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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明显是在挑刺,让孔一娴冒出一阵心火,她就不明白了这个邓教练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常翊?

    好,说她不如别人?那就证明给她看。

    她咬牙继续坐着俯卧撑,节奏深度都没有松懈,但她确实不是力量很强的人,极限也就是一百二十个。今天发了狠,完成一百五,就狠狠砸在地面上撑不起来了。

    这个数目,虽然在力量型运动的训练里不算什么,但射箭毕竟不需要太强的力量,孔一娴的这个极限,已经超额许多了。

    可邓教练却没有任何表示,轻描淡写地点点头,“那行,进行下一个项目,规矩照旧。”

    喘着大气,刚爬起身来的孔一娴有些暗怒。这就是邓教练的报复么,来的还真快啊,不过这样也高明,邓教练只是测试而已,又没有规定完成量,是她自己硬撑的,能怪谁去。

    但她就是不肯低头,咬着牙又做了两百多个背飞,每一个都做到最标准。到最后只觉得整个后背都在抽筋,而刚刚才做了俯卧撑的胳膊,真的已经没力气了。

    射箭最主要的锻炼项目也就这两个了,其余的要求都不高。可既然这是邓教练刻意的刁难,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结束。

    她几乎让孔一娴把体能馆里所有的项目都做了个遍,嘴上说着完成不了就算了,后面就一定会跟一句讽刺的话。孔一娴又不肯服软,拿出从来没有过的毅力硬是要坚持。

    可她整个人也就这么点肌肉,做到最后,实在是有心无力了。她从来没有过这么疲劳痛苦的时候,想要完成动作,却已经使唤不了酸痛颤抖的身体了。

    这让许多围观的师兄师姐们不由纳闷,没听说过什么项目要有大赛啊,这个队员看着也眼生,不像是被重点培养的老队员。

    那既然如此,干嘛要……这么往死里练,看着都觉得呼吸困难,回宿舍人得瘫一半吧。

    在这里,大家都是辛苦训练的运动员,彼此理解这种拼搏的决心,甚至以这种坚持的毅力为豪。却并不会关心每个人从事的是什么运动,需不需要这么大强度的训练。

    所以没人知道孔一娴的心情有多崩溃,和她实在撑到了极限的难熬。

    教练一句话,就要让她使出吃奶的劲。哪怕累的想哭,也不愿意出洋相。这就是身份上的压制啊,跟职场比起来,都能毫不逊色。

    看她实在动不了了,邓教练才满意地点点头,“嗯,今天就这样了,看来你底子还是不错的,如果认真训练的话,倒还不算太差。”

    孔一娴红着眼眶有些发笑,就这样,还非要嘴硬说她是底子好?她什么时候不认真了么,真是让人心悦诚服的体能测试啊。

    就在这个时候,林能进突然赶了过来,看到孔一娴坐在地上一身的大汗,低着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刚刚有个室友跟他说,在体能馆里看到孔一娴在做体能锻炼,旁边站着女队的指导教练。虽然这没什么不对,但是看孔一娴的表情和锻炼的时间,这强度未免也太大了。

    毕竟孔一娴只是个刚入队的新手,教练却拿这么大的强度去要求她,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他的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孔一娴被欺负了。

    看到林能进急吼吼地跑来,又没有跟自己打招呼,邓教练严厉地皱起了眉头,“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不在训练?觉得自己是个队长就能不尊重我是不是?”

    林能进一愣,不明白邓教练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虽然和邓教练接触不多,但也没觉得她这么难说话,无非是脾气大强势了一些,至少不是这种会欺负人的教练。

    怎么被何总关照的一娴,反而会得罪了她?

    但不管怎么说,对教练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可他刚开口准备解释,又被邓教练堵住了话头,“而且你跑来干嘛?她是你什么人你要特地跑来?我告诉我林能进,做队长的就要好好有个带头的作用,不要被人带歪了路子。”

    这就让林能进更莫名了,他怎么就被人带歪了,邓教练这话头是针对一娴么?她该不会是……

    猜测其中的愿意,他有些无语,赶紧打住了邓教练,“那个邓教练,您真的误会了,我和孔一娴没有什么关系的,我们也……哎呀这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他舔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说到这里的意思论谁也听得出来了。

    邓教练倒不是个见谁都看不过去的疯子,她只是不喜欢孔一娴而已,对于林能进这个有能力又谦虚热心的队长,打心底里还是很疼惜的。

    刚刚说话那么重,也正是因为看到他这么着急,怕他在孔一娴的影响下松懈训练。所以他这么一解释,多少还是缓和了一些。

    “我知道你和常翊之前关系不错,不过这里是省队,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你们已经进来的人就更应该珍惜进步的机会,而不是在个人关系上大做文章。”

    林能进一个劲地点头称是,目光却钉在依旧没能起身的孔一娴身上。看她这么一动不动的喘着大气,是累狠了吧……

    邓教练又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之后,才回头看了一眼孔一娴,“你也一样,省队不是呆着玩儿的地方,你自己想清楚能不能受得了这样的训练,现在要申请离开容易得很。”

    说完,她就直接转身离开,哪怕孔一娴到现在都没有力气站起来。

    被林能进扶起来的孔一娴紧紧盯着她的背影,汗湿狼狈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鄙夷和耻笑。

