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气派的场馆,众多的观众,辉煌的灯光,自动跟踪的镜头。这就是国际赛场的风范,确实让人震撼不小。

    第一次感受如此盛大的赛事,孔一娴难免激动,就连常导也比平常和蔼几分,可能是因为孔一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吧。

    “常翊啊,当年就拿过锦标赛的冠军呢,那个时候他才十九岁,也是新秀夺冠,全世界都为他鼓掌。”

    说起儿子的时候,常导明显有些激动,自豪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却在转头间失落,“可惜……只有那一次,如果他没有……唉,也不会止步于此。”

    是啊,如果没有被别人陷害,常翊依然会是全世界的焦点。虽然孔一娴觉得这磨砺让常翊懂得做人,也和自己有了缘分。但是该有的代价已经付出得足够了,属于他的光荣不该被湮没。

    然而初临国际大赛的兴奋劲还没过,孔一娴又很快见识到了队员们聊起过的糟心事。

    在出发之前,她曾经听几个队员抱怨翰国队喜欢招惹人,尤其他们在赢了比赛之后非常自负,并且他们的傲慢可是世界出名的。

    本来孔一娴还没在意,世界上不止一个常翊,傲慢也没什么好奇怪。但当她真正接触到翰国女队的队长闵贤珠时,才发现自己错了。

    头一天的开幕式后,所有的队伍就开始进行淘汰赛了,恰巧那天孔一娴经过闵贤珠身边时,发现她在议论自己。

    孔一娴听不懂翰国的语言,但闵贤珠的动作明显是在嘲笑她眼睛上的疤痕,偶尔蹦出的一两句土味英语,也是能让人听懂的。

    虽然被人嘲笑的多了孔一娴并不在乎,但不代表在国际赛上,有谁能够对他国运动员评头论足。

    就在闵贤珠和同行队友说得热火朝天时,孔一娴快步从两人间插了过去,却听到闵贤珠又低低骂了句垃圾,顿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个代表国家脸面的运动员,可以这么没教养?难怪别人说翰国队几个女队员人长得白嫩,其实粗鄙不堪呢。

    她刚准备开口还击,又想起另外一个说法,在翰国的主场可千万不要和他们队员有接触。因为他们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出了名的,可别把自己惹得失去比赛资格。

    正巧这个时候,常导来找孔一娴回去。见她似乎与翰国队的队长有争执赶紧拦住了她,这才让闵贤珠悻悻离开。

    见她们走远,常导才询问怎么回事,孔一娴摇摇头,“我没说话,您也来得很及时,原来大家说的是真的,她们怎么就能……”

    常导示意她先别说,毕竟这里可是别人的地盘,“一会儿上场,可别紧张啊,淘汰赛咱们不怕,就当是热身了。”

    这点信心孔一娴还是有的,点点头就回到了赛场,果然成绩不错,不过她却注意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情,

    原来不只是翰国队的队员,就连看台上的观众们都有种过于强烈的维护感。但凡本国队员射出好成绩就会欢呼鼓舞,而当其他国家的选手发挥优秀时,却只有寥寥无几的掌声。

    孔一娴不在乎这个,事实上其他选手也都习以为常了,但真正干扰比赛的,是翰国队员不加遮掩的嘲笑和肢体动作。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尹毓那样沉默,也没有孔一娴那种一路走来受尽白眼的经历,队里有个别年纪小些的队员沉不住气,差一点就在比赛中发起脾气,还好被孔一娴按住了,“别!现在不是我们生气的时候。”

    比赛还没结束,这个时候违反规则是很危险的,而且她们刚刚已经有一箭失误,人心要是再不稳,恐怕就只能止步八强了。

    又一轮过后,到了队长尹毓的发箭环节,她的稳定是出了名的,不受干扰的能力也很强。所以常导就指望由她来扳回一局了。

    可一向担任着救场职责的尹毓,却毫无预兆地,在这一箭发挥失常了。

    七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看台上嘘声四起,让常导有些皱眉,赶紧安抚退到队末的尹毓,“没事啊,别太在意,后面稳住就行。”然而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个不该有的失误,已经威胁到团队晋级的资格了。

    尹毓点点头,依然看不出太多表情,而紧接着的孔一娴也深吸一口气,在数万观众的注视下,拉开了弓弦。

    她的动作,也被常翊看在眼里。

    这次出征,常翊虽然不能跟队前往,但还是以游客的身份时刻关注一娴的赛况。到目前为止她都很不错,虽然是第一次出战,心态却不输常年磨砺的尹毓。

    孔一娴搭好箭,也知道常翊在注视着自己,太久没有过这样的安全感,竟让她在紧张的赛事前勾起了唇角。

    她戴着单目镜,凭左眼瞄准七十米外的靶心,这个时候翰国队的闵贤珠跺了跺脚,看似随意,但这时机也未免太巧了。

    然而这点干扰对孔一娴来说只是微乎其微,她不怕拖到最后一秒,只等风向最稳定的时候才出手。

    十环,并且是华夏队在这一局的第一箭靶心,让人不由欢呼。

    孔一娴只敢稍稍高兴一下,就立马按捺住情绪,可尹毓却忍不住多想,自己刚刚失误,孔一娴就拿下了十环……

    不得不承认她今天之所以失误,正是因为对孔一娴的在意。这是从孔一娴入队第一天开始就逐渐积累起来的,明知不应该却无法抑制的嫉妒。

    内向的人往往心思敏感,所以孔一娴被教练器重,被队员喜欢,甚至在比赛的时候承担了队长的部分职责,都让她不甘心。

    直到这个时候,常导才注意到尹毓的不对劲,按住她的肩头让她冷静下来,“你是怎么了?别胡思乱想了,一个失误而已,你是队长啊要打起精神来。”

