。

    “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他就托付给你了。”董红玲笑嘻嘻地拍拍顾灵肩膀。

    上午放学回家的路上，江阳得知中午是顾灵教他，他那个高兴劲使他一中午都安顿不下，只想着急急地去学校。今天他没有叫陈月一起上学，因为和顾灵约定了很早的时间。

    中午刚来到教室，江阳就给顾灵带去了实验室。她亲手教他一步一步操作，江阳非常细心地听着，他本就准备好好操作让这次考试通过，现在又是顾灵教他，他更不能三心二意。很快，他便了解了全部过程。

    “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通过这么复杂的考试。”江阳笑着说。

    “没什么，帮助同学应该的。”，顾灵笑了笑，见江阳看着她，她便接着说：“考试就在明天上午，班主任说考前还有抽签，我情愿抽到生物和物理。”

    “可是，我看你化学也可以独当一面地完成呀，这不还能教会我，你不用担心抽签问题，我还希望抽到物理和化学呢，生物完全不明白，而老师呢也不管。”

    “我去跟老师说一下，”顾灵说着，往办公室走去。不过她胳膊马上被江阳拉住。

    “你去做什么？”江阳问她。

    “我去向老师说明一下你的情况，让老师帮忙备好实验仪器，顺便把你生物也教会。”

    “就现在？”

    “嗯，就现在。”

    两人进了办公室，顾灵说明情况后，老师答应她可以帮忙准备仪器，不过老师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只偏偏教江阳呢。这一问，两人都显得尴尬起来。此时班主任也往这边打趣地瞧着，她看不出来两人之间有什么奇怪的，也没往那方面想。“顾灵很好，帮助同学提高学习是个好榜样，很棒！”班主任在她的办公桌上向这边喊道，“江阳，你可不能辜负了同学的一番好意，知道你成绩差，虽然生物化实验考试只占20分，但也是很关键的。”

    生物老师答应下来后，便去实验室准备。班主任这时走到她的学生身边。

    “你可得好好干，你爸妈现在常常打电话给我，替你担心，把你急得。”班主任对江阳说道。

    “谢谢。”

    生物实验在江阳面前似乎就没那么好理解，教了半个钟头，他还是抓不着头脑，最后下午上课铃都响了，仍然一点进展也没有。

    “你生物课学得真糟糕。”回教室的路上，顾灵抱怨道。

    江阳红着脸微微苦笑一下。

    “我们下午放学后再来，好吗？”顾灵问。

    “好！”江阳一口答应。

    放学后的实验室里，只剩下江阳和顾灵两人。顾灵边说边做，讲解得也通俗易懂，这让江阳很有耐心听下去。他能感受到顾灵对他成绩上的担忧，对他不惜劳累的教导，希望他能把考试通过。或许考试成绩并不重要，双方也都明白初中生涯马上就要结束，这一结束很可能导致彼此的分离，他们才刚刚懂得学着如何关怀对方。谁知这已是最后一学期。常听大人们说，在学校里谈的恋爱无非都是寻寻新鲜，闹着玩。他们之间是不是也存在着这样的风险呢，毫无疑问，若两人在几个月后的期末考试以后不再往来，这样的关系还能坚持多久？新的事物、新的人际关系，新的危机：使两个心心相印的人到最后，不得不分开的危机。

    江阳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一会儿说说题外话讨讨顾灵开心，一会儿又动手钻研在实验上，好让顾灵知道他在听。她同他说话没有丝毫的谨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江阳也同样坦率，使得两人性格上非常融洽。等顾灵亲眼看到江阳可以在不用指导的情况下完成实验，方才放心。

    到了六点他们才匆匆背起书包离开实验室，这时候天也快黑了，两人快步朝家走。路上他们仍不时看看对方的脸。江阳乐坏了，不停地找着话题，对路上遇到的种种事物夸夸其谈。顾灵也不在乎是不是自己喜欢的话题，紧跟着搭上几句。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第二天考试，确实需要抽签。全班同学排成长长的队伍，通往一个窗口，窗口里的桌子上放着三张纸条，抽签的学生走来拿走两张，另一张由窗口里的工作人员即时撕掉；然后重新摆上准备好的三张纸条。

    江阳出乎意料，抽中生物与化学，正是昨天刚刚操练的科目。即便他在为物理与他无缘感到遗憾，可依旧很高兴。

    “陈月，你是什么？”陈月抽完签后，江阳走上前去问。

    “生物和物理。”陈月兴高采烈地回答，他根本不担心会抽到什么。

    大家抽完签，走去实验室时，唧唧喳喳吵起来。

    “你的是什么？”

    “你的是什么？”

    同学们激动地你看看我的纸条，我看看你的纸条，议论纷纷。正式的考试场所和模拟考试大致相同，也是一人分一张桌子，实验的最终结果也与模拟中需要完成的一样。

    陈月和江阳两人很凑巧分在一个考场，而且是你前我后并列在最右边的墙壁处。考试时间过去一半，大多数同学已经完成实验离开教室。江阳这时有些分心，他记得在最后的调试显微镜操作中应该还有一步，他挠挠后脑勺不知所措。陈月这时做完实验，注意到江阳的困境，他想去帮助他，给他个提醒，可老师盯得十分严格，便只好放弃了。