    原来如此,原来是想赶她走啊,邓教练这是觉得她不配和那些正经队伍里出来的人并肩,也不配被何总教练如此上心,甚至和林能进的关系也很龌龊,才想尽办法处处针对她,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如果她不走,今天这样的训练,就不会只有一次……

    孔一娴到了这个时候才勉强缓过呼吸,也注意到周围投来的那些目光,有的好奇,有的同情,有的则一脸看戏的心态。看来今天在各个宿舍里,是不缺调侃的话题了。

    林能进看不下去了,扶着她慢慢离开。可孔一娴是在剧烈运动过后突然歇下来的,这会儿肌肉已经僵硬了,刚一迈开腿,就觉得整条腿都在被针扎,让她立马湿了眼眶。

    看她这么难受,林能进打算干脆把她背回去,孔一娴不肯,揉了下腿肚子才摇摇头,“没事,我能自己走……”

    走出体能馆之后,才发现天已经擦黑了,虽然风不算大,却也能把出了一身汗的孔一娴冷得哆嗦。林能进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又用袖子给她擦了下额头半干的汗水。

    逃离了围观的目光,孔一娴才吸起了鼻子,每叹一口气,凝结的白雾都会沾上她的睫毛,混着湿黏的泪水,让她的眨眼更加沉重。

    林能进一直沉默地扶着她,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安慰她,却听到孔一娴突然轻笑了一声,“我不会退队的……”

    在冷风里,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站定在原地,抬头望了望不太明亮的星空,眼里已经没有之前的委屈。

    从走入职业圈到现在,她受过多少别人没遇到的苦难?还不是挺过来了。要是因为受了这点程度的委屈,就乖乖退队离开的话,她就不叫孔一娴了。

    想让她知难而退,凭什么?

    她孔一娴是靠本事赢了比赛,赢了运动员资格证的,常翊做她的教练也没有教错任何东西,他们凭什么就要被别人看不起。

    而且她既然答应了常翊要站在最高峰,就一定要做到。被针对怕什么,无非比别人更辛苦些,她不可能中途而废的,这个时候退缩,对不起常翊的付出,也对不起她自己的眼泪。

    虽然腿脚还是打颤,孔一娴还是松开了林能进的搀扶,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向前走着。可看她这个样子,林能进却不敢松懈,双手虚扶着生怕她摔倒。

    “一娴你别硬撑,我去跟何总说说吧,总不能一直让你被打压啊。”

    他可是跟老常还有陆珊打过保票的,要护着孔一娴不受委屈,可这一上来,直接负责她的指导教练就看她不顺眼,这可比什么都麻烦啊。

    孔一娴的脚步轻飘,脑袋也昏沉沉的。有这么一瞬,也确实想找何总告状,但是不行啊……才做了个体能测试就去告状,那她不是明摆着让人抓话柄么。

    到了宿舍楼下,林能进不好上去,孔一娴又没力气自己上三楼,只能打了电话给卢馨让她来帮忙接一下,又靠在墙边摇摇头,“不能说,我没那么娇气。”

    “可总不能让邓教练一直针对你吧。”

    孔一娴没有太多力气说话,疲惫地闭上眼叹了口气,“所以你是想去找总教练告状,让总教练去打压邓教练么?你没听到邓教练说我什么啊。”

    林能进没点头,但孔一娴说的有道理,他也不敢乱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让他怎么给老常一个交代呢。

    “啧,唉……那我能怎么办呢,不过一娴,说真的你也太犟了。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呗,你非要硬来。”

    “我就是——”孔一娴一口气憋在心里,顿了顿才长叹一口气,“我就是不愿意听到他们贬低我和常翊,凭什么啊……”

    她以前也心疼常翊,走哪都被人白眼。但直到今天,她也成了那个真正被针对的人时,她才更加懂得这种不甘心和委屈。

    墙面十分冰凉,让她的一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孔一娴苦笑一声,把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之前她还埋怨常翊遇到什么事都逃避,结果自己这种硬往上撞的傻劲,还不如他呢……

    两人沉默间,听到楼梯口传来急促的小跑声,是卢馨着急忙慌地下来接人。刚出门口时她还没瞧见贴墙站的孔一娴,站在原地茫然地左右望了望,才看到萎靡不振的一娴姐姐。

    这会儿她的汗水全冻在脸上,粘腻凌乱,让本来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而且她现在又冷又饿,虽然披了林能进的外套,却还是止不住地打颤。看起来就跟落难的人一样,十分凄惨。

    卢馨被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扶住孔一娴,“一娴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孔一娴干笑一声,不想让小丫头担心,“没事,运动过度。你……你扶我回宿舍吧,我真没力气走路了。”

    卢馨点头,帮她把外套还给林能进,然后扶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孔一娴一步步迈回宿舍。等她们终于关上宿舍门后,已经把卢馨累出一头汗了。

    她今天下午正好有事就没去训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估计食堂还能有点菜,就赶紧地又出门,帮一娴姐带点回来。

    门被关上后,骤然的安静让孔一娴开始耳鸣,她躺在床上目光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小腿愈发明显的抽筋让她很难受,终于忍不住地哽咽了起来。

    常翊,我好累,你这个骗子就是这样诓我进省队的,我不想面对邓教练,我想要你……

    泪水被抹开,蛰在被冷风吹得发干的脸皮上十分刺痛,就像那天她蹲在他家门口时一样,想见的人,怎么也见不到。

    她到底,还要撑多久……