    尹毓勉强地点了头,面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心里的涌动却更加激烈。

    队长?恐怕过不了多久,孔一娴就会成为队长吧?能力不输自己,又懂得讨好人,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她看向走来的孔一娴,和她手里那把弓,心头居然冒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害怕的想法。

    孔一娴这样的人……又为什么要出现。

    在这样的情绪下,尹毓从头到尾的表现都很一般。虽然队伍成功晋级,但常导对她的发挥失常十分不满,难免语气重了点。

    “尹毓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世锦赛也不是第一次来,居然出现那么重大的失误,要不是孔一娴救了两局,咱们就得打包回国啦!”

    而一向听话的尹毓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抬头说了一句“如果孔一娴不出现,常翊也不出现,我就不会这样了。”

    常导简直不相信这是从尹毓的嘴里说出来的,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可尹毓的眼神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憎恶,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情绪。

    看着她这样异乎寻常的表现,或许是觉得多说无用,常导竟然一个字都没发就转身离开了,摇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天的比赛到了晚上八点半才结束,回到运动员村的孔一娴才有时间和常翊视频,分析了今天的赛事之后又计划起明天的安排。

    孔一娴笑话他比教练还着急,正好提起了尹毓,“她……你也看到了吧?其实下午的时候我刚好听到常导在训她,虽然回避了,但我总觉得是和我有关。”

    常翊思索了片刻,突然惨淡一笑,“没事,队里该是新老交替的时候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其实说白了,尹毓要被放弃掉了。因为有了更完美的孔一娴,能做到尹毓所欠缺的事情,所以只看实力不看人情的常导,十有八九会在让孔一娴取代她。

    孔一娴不置可否,结束视频之后捏了捏自己的右肩。其实早在之前集训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肩关节不大舒服,但她不敢耽误训练,也觉得只要不太疼就无所谓。但或许是今天比赛累到了,总觉得右侧手臂的活动度有些受限,只要一抬起来就会疼。

    她微微蹙着眉,不安地躺下休息。不会有事的,睡一觉就会好了……

    从那之后的比赛愈加激烈,一路稳胜的闵贤珠也越来越得意,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始终没能爆发实力的尹毓。

    半决赛,华夏队打得很辛苦。虽然尹毓已经尽了全力,但还是没能强压一头,其他队员也受到她的影响,纷纷在射出成绩后摇摇头。尽管常导再三给大家打气,却依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六人依次上场,当快轮到孔一娴时,常导偷偷跟她说了几句话,“你得担起主心骨的作用,一定要沉住气啊。”

    这句话,算是表达了让她成为队长的意愿,孔一娴看了眼场上正在瞄准的尹毓,又想起了常翊的话。微微点了头,“明白。”却不知道,其实尹毓还是分心听到了她的回答。

    最终,华夏队以一环之差险胜,决赛的对手毫无悬念是翰国队。但是在六人的发箭顺序上做了调整,将排在尹毓后面的孔一娴调到了队尾,由她保住赛点。

    可就在决赛开始前,孔一娴却偷偷皱起了眉,右肩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越疼越厉害了。

    就在她做着热身活动时,闵贤珠也走了过来,孔一娴暗自留了个心眼,装着打电话的样子开启了录音,接着对闵贤珠视若无睹。

    果然,胜券在握的闵贤珠从下而上把孔一娴打量了一眼,开口说了一长串她本国的语言。孔一娴虽然听不懂,但还猜不出她的意思么。暗暗好笑了起来,打算套套她的话。

    国际赛上,英语依然是通用语言,正巧孔一娴的英语好得很,装作和善地询问闵贤珠刚刚说了什么。

    闵贤珠觉得她是个白痴,也用英语回了她,并且毫无遮拦地直言华夏的人种低劣,在射箭上没天赋可言。

    说到这里就足够了,孔一娴揣着口袋并不回应她,径直找到了常导,把这段录音交给了他。

    常导皱着眉不大痛快,却没有立刻做出措施,“这不是公众场合下的言论,没法上交组委会,不过我会把这个留下来,等比赛结束,会以合适的方式披露的。你先别表态,好好比赛要紧。”

    说着他随意地拍了拍孔一娴的右肩,却让孔一娴倒吸了一口气。怎么骨肉里会透出刺痛?

    她躲过常导的询问,不动声色地回到队里,越活动肩膀越是不安。为了这场世锦赛,所有人都加倍加强地训练,导致她的肩周炎恶化了?

    可决赛就要来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