    最后的一次班会课上，班主任怡然自得地向大家宣布，在离开这美好的大家庭前，我们应当举行一次毕业庆祝会，就在自己班上。班主任说日期就定在学习日的后一天，当天大家可以把自己想吃的任何食物都带来。并且她也会掏一部分钱为大家买些好吃的带到班级。班主任把这个建议提出来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表示非常乐意，都情不自禁地大声欢呼着。

    轰动了很长一段时间，班主任拍拍讲台：“静一静同学们，还有件重要的事呢。”

    班主任朝班长招招手，递给她一叠卡片。“这是你们的准考证，还有...”班主任边说边向在每个小组前又传了一张长方形传单，“这张纸上有你们对应的考试地点，记得当天千千万万别跑错考场，万一跑错了，他们可不会认的。”

    “千千万万要记住啦！都拿笔记下。”班主任反复强调，郑重其事地说道。

    学生们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对应的考试学校记在笔记本上，没有一个同学敢用脑袋记住，就连后排那些对于考试无所谓的学生也拿笔记下。

    三天过后，便是庆祝会。上午，陈月跑来江阳家里玩，他们在房间里兴高采烈地正要为下午的庆祝会做准备。各自把买来的零食摆在桌上，然后看了看，又装进袋子里。他们巴不得现在拧着零食去学校，可惜还有两个小时才是班主任预定的时间。

    “哦，江阳，你买的真多。”

    “我可是储备了不少零钱的，猜到会有今天用上。”江阳自以为是地笑了笑说道。陈月也开心地笑着。

    “是吗？”小艾从老远处就听见两人在房间里疯了似地叫着，她没敲门就进了哥哥房间，“还不是向我借了三块，要不然你那里就少得可怜。真是，买那么多去学校，分给别人吗？”

    “妹妹，你真不该介意，今天是咱们的重要日子，当然要舍得花呀。你说是不是陈月？”

    “对啊对啊，毕竟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肯定得痛痛快快的度过才行。”

    “江阳是最后一天，你可不一定呢。”小艾朝陈月说道。陈月顿了片刻，奇怪地看向小艾。

    “陈月，我妹妹的意思是，你还有机会留在四中读高中，而我却没有任何希望留下。小艾，是吧？”

    “难道凭你，你也能考得上？”

    “我可没说，我可没想过要考四中。”

    “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老师为什么放假这么早，是不是初三第二学期都放假这么早？我们还得上半个月的课，真不公平！”妹妹不服气地朝他们两人埋怨。

    “好啦好啦，小艾，再过三年你就能享受这个假期，哦不，两年。”江阳跟妹妹说完，又和陈月聊着天。

    小艾好不打趣地盯着自己哥哥，又看了看陈月，然后走到他身边，问他：“陈月，我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嗯？”陈月把装满零食的袋子交给妹妹，并回答道，“都是妈妈帮我买的，大多是些苹果橘子水果什么的。”

    “哎呀，真不该在庆祝会上带这些酸东西，应该要像我哥一样，多准备些香脆可口的薯条和饼干。如果是我，再加些牛奶糖就更好了。”

    “糖？算了吧，我想班上肯定会有人带的，尤其是女生，一定会把她们家当都带上，顾灵就跟我说，她会带上一大盒子奶糖呢，还会请我吃。”

    “顾灵是谁？”妹妹突然把脸转向他的哥哥问道。

    江阳及时打住。“同学。”他简单明了地一说，便马上和陈月聊起他们班上的某某某同学会带些什么吃的来。妹妹知道他是在梗塞她，显得不大高兴，看着他俩喜出望外，只顾俩人开心，把她当成个局外人。她嘟着嘴离开房间。

    两位好朋友来到教室里时，大家都在了。过了不久，班主任也光临。

    “今天咱们好好吃上一吃。”班主任朝大家喊道。

    随后大家兴奋地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几个伴儿围成圈，然后边聊边吃着从家里带来的零食。

    看着同学们谈笑风生，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她去办公室搬来了两箱红苹果，亲自下台为大家送去。

    “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同学们都十分客气地接过老师递来的水果。为大家送完苹果后，便坐回讲台上。此时，有两位同学结伴走了过来，“老师，给你的。”说着，两位同学把手里的零食放在讲桌上。“哦，谢谢你们。”班主任连忙感谢道。之后，来为班主任送吃的就更多了，“哦，谢谢谢谢。”她已经来不及一一道谢，她的讲桌上已经堆满了食品，而她一样都还没吃呢。

    “行啦行啦，我已经够多的了。”又来了一位同学，是陈月。“陈月呀，你看老师桌上都放不下了，你的橘子还是拿回去与大家分享吧。”班主任对陈月说道。陈月点点头，转身回去，但班主任马上随后叫住他。

    “哎哎，陈月过来，你看我这里这么多，老师也吃不掉，不如你帮我分给后面的那几桌同学吧。我看他们桌子上少得有些可怜。”

    “好的，谢谢老师。”陈月乖巧地应声道，然后便为大家分配讲桌上的零食。

    陈月双手捧着一堆吃的走到后排，确实有几桌子很少，他毫不犹豫地为他们送去。“陈月，真是太谢谢了。”一位女生感动地看着陈月谢道。

    “客气。”

    陈月往其他桌子瞧了瞧，他看见成鹏的那桌也快吃完，于是，也为那桌送去些吃的，其中有两盒薯片、两瓶饮料。他把食品放在桌上后，准备送下一桌，然而，成鹏此时敏捷地抓住他的手腕。“等等。”成鹏没有看他，而是啃着他手里的火腿，过了一会，他小声地问了问：“你在哪个考场？”他前几天就想问陈月这个问题，却一直在犹豫，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人民路小学。”陈月答道。一答复完毕，成鹏便松开手。

    接着，他拿了盒牛奶加几块水果糖走去张萍萍的座位，见她一人孤零零的坐在自己课桌上，闷闷不乐地吃着老师送的西瓜。在她的课桌上，有三块面包加一袋饼干，除此之外就没其他的了。他把拿来的牛奶跟水果糖放在张萍萍桌上，并关切地说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吃呢？和大家坐一起吧。”他边说边指向前面一排围在一起的同学们。

    张萍萍低头小声地回复他：“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陈月仔细回味着这句话，对她产生一丝怜悯，“希望你能快乐些。”他安慰道。

    四点钟，该吃的吃完了，该玩的也玩够了。班主任吩咐大家临走前打扫好卫生，并留下一句话：“回家多复习，把老师们常讲到的重点多理解几遍，考试当天千万不要迟到。那么——祝愿大家一切顺利——加油。”

    “好！”大家齐声一喊，聚会也就到此结束。

    三年的同伴依依惜别。大家分开时嬉皮笑脸、有说有笑的，完全没有紧张感。他们是否明白曾经在一起讨论问题、一起克服难题、又一起组队厕所、一起欢笑的挚友知己们，在今天都将分别。他们甚至把今天当成是在学校里正常的每一天来看待。难道他们觉得，这一走只是暂时的，还能再次相遇，还能回到当初懵懂的初一时光，然后彼此重新相识一次吗？美好的——短暂的。

    两个男孩走在顾灵前面，顾灵同她的好同学分别后，便跑过来跟他们一起走。

    “结束啦——”顾灵叹声道。

    “是啊，结束啦。”两个男孩一同发出感叹。

    “一想起刚来学校那时候，现在觉得过得好快，还真有些舍不得。”顾灵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她说，“你们考场都在哪个学校？”

    “我在一中”江阳答道，随后问她：“你呢？”

    “二中。”顾灵答道，“一中好远，我记得在少年宫那边呢。”

    “没办法，对了，陈月你呢？”江阳转头问陈月。

    “他在人民路小学，不是很远。”顾灵回答。

    “哦！那还真是不巧呢，咱们三都不在一个考场。”

    “是呀，好遗憾。”

    “顾灵，你准备考哪个学校？”江阳感兴趣地问道。

    “我早就已经想好了，继续上四中。”

    “那...那就是说...你得考六百多分？”

    “嗯，加把油，我要好好复习。”顾灵接着问他，“你准备考哪？”

    这下触到了江阳的痛处，他说：“我也想考四中，但是...”

    顾灵低下头没说话，她也明白他的苦处。走了一阵路，“那就加油吧，”顾灵把头抬了起来，朝江阳自信地说道：“你要好好加油，回家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四中，我相信你。”

    其实，江阳清楚知道自己的能力，他也知道顾灵也清楚，别说六百多分，四百分都拿不准，而且四中是个正规中学，一分之差学校都不会收留。尽管如此。“嗯！”江阳自信地点点头。

    走下大长坡，顾灵停了停脚，从江阳背后跑到陈月那边，“陈月，你呢？”她问道。

    “我爸爸说要我考一中，不过我觉得有点难。现在也拿不准。”

    “不，陈月，你别听你爸爸的，”顾灵说道，“如果你还把我当做你的同桌，当做你三年来的知己，你就答应我考四中吧，好吗？”

    陈月惊讶地看着顾灵。

    “因为这样，咱们又有可能在一个班上，说不定又是同桌呢。”她说着咯咯笑了笑。

    “一中好像是整个巢湖最难考的学校吧？”江阳说，“陈月，一中路途遥远，走是免谈，骑单车得累死，那只能每天坐公交，这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消费。”

    陈月没想到江阳也支持他反对爸爸的话，不过说到底，其实他自己也很想上四中。两人一左一右走在陈月旁边，等着他的回答。现在也确实该轮到他说话了。

    “我回去和爸爸商量商量，就说上四中，嗯，就上四中！”

    听完陈月的话，两人一同满意地微笑着。“那就这样说定了！二十八号填志愿来三张四中的！”顾灵幽默地叫道。

    到了离开的路口，顾灵边过马路边对江阳和陈月说：“填志愿那天给你们个惊喜。”说完她不再回头，跑进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